回到百花島,我一言不發,默默做着鮮花糕、雪梨糕。我想師兄們,想崑崙玉清境。可是我又怕回去,怕見到物是人非,怕看到熟悉的一切卻找不到他的身影。
“小烏鴉,回去看看吧,帶上小小白。”春風道。
“春風,我不想帶小小白。”我道。
春風眉毛一豎,“你說什麼!小小白必須帶!如果你想讓他好好成長,就讓他看看你師父的玉清境!”
“我不想讓他學仙法,學陣法,我怕他以後殺人不眨眼。”我道。
“你覺得小小白出手果斷決絕,像冥仲是不是?”春風道。
“是!我怕他變成第二個嗜血成性的魔頭。”我道。
“你見慣了你師父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你可知他也殺人不眨眼。”春風道。
我沒見過師父殺人,去幽冥界救我那次我是迷迷糊糊的狀態,想必也是一場血戰。我只記得在天宮三公主擒着我要挾他時,他眼中閃過的光讓人膽寒。一出手便將三公主的神器擒天戒廢了。
“但他從沒錯殺過一個。因爲他有一身的浩然正氣,因爲他有神司的職責。小小白是個心很正的孩子,他將保護你作爲他的職責,他做的沒錯。”春風道。
“那冥仲也殺掉了一個要殺我的女人。他也保護了我。所以我也要愛他嗎!”我憤憤道。
“忘掉那混蛋。戰場上本君會與你報仇。小小白跟他不一樣!是我春風上神的孩兒,是雲霄上神的孩兒。像愛衆生一樣愛他吧……”春風苦口婆心的勸着我。
我靜靜的做着雪梨膏……春風見我不語便在一旁逗我開心。
我做完了糕點,向春風施跪拜大禮……
“小烏鴉你幹嘛!”春風嚇了一跳。
“你是師伯。受得起。”我跪拜着。
春風這樣待我和小小白,是我的親人也是恩人。春風和他一樣寬容、大度、暖心,骨子裡一身浩然正氣。
“本君可不要做師伯!”春風一把將我拽了起來。
春風將小小白抱了過來,說我更年期了情緒不穩,要我跟小小白道歉。
“爹爹什麼是更年期?”小小白問。
“就是一些婦女歲數大了以後變得莫名其妙。”春風解釋道。
“我孃親很年輕啊。”
“她提前了。”
春風給我找的理由讓我哭笑不得。
“爹爹和孃親帶你去二叔家好不好?”春風問小小白。
“好啊!孩兒要去二叔的書房!”小小白興奮道。
“春風,我以婆婆的樣子去。看着大家就好。”我對春風道。
我向小小白承認了錯誤,承認更年期提前,發了神經。小小白一直摟着我說沒關係,說孃親發火是因爲太想念他的父神了。這小娃娃待我就是這樣寬容。
離開玉清境五百年後,我終於鼓起勇氣再次踏上通往崑崙虛玉清境的路。走着當年的路,又感受到了崑崙虛清涼的風……
再次登上追仙崖……久久站在崖頭,仰望天缺……天水的水流變急了,天缺出現了裂痕,你可看到?
我轉過身,望着遠處的天邊的雲。若我背向天水,你就會在我身旁補天缺是嗎?就像曾經一樣,你我背面而立……
天空飄落了點點雪星……亮閃閃……我將那雪託在手中,是我五百年沒見過的雪,是他補天缺的玄晶碎片!
“師父!”我欣喜若狂轉身看背後。一個小小的挺拔的身姿……小小白正對着那天缺的裂隙施法!
“小小白!你做什麼!”我一把拉過來他吼道。
“孃親,孩兒在補天缺。用凝雲心法。”小小白道。
補天缺!這孩兒竟然在用凝雲心法補天缺!我驚訝地看着眼前這個
小小的人兒,又扭頭望了一眼站在遠處的春風,春風揮了揮摺扇點指自己。
“是春風爹爹教你的?”我問小小白道。
“是啊。爹爹說二叔出戰前教了他凝雲心法就是想爹爹找到合適的人來補天缺。凝雲心法爹爹用着不順手,天缺的裂隙也補不好,玉清境師兄們又補不成。爹爹便替二叔教了孩兒。讓孩兒以後幫二叔的忙。”小小白道。
我是凝雲心法的功底,在玉清境的時候師父也試過讓我補天缺,但我無論如何也補不成。所以這五百年都是春風帶着師兄們勉強修補。每次他補天缺回來都渾身惡寒,要病上幾天。沒想到小小白這樣小的年紀竟然能夠修補天缺!
“爹爹什麼時候教你的?”我問他道。
“昨天。”小小白答道。
“昨天!”我又吃了一驚,繼續問他:“可覺得哪裡不舒服嗎?”
“孩兒很好。孃親,那裡的裂隙癒合了。要不是現在氣候有些暖了,孩兒能補更多。”小小白指着天水上方對我道。
確實,那裡的天缺有新癒合的痕跡。看着眼前這個小小的人兒,我心裡一震,莫不是師父的一二初靈落在了這孩兒的身上!這孩子真的很像他!很像!
心中的思念早已滿溢,我將小小白緊緊地摟在了懷中,管他什麼冥仲,讓他去死吧!小小白是我的孩兒,是春風的孩兒,是雲霄上神的孩兒!
我讓小小白向着三十三天施了叩拜大禮,對他道:“當初孃親就是學了凝雲心法,成了玉清境的徒弟。如今你學了凝雲心法,你也是玉清境的徒弟了。從今以後永遠不許做對不起雲霄上神,對不起玉清境,對不起真心的事。”
“孩兒遵命!”
走在玉清境裡……巍峨古樸的玉虛宮越來越近……
“我回來……你也回來吧……”撫着玉虛宮的大殿的宮門,裡面空蕩蕩的……那裡是他常坐的地方……
“你曾將我拒之門外,你曾升座大殿收我爲徒,親手授我玉清龍印……曾端坐殿上講經說法……曾帶着臉頰上的脣印,昂首闊步抱着我從這裡進來……飛兒還要看你坐在那裡喝茶的模樣……”我在心裡默默對他道。
“師伯,你來啦!小小白和婆婆也來啦!他們都在廚房忙和呢。”十一師兄迎了出來。
“廚房忙什麼?”春風問。
“聽說你要帶小小白和婆婆來,準備飯菜啊。”十一師兄道。
“這麼早忙什麼飯菜!師伯就是給你們帶好吃的來的!給!”春風把一包鮮花糕扔給了十一師兄。
隨着十一師兄過了後廊到了後院的廚房……一路上還是曾經的樣子……一切都沒有變
十一師兄丁卯,十二師兄子禪,十三師兄駱輝,十四師兄楚方,十五師兄鬼彬……除了在東海忙碌的鯤鵬師兄,還有那個叛徒……大家都在,忙的不亦樂乎。春風也衝了進去,瞬間雞飛狗跳。就像每年除夕的時候,總是都擠進來要把廚房搞得一團糟,然後被我和十四師兄轟出去。我與十四師兄再重新給大家做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一直鬧到半夜……
“大家都出來喝茶吃點心吧,我來做。”我道。
“婆婆是師伯帶來的貴客,請上座。我們來。”十五師兄謙和道。做了代理掌門的他越來越有氣度了。
“都滾出來,本君來的時候也沒見你們張羅什麼!他倆來你們就這樣折騰,本君的地位就那麼低嗎!過來吃東西,保證你們喜歡!”春風假嗔着將衆師兄攆出了廚房。
玉清境還是那時的模樣,就好像師父在閉關。我在廚房裡擇着菜,看外面師兄們嘻嘻哈哈地爭相哄逗小小白,都說小小白與春風長得像,是天上地下最俊的寶寶。
“師伯,我又要說句打擊你的話了,我覺得小小白更像師父。”十一師兄還是那麼口無遮攔。
大家聽到“師父”二字便都沉默下來……
“廢話!本君是他大哥!本君兒子能不像他嗎!吃糕點!再不吃打折你的兔子腿!”春風對十一師兄吼道。
“師伯帶的這糕點怎麼……”十五師兄拿在手裡一塊,仔細端詳。
“吃!”春風道。
大家紛紛咬了糕點,嚼了兩下,便都嚼不下去了。
“吃啊。丁卯!你不還說想吃嗎,本君特意讓小……小小白的婆婆做的!”春風又差點說漏嘴。
十一師兄持着糕點抽泣道:“師伯,這糕點和飛兒小師弟做的一模一樣!味道也一模一樣!”
“師伯,我們想師父,想小師弟……”十五師兄哽咽道。
“是啊!一樣的!”大家說着泣着便抱頭痛哭起來。
那一刻我多跟他們每一個人擁抱,跟他們說“我!虞飛!還活着!我也想你們!很想……”可是我該怎樣面對他們。他們的虞飛小師弟是個女人,而且還嫁給了冥仲生了小小白。他們該如何接受,或根本無法接受我這麼多年的欺騙。
相見卻不如懷念……我燒好的菜端了過去,忍住了想說的話,努力笑着勸慰衆師兄,“怎麼都哭起來了?哭着吃東西對身體不好……聽婆婆的,乖……不哭了。以後大家想吃什麼婆婆常來做。”
“多謝婆婆。”師兄們擦着眼淚應着我。
十二師兄夾了一口菜,“這味道,我幾百年沒吃過了,上一次還是小……”說到半截他頓了住,眼淚又流了下來,便悶頭大口大口地吃菜吃飯。
“婆婆一起吃吧。”春風和衆師兄招呼我就座。
我推脫不過便與大家坐到了一起。
“師伯享盡齊人福,不如把婆婆留下給我們這些沒人管的徒弟們做飯吃。”十五師兄見大家觸景生情便打起趣來。
“沒門!讓你們吃一頓就不錯了!”春風一瞪眼。
“就是,師伯也不帶你家娘子來。讓我們這些小徒弟看看小小白的孃親是怎樣風華絕代的仙女!”提到春風的娘子,十一師兄打開了話匣子。
“下次吧。”春風說得理直氣壯。
我瞪了他一眼。
這熱鬧的場景,好像五百年前,似是夢一般,獨獨少了他……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春風已將師兄們灌得醉醺醺。
“小師弟,你這次扮的女裝真難看!又老又醜!下次師兄給你一件好看的衣衫!”十一師兄晃晃悠悠的指着我笑道。
“好。”我道。
“小師弟!今天你收拾碗筷啊!”十四師兄醉眼惺忪的對我道。
“好。”我道。
“小師弟,你要常來看我們!”十六師兄道。
“好。”我道。
“下次帶上師父!”十五師兄道。
“好!”我強忍着淚水。
與春風將大家攙扶回房,春風也倒在後殿案旁的坐榻上枕臂而眠,眼角還帶着淚。他想念他的弟弟了。
“孃親,帶孩兒去二叔的書房好不好?”小小白拉着我的手問我。
我帶小小白去了師父的書房。一切都是曾經的陳設,一切還是一塵不染……似乎那筆剛放下,那琴剛彈過……
“哇!好多書!”小小白如同發現了寶藏。
“孃親我要看那個《玉虛兵法》”小小白夠不到,幾乎要飛起來拿了,我從沒見過他這樣迫不及待。
“孃親給你拿,小心翻看,不要弄壞了。”我將《玉虛兵法》拿給了他。
“知道啦。”小小白捧着《玉虛兵法》如癡如醉地看了起來。而我則緩緩來到師父的案前,他一直用的筆墨紙硯還在原處,案頭依然擺着那個他常常記錄的絹冊。
這絹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