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科是師直機關裡最不起眼的一個部門,張紅旗莫名其妙的調走,軍區空軍衛生處高助理閃電式的上任,並沒有造成什麼影響。樑貴山被打一事也隨着軍務科的通報批評,而雷聲大雨點小的宣告結束。
沒有人追究刑事責任,就意味着對田大院長的處理只能在違紀框架內進行。
毆打軍官,情節十分之嚴重!
可新兵蛋子在這方面卻佔有先天姓的絕對優勢!田大院長只是一個列兵,降職、降銜乃至撤職,都無法在他身上適用,難不成還能把他肩上有且僅有的那條槓拿掉?經過一番權衡後,軍務科給了田文建軍旅生涯中的第三個處分……記大過!
不管大過還是小過,都不影響田大院長的工作熱情。更何況通報批評還是在大營門裡通報,這就像被聲討的貪官早已出國一般地諷刺,根本傷不着人家分毫。
事實上田院長還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不但乾脆穿上了很休閒、很運動的阿迪達斯,而且還能享受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超高待遇。
從前天的早飯開始,小辣椒總是自告奮勇的幫姐夫打飯,一直送到田院長的牀邊,等他吃完了再幫着收拾。
“食堂今天做紅燒肉,中午我把我那份也給你打來。”小辣椒託着下巴,一邊研究着筆記本電腦,一邊嘀咕着內場的家長裡短:“對了……藥房杭大姐還問我你有沒有鬧情緒,她讓我轉告你不要急,等過了風頭再替你說說情,取消那條不讓你進門的禁令……”
聽身後沒有動靜,小辣椒忍不住地回過頭來,氣呼呼地說道:“姐夫,我的話你聽見了沒有?怎麼也不吭個聲啊?”
正忙着消滅包子的田大院長,咀嚼着嘴裡的食物,支支吾吾地應道:“恩……聽到了……你繼續說。”
田院長的吃相實在很可笑,小辣椒乾脆趴在椅背上,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那狼吞虎嚥的樣子,並笑吟吟地說道:“吃慢點不行啊?又沒人跟你搶,餓死鬼投胎似地,也不喝兩口粥。”
“你知道什麼?革命軍人就得吃戰鬥飯。”田文建端起稀飯猛喝了一口,若無其事地打聽道:“對了……剛來的那個高科長,有沒有去隊部?”
“去了,昨天下午去的。”小辣椒歪着腦袋,看了一眼田院長枕邊的小娜照片,一臉羨慕到極點的表情,撅嘴嘟囔道:“姐夫,你說我能不能找到個,像你愛我姐那麼愛我的人?”
想跟她說正事還真不是一般的難!田文建被心不在焉的小辣椒搞得哭笑不得,忍不住地笑侃道:“想找個像你姐夫我這樣的絕種好男人……基本上很難。不過你也不要喪失信心,只要能掌握並運用‘普遍調查、重點進攻、苗頭不對,趕快撤退’的戰略戰術,總能找到你的白馬王子。”
小辣椒撲哧一笑,在田大院長胸前就是一粉拳,花枝亂顫的吃吃笑道:“什麼亂七八糟的,還戰略戰術!別忘了你跟我姐還是在我的幫助下複合的,本姑娘用得着你教嗎?”
“有目標了?”田大院長來了興趣,一臉壞笑着問道:“哪個單位的?什麼時候帶來讓我見見?”
小辣椒俏臉一紅,耷拉着腦袋羞答答地輕聲說道:“警衛一連副指導員,許師長家屬介紹的,我們還沒見過面。”
“那還等什麼呀?紙上談兵可不行。”看着小辣椒那張紅彤彤的臉,田大院長樂了,指着書桌上的碗筷,呵呵笑道:“小姨子,從今往後送飯的事你別管了,省得人家誤會。另外也別總粘着我了,有時間就去警衛一連轉轉,多溝通多瞭解,感覺合適就拿下。”
小辣椒站了起來,躡手躡腳的走到門邊,四處看了一眼,生怕被別人聽見似地,低聲說道:“姐夫,那人以前是許師長的公務員。據說考學都是許師長幫着安排的,我怕……”
還沒等她說完,田院長就點了點頭,深以爲然地說道:“你的擔心很有道理,成了還好,萬一成不了,那以後見了許師長多尷尬。”
“是啊。”小辣椒長嘆了一口氣後,一臉沮喪到極點的表情,憤憤不平地說道:“這空D師根本就藏不住事,我要是跟他一起散個步,第二天全師都知道我跟他在談對象。萬一談不到一塊去,他是無所謂,可我今後怎麼做人啊?”
男人談幾次戀人很正常,這女孩子戀愛談多了就要被人戳脊梁骨了。更何況這裡是把作風問題看得比什麼都重的軍營,小辣椒還是個要面子的女軍官。
想到這些,田院長重重的點了下頭,感同身受地說道:“這的確是個大問題啊!要不就別在機場裡找了,雷達358團、R集團軍舟橋旅有的是光棍,實在不行就去軍分區看看。”
小辣椒被田大院長這個搔主意搞得啼笑皆非,指着田文建的鼻子,就氣呼呼地問道:“你當我真嫁不出去啊?還光棍……我能嫁個沒人要的男人嗎?”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擺一比武招親的擂算了。”田大院長伸了個懶腰,一邊往門外走去,一邊哈欠連天地說道:“你自己慢慢想吧,我下樓溜達溜達去。”
“不務正業!”
小辣椒衝着田大院長的背影做個鬼臉,氣呼呼地罵了一句後,麻利的收拾起書桌上的碗筷來。
被逐出師門也沒什麼不好!
享受完空D師師花送來的早餐後,田大院長開始了每天必修的功課,那就是沿着機場路溜一圈。作爲龍江空軍醫院的院長,田文建認爲有必要搞好鄰里關係,剛出門診大廳就衝對面的小吃店走去。
見老班長正在門口升爐子,田院長露出了一臉燦爛的笑容,給他遞上了根香菸,並熱情地招呼道:“老班長,忙什麼呢?”
“哦,小田來了。”老班長連忙在圍裙上擦了下手,接過田文建遞上的香菸後,就指着門邊的小凳笑道:“你先坐會,等我升完了爐子再陪你扯。”
老班長姓季,曾經擔任過空勤竈的炊事班長。不但王政委和許師長等空D師老人個個認識他,甚至連軍區空軍司令員和副政委都吃過他做的飯。在空D師幹了近二十年,轉業回去後地方民政部門竟然一年多都沒有安置。
老季一氣之下帶着老婆孩子就又回了機場,在師領導的幫助下開了這個小飯店。不得不承認,他這一招棋還真沒走錯。地段好、人緣好、味道好、價格便宜,生意想不紅火都難。兩口子雖然辛苦了點,但一個月下來少說也能賺個三五千,比校級軍官的工資都要高。
老班長瞄了一眼對面的門診大樓,一邊扇着煤球爐,一邊似笑非笑地說道:“小田,想把門診搞起來光有決心可不夠。就他們那病人哪裡不舒服還沒說完,藥都已經開完了的水平,誰敢進去讓他們看啊?”
想到自己也就是在大營門裡聲名狼藉,出大營門就是一好人的田文建,赫然發現衛生隊的名聲竟然比自己還要臭!老班長的這句話,讓田大院長意識到自己的決定是多麼英明。不把鄰里關係搞好,就算有病人來也要被他們那一張張破嘴給嚇跑。
“老班長,衛生隊是衛生隊,空軍醫院是空軍醫院,您可不能給搞混了。”田文建看着對面的門診樓,眉飛色舞地說道:“衛生隊是文啓鳴說了算,空軍醫院是我說了算,這能一樣嗎?”
“你們那點破事我還能不知道?”老班長樂了,拉過一張小凳坐到田文建身邊,指着門診樓就笑罵道:“農貿市場大門邊賣燒餅的王二你見過沒?去年秋天他老婆懷孕,比預產期提前了幾天肚子疼,來得就是你們衛生隊。
你說接生有什麼難的?我們老家赤腳醫生都能幹的活,文瞎子竟然往外推。王二剛把他老婆抱上三輪車,正準備去鎮衛生院生產,小孩就‘哇哇’的掉了出來。說起來王二那小子也混蛋,見孩子掉出來了,大人也沒什麼事,乾脆連鎮衛生院都不去了,蹬上三輪車就回家,連醫藥費都給省了。”
這可不是一般的丟人!連自認爲臉皮比較厚的田大院長,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有點發燙,連忙點上了一根香菸,尷尬地笑問道:“老班長,這事機場路上的街坊鄰居都知道嗎?”
“王二那丫頭就是一活廣告,街坊鄰居們想不知道都難。”老班長深吸了一口煙,拍着大腿,言之鑿鑿地說道:“小田,不是老班長要潑你冷水,這門診真搞不起來。”
“爲什麼?”田文建忍不住地問了句。
“服務態度差,還賣過期藥,水平又不行,名聲是臭得不能再臭,這麼個爛攤子你怎麼搞?”
“的確有點難度啊!”
田大院長的心情沉到了谷底,想了好一會後,才苦笑着問道:“老班長,您是我們的老前輩,您也不想看着門診就這麼沒落下去吧?”
老班長指着門診大樓,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憤憤不平地說道:“文瞎子不滾蛋,衛生隊就永遠都搞不好。小田,你剛來你不知道,六年前門診生意紅火着呢!文瞎子一上臺就看着走下坡路,可以說衛生隊就是被他給搞垮的。”
田大院長這才明白了文啓鳴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要把門診搞起來的真正原因。可是說門診不搞起來,他這輩子都直不起腰來做人。
這時候,一輛地方牌照的黑色桑塔納停在了門診樓前。田文建正琢磨着是不是找自己的,就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鑽出了轎車,一邊看着手中的紙條,一邊朝門診大廳裡張望。
“任局長……任書記,我在這呢!”想到那人運氣可不是一般的人,田院長認爲自己有必要沾沾他的好運,便站起身來笑容面滿的招呼道。
西裝革履的任然一愣,看清楚自己要找的人就在對面後,連忙快步穿過了馬路,緊握着田大院長的手,就激動不已地說道:“田副主任,您可真難找啊!如果不是聞大秘的提醒,我真不知道該去哪兒找您當面致謝。”
省委趙書記的秘書聞良宇!田大院長反應了過來,若無其事地笑道:“任書記言重了,您能有今天完全是自己幹出來的,跟我沒一點關係,何必言謝呢?”
任然臉色一正,豎起兩根手指,一臉誠懇地說道:“田副主任,您在最關鍵的時候幫過我兩次。而且我們僅僅是萍水相逢,這份恩情我任然是銘記於心吶。”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想到公交站牌要移到門診樓前,還得需要眼前這位幫忙,田大院長感覺還是不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好,便就指着門診前的桑塔納問道:“任書記,車裡說話方便嗎?”
“方便,司機是我從招商局帶來的。”
田文建點了點頭,隨即轉過身來,呵呵笑道:“老班長,我得回去陪朋友了,咱們等會再扯?”
“你忙去吧,我也得去菜場買菜了。”這年頭書記太多了,只要不是總書記就提不起老班長的興趣。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