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二人在外漂泊了四年，付建國乾脆將接風宴擺在家裡，這倒遂了田文建和小娜的心願。親朋好友濟濟一堂，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談笑風生。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黎志強終於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地打探道：“小田，安記者還好吧？”
“好，好得很那。”
正逗淘淘喝酒的田文建，立即轉過身來，哈哈大笑道：“他兩口子的生意現在是越做越大，先後成立了兩家公司，肖凌負責船務經紀公司，專門給國內的拆船廠採購廢輪。安子呢……更了不得，竟然組建了一家討債公司，找了一幫不務正業的老美幫人討債。”
這個消息讓衆人大吃一驚，怎麼也不敢相信他那麼個如假包換的汰漬檔，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看着大家目瞪口呆的樣子，小娜掩嘴輕笑道：“真的，真是討債公司。不但乾的紅紅火火，還異想天開的寫了本《債權購買》的書，竟然還大賣特賣。”
任然樂了，禁不住地問道：“這麼說美國也有三角債？”
“這倒不是。”
田文建放下筷子，繪聲繪色地解釋道：“事實上職業討債公司在美國不愁沒有市場。想想看，如果一名消費者買了一臺電腦，卻無力償還貸款，銀行會起訴他嗎？肯定不會，因爲這會增加銀行的運營成本。
畢竟如果借債人借錢不還，銀行或者別的商業公司採取法律手段起訴他們，既要等待法律給予借款人的還款曰期，又要承擔法律程序帶來的金錢和時間成本。因此，大多數企業都願意僱用職業追債公司解決問題。
此外，很多大手大腳的美國人還賒欠不少醫院、手機運營商、汽車租賃公司和其他商業公司的賬單。這就像那些狂歡遊行過後的街道，路上滿是垃圾需要清潔。而他那樣的職業討債公司就像那些清潔工一樣，幫助放債人收拾殘局。”
黎志強這才明白了過，想了想之後，又問道：“那《債權購買》是什麼意思？”
田文建沉思了片刻，侃侃而談道：“安子的追債公司並不擁有債務所有權，他只能賺取佣金。每追回一美元的佣金大約在20到50美分之間，債務時間越長，他賺取的佣金就越高。
但把債權接手過來就不一樣了，可能只需花2到5美分就能買到1美元的債務。如果能追回這筆錢，那他賺取的利潤就是98到95美分，利潤比單純的討債要高45到78美分。
小娜擡起頭來，笑吟吟地補充道：“這其實就像賭博一樣，能討回來就狠賺一把，賺不回來就賠點錢，把債權賣給別的討債公司。”
“既然是爛債，那別人能接手嗎？”
田文建重重的點了下頭，一臉苦笑着說道：“這其實也是一個產業，當第一位買債人無法收回壞賬，他們會將債務再次出售給‘手段更狠’的下家，以降低損失。債務每轉手一次，出售價格就會降低一次。因此，最後一家買債的公司如果追回欠款，將得到最大化的利潤。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們的手段很不光彩，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地逼迫借債人還錢。總的來說，還是挑軟柿子捏。專門對付身在美國的外籍人士，常常威脅對方要將其驅逐出境，等等。”
田大博士的這番話把黎志強搞得啼笑皆非，忍不住地搖頭笑道：“安記者也真是的，幹什麼不好，非得幹這個。”
令衆人倍感意外的是，小娜竟然吃吃笑道：“安子就喜歡搞這些歪門邪道，不過你還別說，他還真幹得有聲有色，有一筆生意他僅用3萬美元，就在16個月內淨賺30多萬。現在已經在紐約、邁阿密、丹佛、亞特蘭大，甚至耶路撒冷等各地開設了分公司，員工超過150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啊！”任然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喘不過氣來。
這時候，已上二年級的淘淘，突然搖晃着田文建的胳膊，急不可耐地問道：“叔叔，你在美國有沒有開公司啊？”
“叔叔笨，沒賺錢的天分。除了打工就是打工，哪有什麼公司啊。”
說起這個，小娜便把出車禍，訛了人家三萬多美元的糗事抖了出來，心有餘悸之餘，衆人也對田大博士的運氣讚歎不已。不約而同的聲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說說笑笑間，已經是下午兩點，身居高位的任然自然不能在此久留，便舉起酒杯，誠懇之至地說道：“小田、小娜，我再次借花獻佛，祝你倆學成歸來。一個哈佛大學哲學博士，一個麻省大學美術學碩士，都是正兒八經的人才啊。
臺東雖然比不上江城，但也是J省第三大城市，如果二位願意的話，我想請二位去臺東高就。爲我們臺東市築巢引鳳，引進高新人才計劃開個好頭。”
田文建哪能不明白他的好意，見大家齊刷刷的盯着自己，連忙搖笑道：“任哥，你也太擡舉我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我一沒項目，二沒技術，三沒資金，跑你那兒去不是給你添亂嗎？
跟你說心裡話吧，我們之所以先來江城，而不是直接回老家，就是想給江大和省委組織部一個交代。如果他們那邊沒什麼安排的話，我和小娜準備去京城和南方走一走，至於工作問題，我們還真沒考慮過。”
田文建在哈佛留學期間，不但獲得了助學金，而且還爭取到了獎學金。這幾年來，二人不但解決了學費和生活費的問題，而且還通過辛勤的勞動賺了十幾萬血汗錢。
另外，美國大學跟國內的大學不同，奉行的是寬進嚴出。想順利的完成學業，不付出國內博士研究生十倍以上的努力，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此時此刻的田大博士，可以說是身心俱疲。這一切別人不知道，付建國還是知道的，連忙站了起來，呵呵笑道：“任書記，小建和小娜這麼長時間沒回來，對國內的一些情況並不是很瞭解，要不讓他倆休息一段時間，等適應了國內的環境再考慮工作問題？”
想到他去年剛回經貿委擔任司長的姐夫陳擁軍，想到他曾經的老闆，現鄰省省委副書記閻志傑，任然意識到也許自己是有點多事了，便點頭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也不強求了。但我還得鄭重表個態，那就是臺東的大門永遠爲你倆敞開着。”
市委書記就是市委書記，說話的口氣與之前都有着天壤之別。儘管如今的田文建很反感這種家長式作風，但還是很感動，連忙重重的點了下頭，微笑着說道：“謝謝，謝謝任哥的關心，我和小娜會鄭重考慮的。”
梅雨婷也站了起來，拉着小娜的雙手，笑道：“小娜，我也該回去了。不過走之前，有句話我是不吐不快，你可別嫌梅姐多嘴啊？”
“怎麼會呢？有什麼話您儘管說。”小娜一愣，連忙笑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再不要個孩子，那就成高齡產婦囉。”
小娜俏臉一紅，看着身邊的田文建，不好意思的低聲說道：“姐，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你放心，我們會考慮的。”
“梅廳長的意見很合理，我們也等着吃紅蛋呢。”黎志強樂了，忍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見三人起身要走，小娜趁機岔開這個尷尬的話題，跑進房間取出從美國帶回的禮物，硬是塞給了三人。
三位不速之客一走，接風宴就成家宴了。顧小軍不知從哪翻出疊厚厚的賬本，眉飛色舞地介紹道：“文建、小娜，你倆去美國的這幾年，店兒裡的生意還算差強人意。99年淨利潤二十一萬，2000年二十六萬。不過2000年之後，數碼相機漸漸普及了，洗印這一塊大不如從前，還好婚紗攝影彌補了這個缺口，利潤總算維持在二十八這個水平……”
不等顧小軍說完，付建國點上根香菸，似笑非笑地說道：“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陰。照相館的生意雖然不怎麼樣，但那套房子倒升值了好幾倍。照現在的房價來算，少說也得值400萬。早知道這樣，那時候就算砸鍋賣鐵，也得把整棟樓都買下來。”
這個消息還真讓田文建二大吃一驚，暗想這房價漲得也太離譜了吧？見他倆流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三嫂插了進來，指着眼前這套舊房子，笑道：“真的，真漲了。別說照相館那麼大的新樓，就咱們住的這套老房子，現在都值好幾十萬了。”
“這麼說我發財了？”田文建這才反應了過來，一臉苦笑着問道。
付建國點了點頭，呵呵笑道：“發財了，光這三套房產，就夠你倆過一輩子囉。”
“早知道這樣我出國受那罪幹嘛？搞房地產得了唄。”
“誰說不是呢。”
見顧小軍夫婦低下了頭來，田文建與小娜對視了一眼，若無其事地說道：“哥啊，你倆結婚我們也沒送什麼禮物，江天大廈那套房子就送給你倆了。明天就去辦過戶手續，也算了了我們一樁心事。”
“這怎麼行呢！”顧小軍一愣，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都是一家人，搞那麼見外幹嘛。”田文建回過頭來，指着前面那套老樓，意味深長地說道：“葉落歸根，江城終歸不是我的家鄉。之所以留下前面那套房子，就是讓師傅他老家人回來有個住的地方。等江城這邊的事辦完，我們也該回A省了。”
人走到一定的高度，這些房產真成身外之物了。儘管田文建學得是百無一用的哲學，但也是正兒八經的哈佛大學博士。像他這樣的人才，不管到哪兒都是專家待遇，住房根本就不成問題。
想到這些，付建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小軍，這是你妹妹和妹夫的一片心意，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是啊，是啊，我們就倆人，要那麼多房子幹嘛？哥，你就別客氣了。”
“這……這……這，這不太合適吧？”見妻子一個勁的在桌下拉自己的胳膊，顧小軍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田文建擺了擺手，呵呵笑道：“沒什麼不合適的，這件事就這麼定了。至於店兒裡的利潤嗎……給我準備四十萬，等江城的事情辦完，帶着錢去龍江看看。”
儘管不知道他要四十萬幹什麼，但顧小軍還是毫不猶豫地答應道：“好的，明天上午我就去銀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