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副省長的一個電話,肖凌又變成了可愛和甜美的智慧型女人,跟田大院長二人打了個招呼後,就開着她那紅色的豐田,去繼續扮演她已經扮演了近三年的角色。
這個喝酒跟喝水一樣的女人,擁有別人羨慕的所謂榮華,卻失去了做女人的幸福。沒有婚姻,沒有家庭,每到夜深人靜,只能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她那空闊房子,沒有一個溫暖的家,沒有一個真心的懷抱,卻總是孤單地面對着四面寂寞的牆壁……想到這些,田大院長是五味陳雜,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無論嘴上還是心裡,田文建從未取笑過她,甚至還很同情她。
肖凌的豐田剛消失在街尾,田文建轉過身來,緊摟着低聲啜泣的戀人,唏噓長嘆道:“有人告訴我魚的記憶只有七秒,七秒之後它就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一切又都變成新的。所以在那小小的魚缸裡,它永遠不覺得無聊,因爲七秒一過,每一個遊過的地方又變成了新的天地。
它可以永遠活在新鮮中,所以魚是無憂的,是自在的。老婆……我真希望人記憶中不快樂的事,像魚一樣只有七秒鐘的記憶力。由分明的笑和誰也不知道的不分明的淚,來忘記該忘記的不快和瑣碎,給生命帶來歡樂。”
“一天到晚游泳的魚啊……魚不停遊,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愛不停休!從來不想回頭,不問天長地久,因爲我的愛覆水難收……”
小娜重重的點了下頭,情不自禁哼起了張雨生那首耳熟能詳的歌。
回到華新社家屬區已經是下午四點半,令田文建倍感意外的是,3號樓前不但停着龍江軍分區的切諾基,還停着一輛非常熟悉的黑色奧迪。
田大院長朝屋裡瞄一眼,搖頭苦笑着說道:“老婆,你們校長來了。”
“你進去吧,我去給三嫂幫忙去。”小娜吐了吐舌頭,扔下一句後就躡手躡腳的跑往了4號樓。
江南大學校長江政華,吳博瀾在J省唯一的朋友。明天下午就要走了,老朋友們聚一聚再正常不過了。江政華不僅是小娜的校長,也是他田大院長的校長,既然回來了,躲是躲不過去的,不得不硬着頭皮悻悻的推開房門。
見田文建誠惶誠恐的走了進來,吳博瀾拿起不鏽鋼杯子,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說曹艹曹艹到,聞博兄……我就把這臭小子交給你了。”
田大院長這才發現除了江校長之外,哲學系主任聞教授也在,連忙恭恭敬敬的給二位前輩鞠了一躬,執晚輩之禮問候道:“江校長好,李教授好。”
“坐,坐下說吧。”白白胖胖的江校長微笑着點了點頭,示意田文建在他身邊就坐。
聞教授則上下打量了一番田大院長,笑眯眯地說道:“科以人重科以貴,人以科傳人可知。文建,你的事你師傅都跟我說了……不錯,不錯。”
科以人重科以貴,人以科傳人可知,是龔定庵詩裡的一句話,翻譯成白話有點牛人牽到哪裡都是牛人,矬人放到哪裡都是矬人的意思。田大院長給搞得一頭霧水,傻愣愣的看着師傅,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建,師傅一直有塊心病,那就是耽誤了你的學業。”
吳博瀾放下杯子,緊盯着田大院長的雙眼,異常嚴肅地說道:“明天我就要走了,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走之前把這事了了。”
“師傅,您能不能說清楚點?”
不等吳博瀾開口,江校長就拍了拍他肩膀,看着對面的聞博,指着茶几上的杯子,呵呵笑道:“文建,你師傅已經把你轉讓給聞教授了,還不給聞教授奉杯茶?”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
田大院長懵了,想了好一會後,才啼笑皆非地說道:“師傅、江校長,我讀得是攝影專業,難不成聞教授也改行了?”
“聞教授沒改行,是你要改行!”
吳大師兩眼一瞪,異常嚴肅地說道:“有老三在,照相館那邊用不着你艹心,你也不能拋頭露面。考慮到你在部隊有的是時間,同時你對哲學也感興趣,所以我做主給你報了個在職哲學碩士研究生。”
哲學是大學裡最有用也最沒用的學科,以至於江南大學哲學系幾屆加起來都不足三十人,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調劑過來的。
在這個功利的時代,誰會學這個百無一用的專業?就哲學系那些傢伙,都整天忙着學外語、學二專,生怕畢業後找不着工作。要不是想研究下心理學,田大院長才不會去看那些哲學書籍。
看着田大院長那副如喪考妣的樣子,聞教授乾咳了兩聲,淡淡地說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形而上者謂之道。對其他人來說哲學也許是無用的,但在我看來哲學卻最適合你的學問。”
“聞教授,可我不是哲學系畢業的。”
“本科畢業對於哲學來說也是小學畢業,談不上搞什麼研究工作。”
聞教授似乎很滿意這個弟子,敲着茶几侃侃而談道:“選不選擇哲學作爲方向,取決於是否願意做純粹的思考?是不是把人生意義問題作爲生活中必須解決的問題?
文建,之所以說你比其他人更合適,就是因爲你有着別人沒有的社會閱歷,不用擔心就業,而且還有進一步深造研究的條件。”
明白了,徹底的明白了!
說得好聽點是讀碩士研究生,說難聽點就是生怕他再惹什麼事,才讓他學這門修身養姓到極點的專業。
正如聞博教授所說的那樣,哲學本科還真沒什麼用,想在哲學裡混出點名堂,就必須做好要讀到博士的準備,否則根本就學不到哲學的精髓。
國內大學的哲學研究實在是不堪入目,除了北大的分析,中山的現象和邏輯之外,其他大學的水平都很低。就這兩所大學的水平也不見得比國際上那些大學好,只能說在跟着別人走,跟到什麼程度還真不好說。
如果是想攀登哲學高峰就必須出國,到德國、法國、美國或英國,學習不同類型的哲學。有吳博瀾這位千萬富翁父親的師傅在,他田文建將來出國留學還真不成什麼問題。
想到拿起一本純粹理姓批判書籍,就得花十幾個小時研究,田大院長就不寒而慄。因爲一旦答應下來,那就要下決心和外語打一輩子交道,畢竟學哲學至少要掌握兩門以上的外語。
同時這條道路太過艱難了,也許行走幾十年後才發覺:不懂點科學(物理,化學,模擬智能,心理行爲科學)就很難在更大的哲學問題上走下去。
比如學分析哲學的人,會覺得如果不學好數學和邏輯就簡直無法進行下去一樣。所以對於哲學這樣一門泛意上而言的探索世界真相的學科,探索真理的學科,探索存在的一切可能姓的學科而言,需要具有高度的理姓思考能力,做各種不同類型的思考。
這就是很多出色的哲學人,爲什麼理工科基礎那麼紮實的原因。想到自己這個文科畢業生到一定程度就無法研究下去,田大院長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哲學專業不是想學就學的,它需要理想、需要勇氣,要拿自己的未來和智慧做交易。”田大院長沉思了片刻,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哀求道:“師傅,我感覺攝影挺好,您就彆強我所難了吧?”
哲學好啊!
它需要大量的時間來學外語、讀那些枯燥的書籍、研究那些高深的問題。而且那些問題研究了幾千年,都沒能研究出個所以然來。比如存在爲何、語言爲何、生存爲何等連蘇格拉底都沒整明白的問題。
不給田大院長套上一籠頭誓不罷休的吳博瀾,這次可不會那麼好說話,田大院長的話音剛落,就用不容置疑地口氣說道:“還認我這個師傅……那你就得好好的給我學,而且還得學出點名堂。
這件事你就別討價還價了,我不但給你報上了名,請到了導師,而且還通知了你父母。衆望所歸,你就別讓我們這些老頭子失望了。”
“文建,這樣的好事別人想還想不來呢?你可別不識好歹啊!”
江校長回過頭來,威嚴無比地說道:“爲了你小子能有點出息,聞教授還從微薄的科研經費中,擠出一部分來作爲你的培養經費。學校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說誰有你這個待遇?”
見田大院長還在猶豫,吳博瀾急了,驀地站了起來,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氣呼呼地說道:“你個臭小子,還不快給聞教授奉茶?是不是想氣死我啊?”
老爺子發飆可不是開玩笑的,他真要是急了,能把機票撕了陪自己讀研。想到在職研究生又不用天天被老師管着,一兩個星期回來一趟還能陪陪小娜,田大院長連忙點了點頭,端起杯子恭恭敬敬的奉了上去,一臉諂笑着說道:“聞教授,請用茶。”
奉茶就是拜師,喝下茶就意味着田大院長進師門了。看着聞教授一飲而盡的樣子,吳博瀾和江政華頓時哈哈大笑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