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掃衛生,處理三長,嚴格軍容風紀,嚴禁各單位人員在主幹道閒逛……諸如此類的接待準備工作,對空D師來說可謂是輕車熟路。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如果不看大營門兩側的衛兵,讓人很難感覺到這是一座軍營。
七彩霓虹閃爍的大標語,如果上面不是亮着“政治合格,軍事過硬,作風優良,紀律嚴明,保障有力”那五個大字,還會以爲這裡是哪個財大氣粗的企業。
很可惜明天要接待的只是總政調研組,如果是哪位總部首長過來視察,機場裡裡外外還會掛起彩旗、橫幅,主幹道兩側的枝頭和樓頂,將被無數串彩燈瀑布一樣覆蓋和勾勒着,就像要舉辦一次大型展銷會似地。
部隊早已熄燈就寢,但即將被調研的衛生隊留守人員,仍然在門診大廳裡挑燈夜戰。精挑細選出來的十二位官兵,此刻已接受了宣傳科筆桿子們六次模擬演練。
“……現代教育理念強調好孩子是誇出來的,這對治軍帶兵不無啓示。語言是工具,服人是目的,形式最終要服從服務於效果。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的古訓,雖然在今天並不過時,特定條件下還發揮着不可替代的作用,但多一些順耳忠言,不失爲貫徹以人爲本理念,增強領導工作藝術姓和治軍帶兵實效姓的一種方式…………隊黨支部正是貫徹落實了師黨委‘誇獎式帶兵’的精神,田文建同志才被黨支部破格任命爲支委,破格任命爲龍江空軍醫院院長。事實證明,這個‘誇獎式帶兵’是成功的,田文建走上崗位後幹出的一系列成績,就是最好的證明!”
因爲所以,前因後果都有了,整個一個“鋼鐵是怎麼煉成的”。宣傳科古科長抑揚頓挫的講話,把臺下的田大院長搞得是啼笑皆非,一個勁的暗歎宣傳科就是有水平。
這可不是前段時間的體檢工作動員大會,文隊長、楊教導員、韓主任、江管理員、姜所長、呂軍醫、黃司務長、小辣椒等人,聽得是津津有味。不但熬到現在還精神奕奕,而且時不時的做做筆記,生怕在調查組和記者們面前出醜。
古科長環視了下衆人,低頭看了一眼材料,繼續說道:“調研組肯定會問田文建同志參軍的動機,這個動機很重要,回答不好就會出大問題。這裡我再重申一次,請大家務必牢記。這個參軍嘛……軍官也好,士兵也罷,都是帶着自我設計走進軍營的。但穿上軍裝本身就是獻身國防的最好體現,所以我們絕不能說是動機不純。
田文建的情況比較特殊,如果我們說他無慾無求,那任誰都不會相信。所以他必須要有自我設計,然後在領導的關心、隊黨支部的誇獎式教育以及戰友們的幫助下,認識到在士兵崗位上照樣能幹出一番事業,最終走出了‘不當軍官不成才’的思想誤區。”
正面典型也是人,有優點的同時當然也要有缺點,要不怎麼能體現出師站兩級黨委和衛生隊黨支部思想工作的威力呢!
田大院長苦笑着搖了搖頭,正撩起袖子準備看手筆上的時間,古科長就衝他身邊的楊曉光,一臉嚴肅地說道:“楊教導員,兵支委是個新鮮事物,士兵支委是否也能像幹部那樣唱大戲?你們隊黨支部也進行過多次的討論研究。其他同志有一些顧慮,甚至還有一些擔心,比如士兵擔任支委,幹部支委說話的分量會不會變輕等等。
正是出於‘幹部不搞一言堂,士兵才能唱大戲’的考慮,最後你力排衆議,任命田文建這個剛入伍才三個多月的新兵,擔任衛生隊黨支部紀律檢查委員。
當然,與幹部相比,田文建同志看待問題的眼光,駕馭問題的能力仍存在一定差距。特別是剛當選支委時,對自己的職責還不是特別清楚。有鑑於此,隊黨支部把明確支委職責、提高綜合素質,作爲支部自身建設的重要內容,及時幫助田文建同志學習有關法規條例,積極創建學習型黨支部,堅持缺什麼補什麼、需要什麼學什麼……”
古科長站在理論的高度、實際的角度,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對田大院長的進步歷程和感人事蹟,進行了一番深入淺出的剖析。其合理姓和邏輯姓簡直不容置疑,搞得所有人都感覺是真得似地。
聲情並茂的突擊補課,一直堅持到十二點整才宣告結束。古科長臨走前還異常嚴肅的叮囑衆人,休息前和起牀後要再次複習,絕不能在調研組和記者們面前穿幫。
“同志們,古科長的話大家都聽到了,這可是師里布置的政治任務。”
剛送走古科長和宣傳科的兩位幹事,楊教導員就拍了下手,慷慨激昂地動員道:“總政領導能來衛生隊調研,是我們的光榮!請大家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認真對待。回去後早點休息,以最好的精神面貌,迎接總政領導和記者們的到來。”
“教導員,我有一個提議!”
楊教導員的話音剛落,小辣椒就舉起手來,格格笑道:“等調研完了,讓我姐夫請大家搓一頓怎麼樣?”
調研組和記者們可是衝着田大院長來的,照現在的趨勢發展下去,田大院長用不了多久就會享譽軍內。呂軍醫反應了過來,頓時哈哈大笑道:“這個提議非常好,我看行!”
這個頭一開,一發不可收拾。
不但姜所長、江管理員等人積極響應,連衛生員小鄭都跟着起鬨。這幫沒心沒肺的傢伙,把楊曉光搞得哭笑不得。但想到這也是個風險與機遇並存的事情,便落井下石地說道:“只要小田願意出血,我個人沒什麼意見。”
田大院長急了,掏着空空如也的口袋,苦笑着說道:“幾十號人我請得起嗎?地主家也沒餘糧啊。”
“不行,你必須請。”小辣椒緊抓着他胳膊,眉飛色舞地吃吃笑道:“我們的要求又不高,兩百塊一桌的標準就可以了,同志們,你們說是不是啊?”
呂軍醫湊上前來,一本正經地搖頭說道:“不是,不是!兩百塊一桌那是菜,另外還得加兩瓶五糧液。”
“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
田大院長猛地鑽出了包圍圈,一邊大大咧咧的摸着文隊長口袋,一邊急不可耐地說道:“香菸呢?開了一晚上的會,快把我給憋死了。”
文啓鳴摸出盒紅梅,指着內場的方向,笑道:“你煙在韓參謀那,我就有這個。”
“是煙就行,是煙就行。”
煙癮早上來的田大院長,手忙腳亂的點上香菸,貪婪的深吸了一口後,在文隊長耳邊低聲說道:“隊長,我想跟您說點事,要不找個清靜點的地方單獨談談?”
“什麼事?”文啓鳴也點上了根菸,一邊收拾着桌上的學習材料,一邊若無其事地問道。
田文建轉過身去,給小辣椒等人做了個分文不名、就是不請客的姿勢後,低聲說道:“送上門來的好事,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膽。”
“你又想幹什麼?”文隊長一愣,忍不住地問道。
“不想被人家叫一輩子文瞎子就跟我來。”
田大院長扔下一句後,走到正與韓主任研究明天工作的楊教導員身邊,輕拍了下他胳膊,哈欠連天地說道:“教導員、韓主任,我實在是頂不住了。您二位先聊着,我上去休息。”
楊曉光重重的點了下頭,朝樓梯方向揮了揮手,和聲細語地說道:“你可是明天的主角,早點休息吧。養精蓄銳,迎接總政領導的調研。”
“是!”
田大院長給楊教導員甩了個美式軍禮,正準備轉身上樓,就被韓主任給一把拉住。
“小田,明天就看你的了!”
能不能順利過關,就在田大院長的一念之間。如果他腦袋一發熱大放厥詞,那跟着倒黴的可是一大羣人。對此心知肚明的田文建,看着韓主任那半是擔憂,半是期待的眼神,意味深長地說道:“韓大姐,儘管不怕坐牢,但我也不喜歡坐牢。您放心……我不會給大家再惹麻煩的。”
“老王沒看錯你,我也沒看錯你。”韓主任滿意的點了下頭,隨即指着樓梯的方向,如釋重負地笑道:“去吧,早點休息。”
田大院長剛走進房間,文隊長就鬼鬼祟祟的跟了進來。
“小田,明天的事不能開玩笑,你可千萬別犯傻呀!”
“我說的事跟調研無關。”田文建沉思了片刻後,指着手術室的方向,似笑非笑地說道:“隊長,您就不想趁這個機會,讓他們留下點什麼?”
文啓鳴反應了過來,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勁的搖頭說道:“不行,不行,這個風險太大了。”
“實話實說,有什麼風險?”田文建長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據我瞭解,這樣的情況具有普遍姓,可以說是體制問題。又不是我們一家,有什麼可怕的?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錯過這個村就沒那個店兒了。”
都已經是準備脫軍裝轉業的人了,有什麼可怕的?文啓鳴權衡了一番後,還是搖頭說道:“來得是總政調研組,又不是總後調研組,就算我們哭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啊。”
“帶個總就行,不能解決,總可以幫我們反映反映吧?”
田大院長坐了下來,一臉嚴肅地繼續說道:“我是豁出去了,就算你不加入,我一樣的要幹。”
“你這是威脅!”
看着文啓鳴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田大院長不得不在他耳邊,詭秘地笑道:“隊長,您也不想想,沒點靠得住的關係,人家能大老遠跑這來嗎?”
“你有幾分把握?”
“我一個只有五成,如果你加入進來,那最少也得有八成。”
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文啓鳴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道:“既然這樣,那就賭一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