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肆虐的陽光把院子裡的青石地板曬得滾燙,一滴水滴下,
很快就會蒸,了無痕跡。
陸家的‘女’眷們以陸老太太爲,端坐在廊下,準備開審這樁離奇的放鼠案。
院子正中跪着一排人,有老有小,有男有‘女’,不遠處的地方,還擺放着一隻蓋着黑布,繫着一縷淡綠絲線的鐵籠子並一套小‘女’孩穿的粉紅襖子,淡綠裙子。
跪在正中的是早上還在耀武揚威地指使庫房衆人幹活的孟婆子。綁她的人絲毫沒有留情,噴過水的麻繩深深勒進她的‘肥’‘肉’裡,把她身上的‘肉’勒得一道一道的,又疼又麻,膝蓋更是不堪重負,太陽又辣,曬得她全身冒油冒汗,這一切都讓她苦不堪言。雖是奴僕,她這輩子就沒吃過這樣的苦頭。
她費力地睜大眼睛,努力看向端坐上的宋氏。但她只在宋氏臉上看到莊嚴和冷漠,憑着對宋氏多年的瞭解,她的心涼了,她索‘性’垂了眼,只看着面前那一小塊泛着白光的青石板,一瞬間就轉了好幾個念頭,選了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樣。林‘玉’珍、林謹容等人顯然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她能指望的只有宋氏,那麼何必把人給得罪光了呢?該承擔的就要承擔下來,這會兒苦,但總還有後路。
宋氏也在不動聲‘色’地打量着孟婆子。對於一個把差事辦砸了的蠢貨手下,她心裡不會有任何的同情,更多的是憤怒和厭憎。但她不希望孟婆子多嘴扯出些有的沒的。當看到孟婆子安安靜靜垂了頭後,她的心定了。
她瞟向隱含〖興〗奮的林‘玉’珍、‘陰’沉着臉不知在想什麼的塗氏,假裝淡定的林謹容,面無表情的陸老太太,最後把目光落在垂手站在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微微垂頭,腰卻‘挺’得筆直的範褒身上,淡淡地收回了目光。
人證物證齊全,過程基本清楚,都不需要當事人怎麼辯白這案子沒什麼好審的,陸家的‘女’眷們甚至都沒有親自開口,就由範褒代替老太太開審,反正人是他帶人去抓來的,證據也是他去搜出來的。
過程全無懸念,甚至和林謹容猜的差不多。孟婆子宣稱,因爲早就聽說二‘奶’‘奶’狠厲刻薄,好‘弄’權術,一直就擔心自己會被換下去並趕走。之後林謹容鼓動聯合庫房裡的其他人揭她,又在酒席上作她她曉得事情不妙,去求宋氏,反被宋氏呵斥,於是心生不滿,想在塗氏和林謹容之間製造矛盾,報復林謹容云云。鑰匙是她從前趁芳竹不注意,趁空偷了配的,她的小兒子年幼無知,只當好玩,都是她拖累的全是她一個人的錯,她願意一己承擔。
這話破綻出,分明是爲二房開脫,這是林‘玉’珍最不能忍受的結果,便厲聲呵斥道:“給我掌嘴!誰不知道二‘奶’‘奶’未出閣前就是有名的良善賢能,你這惡奴竟敢污衊她,找死!”這打孟婆子,就猶如當衆搞宋氏的耳光,正愁找不到機會下手呢。
方嬤嬤想依言執行卻又怕得罪陸老太太,見陸老太太垂着眼不語,似是默許,便大着膽子上前揪住了孟婆子的頭,左右開弓打了幾十下手都打疼了,打麻了,孟婆子一口的牙齒鬆動,臉腫了,血水流得淌到地上。她的小兒子嚇得小便失禁哭個不休,男人另兩個兒子、媳‘婦’在一旁拼命磕頭求饒,一家子淚漣漣的悽慘無比,陸老太太方轉了轉手裡的念珠,威嚴地道:“夠了。”方嬤嬤這才退了回去。林‘玉’珍一招成功,尾巴翹上了天,指定了孟婆子:“我來問你,你一個小小的奴才怎會有如此大的膽子?你就不怕事泄之後一家子都死無葬身之地嗎?誰給你的膽子?!這二‘奶’‘奶’才接管庫房多久呢,你就認定她刻薄狠厲?誰告訴你的?誰和你說她要趕你走的?快說!不然把你全家送官追究!”
這話的‘誘’導意味很濃,只要孟婆子一回答,就會有許多人被牽扯進來。孟婆子明顯不打算配合她,也不打算背叛宋氏,帶了幾分嘲諷一笑:“沒有誰告訴奴婢,奴婢自己知道。太太若是不信,一問就知道了,小的般討好二‘奶’‘奶’,二‘奶’‘奶’可從沒給過好臉‘色’。”
林‘玉’珍勃然大怒:“還不老實,再打!”宋氏冷聲道:“總是這樣打,打出人命對咱家的聲名有大礙,屈打成招,少不得胡‘亂’攀咬,那時又當如何?不如直接送官,婆婆您說呢?”給人爲奴爲僕,最講究的就是身家清白,出了這事兒,這家子算是徹底廢了。就連跟在陸建中和陸紹身邊的那兩個,也是從此再不能用了的。且孟婆子倒了,還有一大羣人不可避免的要跟着倒黴,二房此番明顯斷了一隻臂膀,這都是在陸家二老的默嗷許和幫助下達成的,她再能忍,語氣裡也忍不住帶出了幾分火氣。
陸老太太有些煩躁地觸了觸額頭,陸雲忙扯了扯林‘玉’珍,示意她見好就收。林‘玉’珍猶自不肯善罷甘休,轉頭問塗氏:“三弟妹,這人在之前就成日往你那裡跑,同諛奉承,挑撥離間,你不防她是這麼個起心不良的惡毒東西?你可有什麼要問她的?要出氣的?”
塗氏最恨的乃是之前那事兒,此刻被她當衆揭了瘡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心裡正懊惱無比,當然不耐煩回答她的話,淡淡地道:“婆婆自有公斷。”
林‘玉’珍討了個沒趣,又要問林謹容。陸老太太了話:“既然真相大白,就不必再鬧了。把人帶下去,把她這些年做的好事一一查證清楚,把該追回的財物追回來,該罰的罰,該打的打,該賣的賣,該送官的送官。”範褒上前行禮應是,將一干人等全都押了下去。
林‘玉’珍旺盛的‘精’力還沒來得及泄完,事情就這樣結了,她當然不依,正要找點其他話來刺‘激’宋氏婆媳,陸老太太已然疲憊地道:“好了,累了這大半日,耳朵嗡嗡嗡的響,都散了。”又道“這不是什麼好事兒,傳出去沒誰有面子,都閉緊嘴。”
於是衆人都稱了是,恭送她老人家回房休息。
剩了一衆心裡窩着邪火,都不甘心的人,誰也不想先走。林‘玉’珍最先道:“阿容,多虧你運氣好,不然被這狗東西給害了,還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道這賤人的心是怎麼長的,這樣的歪,這樣的黑。我說二弟妹你之前那麼多年,就沒看出她是這種可怕的人嗎?”
宋氏冷冷地道:“大嫂說笑,不是人人都有阿容那麼能幹聰明的,幾天的功夫就明察秋毫,揪出了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我不才,之前管了庫房那麼多年,竟就半點沒察覺這些事情,一直當她是個好人,她也沒害過我和誰,我也就沒機會知道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這話裡裡外外都透着一個意思,孟婆子在她手下的時候是好人,到了林謹容手下才十多天就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坯。怪誰啊?被‘逼’的。林謹容果然太刻薄,太兇悍,短短的時間裡就把人給生生‘逼’成了這個樣子。
林謹容淡淡地道:“二嬸孃說錯了,其實我既不聰明也不能幹,不然在您手下好好兒的人,怎會突然到了我這裡就變了‘性’情?說明侄媳是遠不如您。”
宋氏直視着她:“阿容,你既然這樣說,我也就不客氣地說你兩句,這事兒你是有做得不妥不當的地方。爲何當時荔枝現事情不對,卻不去和你三嬸孃說一聲,讓人過來檢查一下針線房呢?若是當時多一句話,只怕二老的衣裳和那些衣料也不會被咬壞。既然有人恰巧在外頭碰見了那臭小子,爲何不當時就把他拿下問罪?所以這些損失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我知道你想借此拔除孟婆子,但當家的人,不能只顧着自己,要顧大局。”一句話,塗比就又看向林謹容了。林謹容太‘陰’險了。明明事情都在掌握之中,她偏偏裝作不知道,等到所有事情都生了,她才故‘弄’玄虛,使個丫頭來講故事,又把她想要拔出的人全給拔了。分明就是‘弄’了個圈套等着人來鑽嘛,自己就成了那犧牲品。
若是制止了,怎麼造成事實,怎會有這樣好的效果?不是讓你們下一次害人的時候更有力更瘋狂麼?林謹容很滿意今天的收穫,呵呵一笑:“二嬸孃您‘弄’錯啦,也太高看我了,我哪兒有那麼大的本事,高瞻遠矚,事事周全?一來,凡事都講求一個證據,荔枝丫頭生‘性’謹慎,沒有證據,不敢輕易指證任何人任何事,唯一敢和我說,我卻已經睡了。二來,孟家三小子從角‘門’外頭被人給堵住,乃是碰巧,也是天要亡他,彼時院‘門’深鎖,我又如何能夠得知?而是天亮之後,針線房出了事,才又得知的。那時候,範大總管要使人進來稟告老太太此事尾,我恰好遇上,就接了這事兒來告知祖母,讓荔枝跟着去處理的這事。拔出蘿蔔帶出泥,竟就巧了。”說到底,憑她個人,根本做不到這些,她就是仗了老太爺的勢,借了老太爺的力,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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