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二章 門後的畫

報恩寺的古樹底下,杜潤秋拿着一瓶礦泉水,舉在嘴邊卻忘了喝,眼睛也是直愣愣地瞪着樑喜。

“你……你在編故事吧?”

樑喜白了他一眼。“你要聽,我就講,你又說我編故事!我編來騙你幹什麼?我無聊啊我?”

樑喜確實是個不會開玩笑的人,從來都不會開這種玩笑。杜潤秋努力回想着M縣大酒店房間的擺設,確實,高級房都是大牀,牀的兩頭各有一個牀頭櫃。他問樑喜:“是朝向東的房間,還是朝向西的?”

“你糊塗了。”樑喜說,“高級豪華房都是朝向西的,你忘了?”

杜潤秋又想了一會。“那麼說,她原本是把胸針放在靠窗那頭的牀頭櫃上,一覺醒來,胸針跑到了靠衣櫃那頭的牀頭櫃上。”他突然放低了聲音,眼睛瞟着正殿的房間,悄聲地說,“她……是不是有夢遊症?”

樑喜皺着眉說:“這個我怎麼知道?”

杜潤秋卻來勁了,眉飛色舞地說:“也許就是她自己有夢遊症,纔會不知不覺地把胸針從一邊的牀頭櫃挪到另一邊的。也許……呃,也許是她看了什麼恐怖電影,晚上纔會做惡夢。那衣櫃門,有可能是她自己沒關嚴……”

樑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你在這裡瞎嚷嚷什麼?聽聽你的聲音,這報恩寺裡都傳遍了!”

正在這時候,從寺廟的外面,傳來了一個尖細而蒼老的聲音,十分激動地在大聲嚷嚷着什麼。杜潤秋跟樑喜對望了一眼,杜潤秋說:“這聲音聽起來挺熟啊,是誰?”

樑喜沉默了一下,忽然叫了起來:“是那個算命的瞎子!”

他拔腿就往外跑,杜潤秋也跟着跑了出去。只見寺廟外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站在一棵老樹下,一隻手緊緊抓着他的算命招牌,另一隻手卻抖抖索索地指着站在他對面的人。他的確是個瞎子,兩眼像死魚一樣翻着白,陽光下看來相當詭異。

杜欣!

杜欣背對着他們,只看得見她白色的裙裾,和一頭飄拂的黑髮。杜潤秋正想過去看個究竟,突然地,那個瞎子把他的算命招牌一丟,沒命地往下山的小路跑去,那模樣活像是有隻老虎在背後攆他似的。他一頭撞上了一棵樹,撞得可着實不輕,他也像不知道痛似的,盲目地繼續往下跑,終於消失在了杜潤秋的視線裡。

杜潤秋把瞎子扔在地上的算命招牌撿了起來,拿在手裡搖晃着。“哎喲喲,連吃飯的傢伙都扔了,這瞎子怎麼了?見鬼了麼?”

樑喜不理會他的胡說八道,跑到杜欣身邊,滿頭是汗地說:“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他跟你說了什麼?”

杜欣的臉上,帶着疑惑的表情,還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我……我一出來,就碰到他了。他一看到我,就……”

“他說什麼?”樑喜追問。杜欣遲疑了片刻,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聽清楚,他說的話我聽不太懂。”

瞎子驚慌之下,說的是當地話,杜欣聽不懂是正常的。可是杜潤秋總覺得杜欣的態度很奇怪。他溜達到了一邊去,小聲問附近一個認識的賣飲料的大姐。“你有聽到那瞎子說什麼嗎?”

“這瞎子在這裡算了幾十年命,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發瘋。”大姐也是滿面疑惑,“我也沒聽清楚啦!就聽到他叫着什麼回來了,回來了!”

杜潤秋皺起了眉頭。他一回頭,看到他那羣客人從大殿出來了,他只得嘆了口氣,打起精神,揮舞着他的小旗子大聲叫了起來:“過來了,集合了,我們該去紅珠嶺了!”

紅珠嶺是E山的一座側峰。紅珠嶺上又一共有七個小山巒。本來E山就是以清幽秀美聞名的,清幽的首要條件就是植物要多。E山上有的是珍稀的植物,這紅珠嶺自然也不例外。

不,還是有例外的。紅珠嶺的七個小山巒,其中六個都是植被豐茂,盛夏的時候望去一片清涼,但那第七個,對,僅僅有這一個,卻是終年寸草不生。爲什麼要叫紅珠嶺?因爲這裡山上的砂土都是一種顏色相當鮮豔獨特的赤紅色砂岩。覆蓋了植被,自然是綠幽幽的一片。而這第七個光禿禿的山巒,就裸露出它原來的色澤了。

赤紅色。遠遠地看起來,就像是一顆紅色的珊瑚珠,只是從海底被撈到了山頂。這座特別的紅色小山峰因此也得名爲“紅珠峰”。

按理說,這樣的景觀是很出奇的,但是因爲E山實在是太有名太有名了,有名得連E山上的猴子都聲名在外,所以聽過“紅珠嶺”這三個字的人,居然是少之又少。

除非他們住在紅珠嶺。

哦,當然不是在野外露營,紅珠嶺上修了一座酒店,是E山最豪華的涉外酒店。這酒店還是很有來歷的,它是當年一位非常著名的軍閥在E山上的官邸。據說他選這裡作官邸也是大有講究的,大家都知道,中國人特別講究風水,他的官邸正對那座形似紅珠的山巒——紅珠峰,這紅珠峰則是仰首向東,居高臨下。四周森林密佈,官邸後是一座山,西側還有一個紅珠湖,按風水學上的說法,這裡有“龍騰虎躍”之勢。

紅珠嶺的風水有沒有保佑這位軍閥,我們姑且不論。總之後來這官邸變成了賓館,再後來又一再擴建,終於變成了如今的規模。酷暑的時候,E山的遊客尤其的多,紅珠嶺酒店更是天然的避暑勝地。

杜潤秋給他的客人們辦好了入住手續,走到元帥樓樓下,正打算打電話給丹朱和曉霜,就看到那兩個女孩一步三搖地從樓梯上搖了下來。看到杜潤秋,曉霜就很興奮地對他揮手,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過來。

她一眼看到杜潤秋手裡還捏着身份證(剛纔辦登記入住的時候用的),就一把搶了過來,大聲嚷嚷着:“我的身份證照片最醜了,醜得就像是進監獄拍的登記照一樣,讓我看看你的是不是也一樣,我好平衡一點兒……”

她把杜潤秋的身份證舉到眼前的時候,聲音突然地中斷了。杜潤秋哈哈地笑着說:“是不是我的也太醜了,不像我?”

曉霜沒有說話。這時候,丹朱已經走到了她身後,順手把杜潤秋的身份證拿了過來。她的聲音,微微地帶着一點異樣。“秋哥,你這上面……寫的出生日期真是你的?”

“是啊,怎麼了?”杜潤秋楞了一下,又笑了起來,“是不是你們誰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是夫妻喲!”

“去死!”曉霜用她的腳猛地踩了一下杜潤秋的腳,疼得他抱着腳,金雞獨立地滿地亂跳。他有點奇怪,明明自己閃得很快,怎麼還是沒有閃過曉霜這一踩?而且勁頭還着實不小,腳趾頭一定被踩腫了。

“我們都不是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別想佔我們的便宜。”丹朱把身份證還給了杜潤秋,不經意地問道,“你是幾點鐘出生的?”

杜潤秋想了一下。“好像聽我媽說,是半夜?對了,好像她說是十二點吧,還是一點?哎哎哎,弄不清楚了,我又不算命,知道生辰八字做什麼啊!”他忽然又嘻開了一張臉,“丹朱,你是不是要幫我算命啊?要不要幫我看看手相?看我今年是不是有大桃花?”

丹朱的脣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笑意。“秋哥,我看,你不是有大桃花,你是會有大麻煩哦。”

杜潤秋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看也是。”

一到了丹朱和曉霜的房間,他就把樑喜給他講的事朝兩個女孩子又複述了一遍。杜潤秋天生是個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尤其是這種讓他覺得有些不安想找人分享的事。

“你不用擔心,秋哥。”丹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已經把那頂大草帽摘去了,一頭柔軟的黑髮披在背上。她的一隻手,無意識地摸在脖子上戴着的那個八卦錢上。“E山天下秀,不止是說它景色秀美絕倫,也是因爲它是真有靈氣的。我覺得你用不着多想,秋哥,在E山,那位石太太不會遇到什麼事的。不過,她在報恩寺燒香拜一拜也是應該的。”

杜潤秋向來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居然一不小心迸出了一句:“那也不一定,這紅珠嶺,可是死過人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知道說錯了,一伸舌頭,急忙把剩下的話給咽回去了。可是再一看丹朱和曉霜,臉上卻都完全沒有驚訝的神色,這次輪到他自己驚訝了。

曉霜靠在窗臺上,她的頭髮剛好及肩,梳了個流行的大包子頭,耳朵上戴了一對水滴墜子,一說話那墜子就搖來晃去。她確實很美,尤其是映着身後的景色——碧綠的紅珠湖,遠處赤紅色的山峰,金光鍍在山上,也灑在湖面上——她站在窗框前,活脫脫的就像是一幅顏色濃麗的油畫。

她手裡抓着一把櫻桃,正吃得起勁,一顆顆地往嘴裡扔。“我們早知道啦,不然還不會來這裡呢。秋哥,你不知道這間房間,就是死過人的那一間嗎?”

杜潤秋本來坐在沙發上,這下子直跳了起來。“什麼?!”

曉霜捂着嘴,吃吃吃地直笑。“我還以爲你膽子多大呢,結果比我還膽子小。我們就是知道是這裡死過人,才堅持要住這裡的。酒店還不肯讓我們住這裡,我好說歹說,又塞了好多小費,才勉強讓我們住下的。他們一再地叮囑,如果有什麼事,讓我們馬上打電話找保安呢!”

杜潤秋慢慢地扭過頭,環視着這間房間。203。元帥樓是木質結構,共有三層。房間有些陳舊,雖然窗簾和被單都是換過的,但他從進來的時候,就隱隱地聞到一股潮溼的黴味。他並沒有當回事,畢竟這是高山上,一邊臨湖,一邊對着的是茂密無比的原始森林,如果沒有潮氣倒怪了。E山上,再熱的天氣,都是涼快得不行的。203號房間,跟元帥樓別的房間沒有什麼不同,保養良好的紅木傢俱,幾幅E山的風景畫掛在牆上,桌子上還擺着一些當地的新鮮水果,已經被曉霜吃了一大半了。

“你們……”

杜潤秋才說了兩個字,就被曉霜給打斷了。“哎呀,我們不害怕啦!有什麼好害怕的,你看起來又高又壯,比我們倆膽子還小呢!”

杜潤秋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丹朱笑了,問道:“秋哥,你來紅珠嶺,這是第幾回了?”

“你別說,這還是第一次在這裡過夜。”杜潤秋說,“平時雖然也有到E山的旅遊團,可是都沒在紅珠嶺住過。來玩過幾次,可都是匆匆忙忙的。”

“那就難怪了。”丹朱說,“難怪你居然不知道這間房間就是死過人的房間。”她瞟了一眼杜潤秋,似笑非笑地說,“像你這麼好奇心強的人,不去打聽,也真奇怪。”

杜潤秋的臉更紅了,曉霜也吃吃地發笑。丹朱卻不笑了,正色說:“其實,一點都用不着害怕。秋哥,我問你,這紅珠嶺酒店,平時住的人多嗎?”

“多着呢。”問到杜潤秋的老本行,他的舌頭立刻活絡了起來,“到了旅遊旺季的時候,房都住得滿滿的,塞都塞不下呢。經常有到這裡到開會度假的,一來那得是多少人哪?尤其是夏天,都是上來避暑的呢,這裡空調根本用不上的……”

“秋哥——”曉霜拉長聲音說,“就問你這裡住的人多不多,你怎麼說那麼一大堆嘛!”

杜潤秋一瞪眼,說:“要不是因爲你們兩個是美女,我才懶得解釋這麼多呢!我平時帶遊客,都是理都不理的!”

丹朱站了起來,她換了條飄飄逸逸的白色睡裙,長及腳面,走起路來的時候很是婀娜的樣子。杜潤秋就盯着她的背影死看,直到丹朱回過頭來,巧笑嫣然地對他說:“秋哥,幫個忙好不好?”

杜潤秋巴不得一句,連忙從沙發上站起來,跑到她身邊去。這時他才發現丹朱正站在一個很奇怪的位置上——門背後。她仰着頭,正在往上方看。杜潤秋順着她的眼神望去,他看到在門背後上方的牆上,掛着一幅小小的風景畫。

畫上是紅珠湖。夕陽下的紅珠湖。七座山巒都映在湖裡,六座碧青,一座赤紅,真彷彿是一顆紅珠落在青山之間。湖水碧綠,夕陽的光映在水面,泛出一種似金似紅的光澤。

杜潤秋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幾下,又擡眼去看。這畫畫得相當傳神,看久了居然覺得湖面上的水波連着陽光一起閃動似的。他忍不住又回頭去看窗外,曉霜已經走開了,窗外的紅珠湖和那座赤紅的山巒立即映入他的眼簾。

這畫就像是窗外的一個縮景似的。不知爲什麼,杜潤秋覺得隱隱有種詭異的感覺流轉在這幅畫周圍。難道就因爲畫是風景的縮影?

“秋哥,把那幅畫摘下來。”丹朱說。她也一直在盯着那幅畫看,聲音也微微地有些異樣。

以杜潤秋的身高,只需要稍稍踮起腳尖就能夠到了。但是他握住畫框的時候,卻發現畫框四角是用釘子釘在牆上的。不過,釘子已經生鏽了,杜潤秋用力地搖了幾下,就輕而易舉地把畫摘了下來。可是他把畫交給丹朱時,丹朱卻搖了搖頭。

“我要看的不是這幅畫。”她向上指了一指,“是畫背後的東西。”

杜潤秋再次擡起頭。他現在總算明白了,爲什麼會把一幅畫掛在門背後,這根本就不是一個適合於掛畫的地方,非常彆扭。這幅小小的油畫起到的作用只有一個,那就是遮住門上方的牆上的東西。

那是一張薄薄的淡黃色的符紙。杜潤秋看到符上面那些彎彎曲曲的古怪的文字,吃驚地“噫”了一聲。

曉霜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把符揭下來看看?”

丹朱還沒說話,杜潤秋就開口了。他的臉上也沒笑容了,反而有些緊張。“不,不能揭。”

丹朱側過頭看着他。“秋哥,你也認得?”

“那是鎮邪的符。”杜潤秋壓低聲音說,“不能隨便摘的!你會輕易把你脖子上的八卦錢摘下來嗎?”

丹朱吃吃地笑。“秋哥果然是內行。如果不是戴着這東西,我怎麼敢住到這間鬧鬼的屋子來?”

杜潤秋狐疑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曉霜。“你們究竟是爲什麼來的?”

丹朱沒有回答,只是仰着頭,看着那張黃符。“難怪現在這紅珠嶺酒店敢讓客人進來住呢,他們專門請了這符,貼在門背後,又用畫給擋住了。不過,如果有一天這符被人撕掉了,真不知道這裡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曉霜眨着眼睛,長睫毛閃得像蝴蝶的翅膀一樣。她的聲音比丹朱聲線更清亮,說話的調子也更嗲。“可怕的事?什麼才叫可怕的事呢?”

他們說話的這當兒,太陽已經落山了,天空已經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藍的顏色。幾縷夾雜着灰色的紅紫的晚霞,縹渺地浮在半空裡。碧綠的湖水,在光線的改變下,已經變成了一種沉沉的暗綠色。湖後面的那座紅色的山,也靜靜地沉入了夜色裡。他們沒有開燈,房間裡也是一片灰暗。

曉霜的問題一問出來,三個人都同時沉默了。過了一會,杜潤秋才“啪”地一聲把門邊的燈開關給按開了,頓時房間裡大放光明。房間頂上那盞相當華麗的水晶燈,把房間的每個角落都照得通亮。

杜潤秋吁了一口氣。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額上已經全部是汗,連背心也滲出了汗水。“真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明明有燈,又沒停電,也不知道開燈,就傻站在黑裡。”

丹朱走到沙發邊上,按着扶手坐了下去。她幽幽地說:“也許……是這房間裡,有某種氣氛吧?……”

是的,氣氛。杜潤秋再看了一眼門後的那張黃符,那股寒意又漸漸地升上了脊背。

“我還是去找把錘子,重新把畫釘上去吧,別讓人看出來了。”杜潤秋說。“走,我們先去吃飯,餐廳應該開飯了。”

餐廳裡的客人不多,除了他們,就只有樑喜帶的那個旅行團。那羣人嘰嘰喳喳地鬧個不停,樑喜也前前後後地忙個不停。杜潤秋在吃飯的當兒,瞅了幾眼,卻沒有看到杜欣。他找了個空子,溜到了樑喜身邊,悄聲地問:“哎,杜欣呢?她算命算出什麼來了?”

樑喜正忙得要死,哪裡有心情理他,匆匆地扔下了一句:“哪有時間去算命!”就走開了。杜潤秋很沒意思地結了賬,走回到丹朱和曉霜身邊,問:“要不要出去散散步?去湖邊走走這麼樣?”

曉霜連忙說“好”,丹朱卻說:“不了,我今天覺得累,想回去休息。秋哥,謝謝你了。”

曉霜有點失望的樣子,杜潤秋就笑眯眯地說:“那,曉霜,丹朱回去休息,我們兩個去好不好?”

“……我還是跟丹朱一起回去好了。”曉霜看樣子是跟丹朱有什麼默契,聽丹朱那麼說,雖然有點勉強,但還是這麼說。這次輪到杜潤秋失望了,當然他的臉上一點也沒露出來。

他把兩個女孩送到203房間的門口。看着那跟別的房間無異的房門,杜潤秋那種寒意又上來了。

“你們真不考慮換個房間?”

丹朱搖搖頭。杜潤秋說:“那好吧,我去看看能不能要到你們隔壁的房間。如果有什麼事,你們就叫我。”

“秋哥,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曉霜問。這倒問倒了杜潤秋,他只得尷尬地笑了一下,說:“我只是隨便說說,你們兩個女孩子……”

“你放心。”曉霜嘻嘻地說,“我練過武術的,秋哥,別看你人高馬大的,我一定能放倒你。”

杜潤秋又呆住,上上下下地瞅着曉霜看。曉霜穿了件短袖T恤,露在外面的手臂是十分健康勻淨的,這一留心就看出來了,她確實應該是練過武的人,看起來可要比弱不禁風的丹朱結實多了。

杜潤秋嘆了口氣,丹朱笑吟吟地說:“秋哥,曉霜練過武,你應該覺得我們的安全有保障纔對,在這裡長吁短嘆地做什麼呢?”

“我是在想,如果跟曉霜拍拖,吵一架的話,在大街上就被她放倒,那多沒面子啊!”杜潤秋嘆氣嘆得更大聲,曉霜笑彎了腰,說:“你就想得這麼遠哪!”

丹朱卻說:“曉霜,你這還不明白,大街上放倒他他沒面子,如果兩個人在一起,隨便你怎麼放倒他都沒問題!”

曉霜笑得更厲害,杜潤秋卻一臉正經地說:“不不不,絕對不。面子是什麼東西?一文不值!只要把女朋友哄好,要面子做什麼!來來來,曉霜,你儘管來放倒我!”

他們三個人又說又笑,都沒注意到周圍的動靜。忽然,丹朱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怪異的表情。她是背對着門站的,正好對着樓梯,而曉霜和杜潤秋都是對着門站着。杜潤秋本能地一回頭,也吃了一驚。

杜欣一手扶着扶手,正站在樓梯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絲質的睡袍,樓道的光線本來就昏暗,她的臉看起來也是朦朦朧朧的。

她的左胸上,彆着一枚紫水晶的四葉草胸針,亮晶晶的發光。

她在盯着杜潤秋看。一眨不眨地看。

曉霜不由自主地往丹朱的方向挪了挪。丹朱盯着杜欣,眼睛都沒眨一下,也沒動彈一下。杜潤秋覺得這氣氛實在是十分怪異,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對着杜欣揮了揮手。“我剛纔還在問樑喜呢,你怎麼沒有下去吃飯?”

“……杜先生,能和你談談嗎?”杜欣的聲音有些模糊,就跟她藏在陰影裡的臉一樣,讓人捉摸不定。

杜潤秋一聽,簡直是喜從天降,哪裡顧得上樑喜的警告,連聲地說:“好好好,好好好,當然可以!你要談什麼都可以,在哪裡談都可以,談到半夜也沒關係,我們可以蓋着被子純聊天……”

這次連曉霜都聽不下去了,杜欣卻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住在三樓的二號房間,杜先生有空了就請過來吧,我等着你。”

她說完這句話,就扶着扶手,慢慢地上了樓。杜潤秋嘿嘿地笑意,正想找點話跟身邊這兩個女孩子說,但看到丹朱的臉色,卻說不出來了。

丹朱的臉色相當凝重和嚴肅的,顯然一點取笑的意思都沒有。“秋哥,你確定你要去?”

“怎麼了?”杜潤秋強打笑容,“你們要我陪我就不去!我不是那種重色輕友的人喲!”

丹朱打斷了他。“我不是這個意思。秋哥,我跟你說,這紅珠嶺的元帥樓,真的很邪。前幾年死在我們背後這個房間的那個女導遊的事,你也一樣清楚吧!剛纔跟你說話的那個女人,她也很邪門。”

杜潤秋被她說得身上一陣陣發冷。“那個死掉的女導遊的事我知道,但是……但是你說杜欣……杜欣她邪門?哪裡邪門了?”

“直覺而已。”丹朱很直接地回答,“反正就是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杜潤秋立即想起了樑喜講的關於杜欣的那些事。他不懷疑樑喜所講的,樑喜沒有任何對他說謊的理由。他一時間,找不出話來,只聽見丹朱又說:“秋哥,我勸你,你別去。今天晚上肯定會發生什麼事的。”

杜潤秋一聽到這話,一挺胸膛,大聲說:“頭可斷血可流,答應了別人的邀約,怎麼可能不去呢!那豈不是失約了,我以後的臉面往哪裡擱!”

曉霜嘖嘖地說:“秋哥,你可真是,爲了泡妞都能赴湯蹈火了。”

丹朱很沒笑意地抿了一下嘴,顯然她並不覺得曉霜的笑話好笑。“好吧,秋哥,我們先進去了。我還是提醒你一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那只是中國文人的意淫,你千萬不要真應驗了。”

杜潤秋這下可是真笑不出來了。丹朱說得非常認真,說得他背上更涼了。“你……你,你,究竟想說什麼?”他本來就是個直性子的人,這下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們兩個巴巴地跑到紅珠嶺,又非要住這間死過人又鬧鬼的房間,你們究竟想幹什麼呀?”

丹朱和曉霜對看了一眼。兩個女孩分別把臉朝向了一方,對杜潤秋的問題就當是沒聽到。

杜潤秋覺得沒趣,只得站了起來,說:“我回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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