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沒有躲開,柺杖重重的落在傅君的肩上,高大的身影都微微一晃,卻依舊站得筆直,傅君再次認真的重申,“付雨桐並不適合我。”
“既然不適合,當初爲什麼要結婚?”傅書傑低喝,“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是先一起一年才結婚的,你以爲結婚離婚就是你一句話嗎?”
傅君不語,立在那裡,挺直背,如同冬日裡的雪松。
“別跟我說是你媽強行塞給你的老婆,你多少歲了?小君,是不是因爲沒有爸在,你就沒有責任心?”
提到傅君的父親,傅彥磊,空氣裡好像凝結着什麼。
“你爸沒有責任心是他的事,他出事他活該,那你呢?你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就是這樣氣她的?”傅書傑聲音涼了下來,跌坐在沙發上,眉宇間的氣勢也不像剛纔那般凌厲。
“你要是學着他在外面搞三搞四,你看我會不會的把你打死!”柺杖重重往旁邊一丟,傅書傑的話透着警示。
傅君面色淡然,關於父親的事,他從來不會刻意去想什麼,也不會去揣測當年發生了什麼。
因爲他覺得沒有必要。
因爲,人已經死了,就該把所有的傷痛帶着離開徹底。
只知道,父親當年開車去找另一個女人的時候,車禍身亡,那個女人跟他都死了。
也因爲這件事,諸詩瀾一直心事重重,後來演變成了抑鬱症。
“我不是他,我也不會像他。”傅君沉默片刻後終於開口,“我自問我對得起任何人,孩子你也看到了,我不能讓我的孩子跟我一樣,從小沒有爸爸,一個能爲自己生育的女人,我必須給她一個家。”
“必須?”傅書傑聽了這話笑了笑,“你的所有都是傅家的,沒有傅家,你拿什麼給她一個家?”
“我可以選擇姓諸。”傅君的話讓傅書傑的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小君,跟我鬥,你還太嫩了!”傅書傑嚴肅的說,“別以爲爺爺年紀大了,腦子就糊塗了!傅家能有現在,跟我脫不了關係,你翅膀硬了,所以,連我都打算忤逆了嗎?”
“爺爺,我不是忤逆你,我只是想用心處理自己的事情。”
“付家你以爲那麼好對付?當初我同意你們的事,僅僅是因爲付家背景?”傅書傑拍着書桌說,“雨桐的爺爺,在當年傅氏危機的時候,伸出了援手,所以,我們傅家欠他們一個人情。”
微微一了頓,傅君眉頭微不可聞的皺了起來。
“你想讓我落得一個恩將仇報的稱呼,把我氣死是不是?”
如果知道有這樣一層原因,傅君當初是絕對不會跟付雨桐一起,即使是演戲,也不可能。
“還有,你說你姓諸?你也要問問諸詩瀾的意思!”
傅君一頓,看着自己的爺爺,眼裡有疑惑。
“孩子留在這裡,你們的事自己去處理,讓孩子跟我這個老頭子培養培養感情,你沒有意見吧?”傅書傑這話的意思很明顯,讓傅君離開,一一留下。
“一一從小跟着媽媽一起生活,離開媽媽,我怕他不適應。”
“不適應就學着適應!”傅書傑冷厲一喝,指了指門口,“回去把你那些心思收起來,付家豈是你能碰就碰的?”
傅君剛出房間,視線落在另一個房間內,裡面傳出一一叫嚷的聲音,滲着哭聲。
腳步向着那邊走去,剛到門口就被擋住,“少爺,老爺子下了命令,誰都不能進去。”
“他是我兒子。”
“少爺,我們只是在招待老爺子的命令。”對方垂着頭,有些歉意的說道。
“讓他進去。”身後傳來傅書傑宏亮的聲音,擋在傅君面前的人馬上退到一邊,推開門,傅君看到的是一張掛着淚水的臉。
“爸爸。”小傢伙馬上衝到他面前,抱着他的腿,“爸爸,我要媽媽,我要回家。”
傅君的心狠狠的抽了抽,緩緩蹲下跟一一面對着面,看着兒子臉上的淚痕,第一次,有一種叫做無力的感覺從腳底涌上來。
“一一。”他握着一一肉呼呼的手,“別怕,爸爸會保護你。”
“爸爸,一一想回家,一一想媽媽。”一一委屈的說,雖然桌子上放着很多好吃的,可是他還是想媽媽,兩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叔叔一直看着他,好像他一動就要上前來打他似的。
“過幾天,爸爸就來接你。”
“幾天是幾天啊?”一一伸出手,對於時間毫無概念,傅君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
就是一一要在這睡覺,這裡有太爺爺陪着你玩,太爺爺很好玩的,他的房間裡有很多玩具,還有一一最喜歡的槍哦。”
一一半懂並不懂的看着傅君,小小的眉頭皺着,跟傅君皺眉頭的時候一模一樣,傅君看着心尖軟軟的,“一一害怕嗎?”
“太爺爺是什麼啊?”
“太爺爺就是爸爸的爸爸的爸爸,是個老人,很和藹的老人,他會很喜歡一一的。”傅君摸了摸一一頭,“一一會喜歡太爺爺的是嗎?”
一一點了點頭,“太爺爺房間裡真的有槍嗎?”
傅君嗯了聲。
“過幾天,爸爸跟媽媽一起來接一一,好不好?”
一一這才點了點頭,“那爸爸先去找媽媽,告訴媽媽一一在這裡跟太爺爺玩好不好?”
一一心不甘情不願的放開傅君,小嘴抿得緊緊的,白皙的臉上傅君看到他好十分糾結,傅君摸了摸他的頭髮,“一一是男子漢,像爸爸一樣,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會哭不會鬧的是不是?將來會保護媽媽跟姐姐的是不是?”
一一梗着脖子,“那肯定是的,我還要保護爸爸呢。”
傅君眸光越發的溫柔,想到了自己的小時候,沒有爸爸,在學校受欺負,別人都是爸爸去處理,而他,只有媽媽一個人,他問諸詩瀾爲什麼別人都有爸爸,他卻沒有爸爸。
諸詩瀾的回答,現在都記憶猶新——-因爲你的爸爸因爲另一個女人死了!
他傅君的孩子,一定不能走他的老路!
“一一,等爸爸過來接你。”
傅君說完轉出了房間,傅書傑眼角帶有笑意,在傅君猝不及防出來的時候,頓時又沉下了臉。
“爺爺,一一喜歡吃雞腿。”
“……”傅書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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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晚沒有從葉清那裡得到線索,就去了傅家。
江晨橙因爲怕她迷路,自高奮勇的一起過來。
車子停在傅家大院的門口,安晚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心裡全是汗,說她不緊張,不慌張,那是不可能。
“晚晚姐,不管怎麼說,孩子都是她的孫子,她不會對孩子怎麼樣的,你不要太擔心了。”江晨橙以爲安晚在擔心,出聲安慰着。
照理來說是這樣的。
可是諸詩瀾不一樣啊,她有病!而且還病得嚴重。
那天來她家,看到一一,沒有別人奶奶看到孫子的激動表情,反映特別冷淡,冷淡到讓安晚忍不住去想,這是傅君的親媽嗎?
看過太多的電視連續劇,即使作母親的不喜歡兒子喜歡的女人,但對於女人的孩子,還是會格外偏愛。
這都是人間常情。
如果是個女兒,安晚還能找到理由來說服自己,說不定,諸詩瀾重男輕女呢?
可是事情,所有的理由都不成立。
她怕就怕諸詩瀾爲了阻止她跟傅君一起,從孩子身上下手,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晨橙,要不你在這裡等我,我進去就好了。”安晚進去前,看着江晨橙說道,江晨皓跟傅君是朋友,諸詩瀾肯定知道,那也肯定認識江晨橙。
安晚不想因爲自己,諸詩瀾對江家有什麼不好的印象。
“沒事啊,我以前也來過這裡幾次,傅少的媽媽還蠻好說話的呢,我陪着你一起進去吧,要有什麼事,我也好幫幫你。”江晨橙笑着說,跟安晚輕暱的拉着手往裡走去。
碰上傅家的傭人,江晨橙還主動的打招呼。
剛到大門口那裡,安晚就看到了諸詩姍……後者看到她,也微微一愣,往前走了幾步,詢問道,“你怎麼到這裡來了?”
聽諸詩姍的語氣,似乎,並不知道一一的事。
“伯母在嗎?我是來找她的。”安晚很直接的問,並沒有對諸詩姍用什麼恭敬的詞語,後者皺了皺眉頭,顯然不喜歡安晚的態度。
“你找她什麼事?現在有客人在,你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說就行了。”諸詩姍站在那裡,打量了幾翻安晚,如果不是那天諸詩瀾反映有些激烈,她也許根本不會太注意安晚。
現在細細看來,還真的發現她跟死去的那人有幾分相像。
“你們有把孩子帶走嗎?”安晚緊盯着諸詩姍的眼睛問道,在聽到她話的瞬間,她看到諸詩姍眼裡有瞬間的錯愕。
這表示,不是她們……
安晚內心瞬間波濤洶涌起來,感覺手都涼涼的,除了她,那會是誰?
“詩姍……”門口那裡突然傳來另一道中年女音,有點熟悉,安晚擡頭看過去,跟諸詩瀾的視線瞬間碰到一起。
“你怎麼過來了?”諸詩瀾臉色微變,“你也是膽子夠大的,這樣的身份也敢找上門來。”
“一一是不是你安排人帶走了?”安晚沒有理會諸詩瀾話裡的諷刺,壓抑着聲音反問道。
“一一?”微頓後,諸詩瀾才聽出安晚的話是什麼意思,心中滿是疑惑,“我把他帶走幹什麼。”
可是,會是誰呢?諸詩瀾忍不住去想……
“媽。”這時,付雨桐溫柔的話語從裡面傳了出來,接着付雨桐已經站在門口,臉上的淺笑在看到安晚站在門口時,瞬間僵硬。
“你怎麼會在這裡?”本能的問了一句,三人幾乎都是同一句開場白,安晚心想自己到底是有多不討人歡喜啊,竟然沒有一個想看到她。
可是,她同樣也都不喜看到這三人。
“安晚,我告訴你,你不要仗着傅君維護你,你就可以爲所欲爲!”想到傅君爲了安晚,竟然針對付氏,付雨桐氣得就咬牙切齒起來,連着手都緊握成了拳頭。
此刻,恨不得把安晚的皮給扒了,礙於兩個長輩在,只能站在這裡強忍着,一雙帶着怨恨的目光,卻死死的定在安晚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