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怔然,與其說是女人,不如說是女孩子,走進路燈光線下,他看見的,是他實驗室裡的學生。
“這麼晚了,怎麼不回宿舍?”周子俊問。
“周教授,我想問您一件事。”
“什麼事?”
“這次銀河的發佈會,您是讓董明去做的技術講解。”那姑娘怯生生地問,“是不是這次的補助金也會給他?”
周子俊揉了揉自己的腦袋:“這個考覈的方面很多啊,但是和這次的發佈會沒有關係,找他去主要是那小子能說會道,不怯場。”
那姑娘想了想,說:“周教授,下次如果還有這樣的活動,可以讓我試試看嗎?”
周子俊問:“下週去工廠做培訓,你有興趣嗎?董明正好請假去不了。”
“可以嗎?”
“當然可以。”周子俊說,“很晚了,早點回去吧,具體的事過兩天我再跟你說,不過你記得來提醒我,我可能轉身會忘記,你不要不好意思,跟我說就行。”
“我會的,謝謝周教授。”姑娘的神情一下子開朗了。
周子俊想了想,還是不糾正稱呼了,他不如儘快讓自己升教授,往後能聽得名正言順一些,別人也不用尷尬。
出於安全考慮,周子俊把學生送到宿舍區後,才返回自己的宿舍,洗洗弄弄躺下,看了看微信上未讀的消息。最近因爲他的研究成果發表,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至於白紀川,發了一張他和陸一然在銀河酒會上的合照。
“美得你!”周子俊笑罵,但心裡頭,真真爲這個傢伙高興,當初以爲他是心血來潮,結果竟然愛着就放不下,還真的等到一然發生婚變,他那次嘲笑白紀川,說不定是他的念力太強,不過那個男人說,如果一然能幸福,他寧願一輩子單相思。
周老師是相信的,放下手機,可憐他連個單相思的對象都沒有。
雙休日,白紀川出去應酬,一然在家隨時待命,而清歌和小天則開車去了杭州,兩個思女成狂的傢伙等不及兩個禮拜,就要把歡歡接回來了。
一然是閒不住的,把家裡上上下下打掃了一遍,隨手和清歌聊幾句,說到考研成績就快下來了,一然擔心自己考不上,清歌卻說她肯定沒問題,讓她做複試的準備。
這一邊,夫妻倆到了杭州的家裡,歡歡正在園子裡和奶奶騎小馬,看到爸爸媽媽,立刻從小馬上爬下來,蹣跚着跑向他們。
胖乎乎的寶貝抱在懷裡,清歌的心終於踏實了,才十來天不見女兒,就覺得她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公公婆婆把孩子照顧得很好,雖然清歌知道他們其實也很忙的。
媽媽打量着顧小天,上次見面還是元旦,終歸是自己的兒子,胖了瘦了白了黑了,一眼就能看出來,不知道他之前到底是怎麼了,讓薛清歌擔心成那樣,至少現在看着,結實又精神,不是挺好的嗎?
“帶了孩子趕緊走,別叫親戚朋友看見。”媽媽故作生氣地說,“現在還沒人知道你不讀博士了,你要是敢丟我的臉,看我怎麼收拾你。”
顧小天嘿嘿笑着,跑來問親媽:“媽媽,跟你商量個事情,現在我們要養一輛車子,房租能便宜點嗎?”
被媽媽罵道:“少一分錢你就給我滾蛋,我早就說清楚了。”
顧小天竟然抱住了親媽,堂堂大男人竟然撒嬌似的說:“媽,便宜一千塊也好,媽媽,打個折吧。”
結果被媽媽又踹又打的,罵着攆他走,歡歡見奶奶打爸爸,從清歌懷裡掙扎下來,笨拙地跑來小天身邊,像是要保護爸爸。
顧小天竟然蹲下來,捂着臉假裝哭,可把女兒心疼壞了,楚楚可憐地看着奶奶,嬌滴滴地說:“爸爸哭,爸爸哭。”
婆婆哪裡經得起孫女可憐的樣子,又被兒子的厚臉皮氣得不行,指着兒媳婦說:“你愣着幹什麼,把他帶走,別讓我看見心煩。”
清歌立馬上來說:“媽媽,房租不用便宜的,我們錢夠花,不是我讓小天來討價還價的。”
顧小天站起來,一臉看着叛徒地瞪老婆,可是他們這樣子,怎麼看都是恩愛都是甜蜜,婆婆又不是瞎子,兒子過得好,她怎麼會不開心呢。
“快回去吧,小心開車。”婆婆說着,轉身要回家裡去。
顧小天抱起女兒:“跟奶奶說再見,親親奶奶。”
歡歡伸出手來,抱着奶奶的臉親了好幾口,顧小天竟然也趁機親了一口媽媽,在她耳邊輕聲說:“媽,謝謝你,我愛你。”
歡歡跟着學:“我愛你。”
媽媽竟然臉紅了,嗔道:“不要油腔滑調,小心開車。”
回去的路上,顧小天責備清歌:“你傻不傻,我再求一會兒,我們就能省一千塊錢了。”
清歌嫌棄地說:“臉皮厚成你這樣,我都想打個地洞鑽進去了,你真是做得出來啊。”
“自己媽媽呀。”顧小天說,“我是她生的,我跟她有什麼話不好說?”
清歌搖頭:“我早就沒法兒對我爸媽撒嬌了。”
顧小天嘿嘿笑:“對我呢?”
“少來。”
歡歡跟着學:“少來。”
顧小天說:“以後我們講話,要注意點,女兒會學的。”
清歌連連點頭,又責備丈夫:“所以啊,你不要臉皮這麼厚,女兒學你怎麼辦。”
顧小天卻嘚瑟地問女兒:“歡歡,爸爸帥不帥?”
“帥!”女兒很大聲地回答。
“媽媽漂不漂亮?”
“漂釀!”
父女倆一唱一和,吵得清歌耳朵疼,一眨眼,懷裡的小東西能跑能跳會說話,她一個人帶着歡歡的時候,日子看不到盡頭,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可現在,時間嗖地就過去了,還沒能好好疼愛女兒,她就迅速長大了。
後半程,女兒睡着了,清歌輕輕拍哄着寶貝,想起去年夏天,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顧小天:“如果當時我們真的離婚了,不知道我一個人能不能讓歡歡也這麼開心,即便到現在,我也不認爲孩子是婚姻的牽絆,不認爲爲了孩子就該委曲求全。但因爲沒有失去,所以我會恐懼,沒有勇氣去想象那樣的生活。”
顧小天說:“單親家庭很多很多,他們的孩子未必不幸福,就算是健全的家庭,孩子也未必會幸福,兩邊都不是必然的,只能說,看父母願不願儘可能地給孩子幸福。話說回來,父母自己過得好了,纔有餘力去愛孩子不是嗎?”
“你也這麼想?”
“嗯,不過呢。”顧小天話鋒一轉,“我不想再從你嘴裡聽見離婚兩個字。”
車內氣氛靜了一會兒,顧小天繼續道:“再聽見,我就不客氣了。”
清歌輕輕哼了一聲,臉卻紅了。
到家後,給公公婆婆發消息,也給一然發了個女兒喊姨姨的小視頻,短短十幾秒,一然反反覆覆的看,歡歡是小天使,她願意像愛自己的孩子那樣愛她。
但是自己的孩子……
從她的身體裡消失的三個小生命,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最早的那一個若是生下來,現在該多大了?她這輩子,是不是真的做不了媽媽了,她曾經那麼渴望做媽媽,不僅僅是爲了蔣誠。
一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最近都沒去做過檢查,或許去做個檢查,做些治療,可以爲將來做準備。但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或是能不能,真的和白紀川一直走下去,而且她也不想給自己壓力,現在的她,一走進婦產科,就覺得恐懼。
至於白紀川,一然從沙發上坐起來,看着空蕩蕩的大房子,她已經在這個家裡留下很多屬於自己的印記,不知不覺中,角角落落都有了她喜歡的東西,連客廳和臥室的窗簾,都換成了她喜歡的樣子。她早就把這裡當成了家。
心裡正茫然,電話響了,那個人,總會適時地出現,像是霸道地,不允許她對人生有半點彷徨不安。
“我現在去另一個地方見客戶。”白紀川在電話裡說,“看樣子能速戰速決,晚飯我來接你出去吃好嗎?”
一然很開心:“我現在選餐廳。”
白紀川問:“那我們要不要先去做運動,然後再吃飯?”
“好呀,要是時間有的多,可以看場電影嗎?”
“你安排,大不了買了吃的去電影院裡吃。”
“黑燈瞎火的,我不要。”一然說,“還有,不許親我了,我要好好看電影的。”
白紀川笑着答應了,兩個人又聊了幾句,一然不想讓他開車分心,掛了電話,就去選衣服化妝,天剛剛黑,白紀川竟然就到樓下了。
見了面,就有說不完的話,一然關心他和客戶談得怎麼樣,白紀川說現在誰家都想控制成本,他們這次的新技術很有誘惑力,韓可欣的眼光還是不錯的,報價談得攏的話,過兩週就能開始接訂單了,現在就要辛苦周子俊,要帶着團隊去工廠做培訓和技術指導。
“周老師真辛苦,他這麼忙,我怎麼給他介紹女朋友呢,我們辦公室裡有兩個小姑娘挺好的。”一然說。
“時間總歸有的,你要是覺得合適,我們就幫他約。”白紀川寵溺地看了眼一然,笑道,“不然他早晚要跟我絕交了。”
他們做完運動,白紀川帶一然去吃好吃的,剛剛走近餐廳,就聽見熟悉的聲音,一撥人從裡面風風火火地走出來,白紀川剛好用柱子擋住了自己,那些人揚長而去了。
“怎麼了?”一然問。
白紀川道:“剛纔是韓清走過去。”
一然驚訝又好奇:“就是可欣那個姑姑?”
16:00更新,不見不散小長假更新可能會有延遲,大家耐心等一等哈,我不會不更新的。昨晚的番外,可還行呀?誇我嘛(捂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