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三夫人早就料到樑二夫人不會就此罷休,一見她勸樑太夫人放棄、立刻笑吟吟的搶在樑太夫人前頭接了話:“二嫂這話可就說得不對了,正正是給素不相識的人添妝,才能更加體現出孃的大方!再說了,葉家也算是我的孃家人,真論起來和我們樑家也算是姻親,娘完全有資格當那對新人的長輩!”
樑三夫人說完不忘連連給顧箏使眼色,示意最受樑太夫人喜愛的顧箏幫她說話……
顧箏本是不想理會樑三夫人和樑二夫人之間的爭鬥的,但偏偏立在一旁的樑大夫人雖未插話、但卻表現出一副贊成樑二夫人的樣子,讓顧箏見了心裡十分不舒服,更是不知怎的想到因爲樑大夫人的無情而喝得酩酊大醉的樑敬賢。
一想到樑大夫人對樑敬賢的傷害,顧箏心裡不知不覺就多了幾分怒火,再一看樑大夫人擺明了要挺樑二夫人,她立刻決定要幫着樑三夫人把這件事做成———樑大夫人不是不樂意看到三房的人順心如意嗎?那她就偏偏要讓她失望!
心裡打定主意後,顧箏立刻笑着上前挽住樑太夫人的胳膊,柔聲說道:“母親說的沒錯,我們雖和那對新人素不相識、但彼此之間卻有着斬不斷的緣分呢!祖母此舉不但是給那對新人添了福氣,也算是給自己積了福,還讓我討了便宜、跟着做了一回善人……”
顧箏說到這裡刻意停了下來,一臉俏皮的衝樑太夫人眨了眨眼,半真半假的撒嬌道:“祖母,您該不是捨不得那對以我的名義送出去的金素鷺鷥蓮杯吧?”
樑太夫人一見顧箏衝自個兒撒嬌,一顆心瞬間便柔得滴水,心情更是大悅:“你那表舅父當年既幫着你外祖母尋了郎中、治好你外祖母的病,那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好心人!這樣的好心人就該有好報,給這樣的人添福氣、送喜氣也是件好事……”
樑太夫人邊說邊笑吟吟的拍了拍顧箏的手背,一錘定音道:“東西都已經從庫房裡拿出來了,哪有反悔之理?你大可放一百個心,祖母一向都說話算話!”說完樑太夫人立刻對身邊最得力的嬤嬤吩咐道:“胡嬤嬤,你親自替三夫人把這件事給辦妥了,別叫我們三少奶奶以爲我小氣,都一大把歲數了還出爾反爾。”
樑太夫人的話自是引得屋裡衆人齊齊笑了起來,樑大夫人不想爲了樑二夫人求她辦的事惹樑太夫人不快———這事兒她落到的好處又不多,沒必要把樑太夫人也給得罪了!
於是樑大夫人很快就改變態度,從善如流的和衆人一起稱讚樑太夫人:“娘您真是個大善人,總會做這些積德積福的好事!那對新人要是曉得您親自替他們添妝送福起,定是會高興壞了!”
樑大夫人一表態,樑三夫人也算是吃了一顆定心丸,料定此番無論樑二夫人再這麼鬧騰說,樑太夫人也不會改變主意,於是不由帶着幾分得意掃了樑二夫人一眼———樑太夫人一發話、樑大老爺那頭也就好辦了,只消讓人給他帶個話說這是樑太夫人的意思,樑大老爺自是會想法子叫那張家知難而退。
而樑二夫人一接觸到樑三夫人得意的目光,心裡立刻就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當場就和她撕破臉、痛痛快快的掐回架!所幸樑大夫人還保持着理智,一見樑二夫人神色不對、看起來似乎是急紅了臉,趕忙悄悄的拉了她一把、示意她稍安勿躁。
樑二夫人雖然被樑大夫人給拉住了,但她卻見不得樑三夫人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當下便尋了個由頭告退,一出了敬和堂的大門就氣沖沖的揪了幾朵開得正盛的芍藥出氣!
緊隨她出來的樑大夫人見了不由搖了搖頭,一面暗想樑二夫人真是沉不住氣的,一面直接上前同她把話說清楚:“先前的情形你也瞧見了,三弟妹已經早你我一步把事情給辦了,你先前託我辦的那件事、此刻我已無力幫你了……”
樑二夫人一見樑大夫人打算撒手不管、立時便急了起來:“大嫂,你可是已經把我送去的東西收下了,你怎麼也得替我在大哥面前遞遞話吧?哪怕試一試也好,總比試都不試直接便宜了三弟妹強!”
“試?你是真傻還是假傻?老太太都親自出面,以我們宣平侯的名義給葉家那未過門的小娘子添妝了,我們再出面阻止葉、劉兩家聯姻,那就是打老太太的臉,故意和老太太做對!”樑大夫人說着帶着一絲鄙夷掃了見錢眼開的樑二夫人一眼:“我們大老爺一向孝順,自是不會做出此等忤逆長輩的事來!”
樑二夫人一臉不甘的嘟囔道:“難道我們就這樣算了?我都已經收了張家五百兩銀子的定金了,難不成要我把已經進了荷包的銀子再掏出去?!”
“二弟妹,我勸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這世上有些錢是掙不得的!再說了,事情要是再生出什麼變數來,以三弟妹的性子一定會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老太太,到時候怕是連我們也少不得要被老太太罰上一頓!”
樑二夫人卻是一點都沒意識到這事已經做不得了,只一個勁的肉疼即將還給人家的五百兩銀子:“我都要把銀子還給人家了,有什麼好怕?我們這不什麼都沒做嗎?母親要罰我們也沒個由頭……”
“我是什麼都沒做,但你卻不同———你既然已經收了張家的五百兩銀子,那就等於把事情做了一半!”樑大夫人覺得這樑二夫人不但一門心思的鑽到錢眼裡、還蠢得無藥可解!可偏偏她已經收了樑二夫人送來的東西,先前也應下這件事了,事情若是被捅出來她少不得要受到牽連……
樑大夫人可不想讓真正的一家之主、樑太夫人不待見,因此她雖不耐煩和樑二夫人廢話,卻只能耐住性子把話說得更加直白些:“你想想,這葉家和王家本就已經定了親,是張家想要橫刀奪愛、逼人家葉家退親!這件事怎麼說都是張家不對,而我們卻差點成了張家的幫兇!”
“你應該曉得娘最痛恨人家做哪些拆散姻緣的缺德事,她老人家要是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不但會說張家人心不正、行不端,仗勢欺人的使壞拆散一樁好姻緣,還會訓斥我們助紂爲虐……總之我們沒必要爲了別人家的事,從此讓娘不待見!”
樑二夫人見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雖滿心不甘、最終也只能怏怏的閉了嘴,只是心裡恨恨的給聯手斷了她財路的樑三夫人和顧箏記了一筆賬,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個機會找回面子、出一出心頭這口惡氣!
可惜樑二夫人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辦法找回面子,因此幾日後偶然和顧箏在園子裡碰頭後,她只能耍耍嘴皮子給顧箏添些不痛不癢的不痛快,一打照面就故意把話說得陰陽怪氣的:“喲,這不是我們身份尊貴、最得老太太喜歡的三少奶奶嗎?”
樑二夫人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實在是不討喜,顧箏懶得理會她、只微微的衝她欠了欠身,不鹹不淡的打了個招呼:“二伯母。”打完招呼顧箏便自顧自的和樑二夫人插身而過,一副不想和她多談的模樣。
顧箏的冷淡卻讓樑二夫人覺得她目中無人,當下便故意趁着顧箏還沒走遠、大聲的對身邊的丫鬟說道:“對了,語柔那丫頭去凌雲寺也有一段時日了吧?三郎這親也已經成了,應該很快就會把她接回家了吧?”
樑二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琥珀立刻心領神會的接上話,專挑顧箏不愛聽的話來說:“三少爺沒成親前就只和表姑娘一人親厚,當初也是爲了避嫌纔不得不聽三夫人的話、暫且將表姑娘送去凌雲寺祈福……如今三少奶奶既已進了門,表姑娘自然也就不必再避嫌了,想必三少爺很快就會親自將她接回來。”
“對哦,似乎昨兒就聽三郎提起,說過幾日便會親自去凌雲寺將語柔接回來……”
樑二夫人故意把尾音拖得長長的,還不忘拿眼去瞧顧箏的反應,可惜顧箏並未如她預料那般吃醋吃到氣急敗壞,腳步依舊邁得不急不緩、心思也只放在園子裡那些盛開的花朵上……那副漠不關心、不以爲然把樑二夫人當成空氣的樣子,反而把樑二夫人氣得滿臉不甘的絞着帕子。
勺兒見了立刻得意的湊到顧箏身邊,壓低嗓音說道:“少奶奶您不理會二夫人,可把她氣得快要把手裡的帕子絞成麻花兒了!”
顧箏其實直到剛剛聽了樑二夫人主僕的對話,才曉得那位傳說中的樑表姑娘閨名喚作“語柔”。不過顧箏纔不會傻到去和樑二夫人談論和樑表姑娘有關的事,她更是知道樑二夫人打的是什麼心思,自然不會讓她如意、反倒還刻意做出一副絲毫不在意的樣子。
事實上顧箏也的確沒把那樑表姑娘放在心思,且她自認爲自己是個守信之人,因此得了樑二夫人的提醒後,顧箏一回到秋霜苑就一絲不苟的嚴格執行和樑敬賢之間的約定,委婉隱晦的提醒樑敬賢:“我們成親以後,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了?你想想我們成親後你有什麼重要的事一直沒做?”
樑敬賢心情似乎不錯,話裡帶了幾分笑意:“成親後忘記的事?莫非娘子你是指洞房?”說着不忘壞心的拿眼上下打量顧箏,意味深長的補了句:“我懂了。”
顧箏見樑敬賢一點都不開竅、完全沒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氣得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直截了當的說道:“我是說如今我嫁到你們家也已經有一段時日了,你是不是該去把表姑娘接回來?我們早就約定好我嫁進來只當你名義上的娘子,我也說過我絕不會妨礙你和表姑娘……”
樑敬賢見顧箏竟主動提出要把蕭語柔接回來,先是一愣、表情隨之變得有些古怪,盯着顧箏看了半響、見她不像是在說違心的話,好心情瞬間被顧箏破壞得一乾二淨,再開口時語氣也變得硬邦邦的、還帶了幾分惱意:“此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