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分局?你打算開在哪裡?刺州?”
顧風因人在桐州,雖然平日裡能幫顧箏看着刺州的砂糖局,但卻不能親力親爲,一聽說顧箏想要開砂糖分局,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找誰來打理:“張大虎兄弟幫你管着如今這間砂糖局,若是你當真要再開一間分局,他們二人怕是無法分身替你打理分局。”
顧箏神秘一笑:“人選我已經有了,大哥只需幫我把分局籌備起來就行了。”
顧風頗感意外:“哦?人選你已經挑選好了?”
顧風是顧箏最最信賴的人,顧箏自是事事都先和他商量,當下就把張盛的優點一五一十的告訴顧風:“嗯,我覺得樑家大姑爺張盛不錯,早些我和他聊了幾回……”
顧風聽了後也頗爲欣賞張盛,心想這種栽過跟頭後踏踏實實的從頭學起、且自身就有經商天賦的人,的確是能在生意上幫他們一把。
於是顧風在心裡合計了一番後,當下就命勺兒鋪紙研磨,一面飛快的上下打着算盤,一面在紙上把開設分局的成本算了出來:“雖只是開一間分局,但成本卻也不低!我算了下,我們手頭的銀子怕是還差上一些。”
顧箏想了想,心想只讓張盛當個掌櫃的似乎有些苛待他,還不如拉張盛入夥、分他一兩成股份,這樣他一定會更加盡心盡力的打理分局:“不如我們把差的那點銀子讓張盛想辦法湊上,我們也不白拿他的銀子,給他一些乾股就是。這樣一來分局他也有一份,不必我們多說他自會盡心打理。”
顧風也覺得顧箏這個法子好,既解決了資金不足的問題,又把張盛綁在一條船上,兩人很快就把開分局的章程給定了下來。
顧箏不好直接去找張盛談這件事,便先去書房找了樑敬賢,一過去就發現蕭語柔正在案邊幫樑敬賢研磨,心裡頓時莫名的生出幾分不痛快,反正也不好當着蕭語柔的面談請張盛幫忙的事,顧箏索性連招呼都懶得和樑敬賢打,直接一甩袖子走人。
顧箏難得主動來找樑敬賢,樑敬賢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當下就丟下蕭語柔追了出去,把蕭語柔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連袖子沾染上黑色的墨汁都沒覺察到,對突然出現打擾她和樑敬賢單獨相處的顧箏更是恨得咬牙切齒。
顧箏見樑敬賢追了出來心情這纔好了點,但嘴上卻酸溜溜的擠兌他:“你跟着我出來幹嘛?你就這樣丟下你的寶貝表妹,不會讓她覺得被冷落嗎?”
樑敬賢照樣無奈的撇清自己和蕭語柔的關係,並又趁機拐彎抹角的向顧箏表白:“你比她重要,我就是冷落她也不能冷落你。”
“鬼才信你說的話,你們都揹着我在書房裡幽會了,”顧箏說着頓覺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娘子說這樣的話似乎有些不大合適,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尖、飛快的改口將話題岔開:“我是有事想找你幫忙纔會到書房找你,沒想到我來的真不是時候,竟打擾了你和表姑孃的幽會……”
“我先回去了,等你陪完表姑娘回秋霜苑我們再談我的事也不遲。”顧箏說着十分沒誠意的衝樑敬賢抱歉一笑,笑完不等樑敬賢發話便轉身開溜。
樑敬賢卻是飛快的伸手扯住顧箏的胳膊,爲了不讓顧箏對他的誤會越來越深,下意識的解釋道:“別走,既然人都來到這兒了,不如陪我到園子裡走走?我和語柔不是你想的那樣,她來書房是向我借書的,借完爲了謝我非要留下來給我研磨,我趕也趕不走,我便懶得理會讓她自便了。”
顧箏雖然十分傲嬌的沒搭理樑敬賢,但腳步卻自發跟着他往園子裡轉去,讓樑敬賢見了眉宇間有了淡淡的微笑———他的彎彎還會吃醋,看來她心裡也不全無他的位置,只是她自己似乎還沒覺得到這點。
不管如何,這個發現還是讓樑敬賢心情十分愉悅,走着、走着便輕輕的握了顧箏的手。顧箏心想他們身後還跟着勺兒呢,讓她瞧見多不好意思?
一想到這兒,顧箏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試圖掙脫樑敬賢的手,彆彆扭扭的抗議道:“逛園子就逛園子,你趕忙拉我的手?快鬆開,被人看見多不好!”
“我牽我自己娘子的手有什麼不好的?”樑敬賢說話間見勺兒已經十分識趣的遠遠閃開,立時壞笑着湊到顧箏耳邊,薄脣貼着她的耳朵:“娘子,你都把我全身上下都摸了個遍了,卻不許我牽一牽你的手———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說得過去嗎?”
樑敬賢的話讓顧箏的臉蛋“騰”的一下火辣辣的燒了起來,又羞又惱的把樑敬賢推開:“誰摸你了!青天白日的拉拉扯扯成何體統?真不害臊!”
樑敬賢隨手摺了朵玉簪花別在顧箏鬢邊,語氣吊兒郎當沒個正形兒:“我覺得你也不太害臊啊,你忘了嗎?那一夜你可是……”
顧箏的臉皮可沒樑敬賢那麼厚,哪經得起他一再二、再二三的調戲,當下就惱羞成怒的叉着腰吼了樑敬賢一句:“樑敬賢!”
不曾想樑敬賢卻一點都沒把顧箏的憤怒放在眼裡,反而突然欺近顧箏,目不轉睛的盯着顧箏、半真半假的問道:“彎彎,你是不是已經喜歡上我了?”
“我呸!我纔不喜歡你呢!”顧箏說着沒好氣的瞪了樑敬賢一眼,瞪完卻又沒由來的感到有些心虛,急忙側過頭假意欣賞身旁那開得燦爛的芍藥,背對着樑敬賢把話題岔開:“我找你是有正經事呢,你別和我耍貧嘴了,我們說正經事———我和我哥哥都十分欣賞大姐夫的才幹,想請他入夥我打算新開的砂糖局分局,由他幫着我打理分局。”
樑敬賢也覺得張盛吸取頭一次被騙的教訓後,如今已經算是磨練成一個不錯的人才,十分支持顧箏的想法:“嗯,大姐夫這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不過你打算開分局?本錢可夠?要不要從我這裡撥一些過去。”
“不用了,我暫時還不缺銀子。”顧箏和樑敬賢又不是真夫妻,她哪能理直氣壯的用樑敬賢的錢?
樑敬賢也不勉強,只再問起張盛一事:“你和大姐夫說了?”
顧箏搖頭:“我去說有些不大方便,還是你替我去找他,在寶樂齋擺桌席面請他,席間替我好好的把這件事和他說說。”
樑敬賢對顧箏的事一向十分上心,很快就幫她把張盛請到寶樂齋細談。而張盛如今正爲失去打理鋪子的權利而抑鬱寡歡呢,一聽說顧箏願意給他一個機會打理分局,自是精神一振、一口答應下來,當下就和樑敬賢商討了具體細節。
不曾想張盛回去後一請示樑二夫人、求樑二夫人借些本錢給他,樑二夫人當場就一口拒絕了他,不肯借些本錢讓張盛藉着這個難得的機會一展拳腳。
張盛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少見的不肯按照樑二夫人的意思去做,第一次當着她的面追根究底:“母親,您也曉得三弟妹素來是掙錢的好手,經她手的生意即便不掙錢也不曾虧損過,如今她既願意給我這個機會、讓我入股砂糖局分局,那對我來說可謂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您想想,只要我帶着本錢入股分局,不出半年就能回本,緊接着就能把之前欠您那筆銀子掙出來,再往後掙的銀子就能……”張盛本是想說再往後掙的銀子他就能送去給張家那頭了,但他卻不敢當着樑二夫人的面提補貼張家一事,只能臨時改口說道:“總之我怎麼琢磨都覺得這是一個千載難逢、證明我有本事的好機會,請母親同意我和三弟妹合作!”
可惜樑二夫人心裡卻自有另一番盤算,一見張盛把前景說得這般好,便生怕他跟顧箏合作後會慢慢的強大起來,最終翅膀硬了生出自立門戶的心思,到頭來丟下她和樑二老爺不管……
可樑二夫人也捨不得放棄這麼一個掙錢的機會,因此她飛快的在心裡合計了一番後,依舊堅持最初的意思不讓張盛和顧箏合作:“把你從鋪子裡叫回來後,元娘便接替你去打理鋪子大大小小的事宜了,若你再去幫三郎媳婦兒,那我身邊可就沒人了———我和你父親身子一直不大好,身邊哪能沒人侍奉?”
張盛還想爲自己爭取機會:“可我……”
張盛才說了兩個字就被樑二夫人毫不留情的打斷:“這對咱們這一房來說倒也是個掙錢的好機會,我自會去和三郎媳婦兒細談,以我的名義和她合作,你不必再摻和此事了,好好的給我在家讀書纔是正理兒!”
張盛一聽說樑二夫人想撇開他單獨和顧箏合作,立時急了起來:“母親您不能這樣做,三弟妹指名了是要我過去幫忙,她……”
“你不必多說了,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你不用再操心,”樑二夫人霸道的替張盛做了決定後,還不忘拿話敲打他:“你既然已入贅到我樑家,那便等同於我樑家的兒媳婦兒,就要乖乖的在家侍奉岳父岳母,好好的把書讀好替我們二房爭光,纔不會枉費我們對你的栽培!”
樑二夫人之所以不給張盛掙錢的機會,只一心讓他考取功名,乃是因爲張盛倘若真能高中出仕,最終還是離不開樑家的庇護,還是得依靠樑家的勢力和人脈,到頭來還是得看她的臉色行事,被她牢牢的拿捏在手裡。
張盛卻不願意就這樣放棄這個難得的機會,因此他第一次忤逆了樑二夫人的意思:“母親若是不肯借我本錢那就算了,我自去想法子就是。”
張盛話一出口、樑二夫人就滿臉怒容的拍了下桌案,喝道:“反了、反了,我這個丈母孃的話你竟敢不聽?!你若是不聽我的話,那就把我替你們張家出的那筆錢還上,然後淨身給我滾出樑家,回你張家過窮日子去!”
張盛卻一點都不示弱,一臉倔強的看着樑二夫人,以沉默來作爲對抗。
樑二夫人見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張盛依舊沒有向她低頭認錯,氣得拿起桌案上的茶盞就往他身上砸去:“還有你身上的衣裳!你要走也得把它全都給我脫下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你忘記當初我是如何幫你們張家走出困境的嗎?”
“我告訴你,三郎媳婦兒好歹也是我們樑家的人,你以爲你脫離樑家後她還會給你這個機會嗎?別癡心妄想了,沒有我們樑家,你什麼都不是、沒人會把你看在眼裡!”
樑二夫人這番話把張盛打擊得臉色十分難看,垂放在兩側的手更是緊緊的握成一團,就連原本挺直的身子也微微的顫抖起來,似乎他掙在極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
張盛到底是虧欠了樑家,因此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選擇忍氣吞聲,逆來順受的接受了樑二夫人的安排:“我都聽母親的安排,母親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說完不等樑二夫人發話張盛便沉默的退了下去,出了樑二夫人住的院子後在烈日下站了許久,最終慢慢的擡頭迎上正午的驕陽,刺目的白光涌進他的眼底,讓他的眼睛酸酸澀澀、有淚水不自覺的流出來———這一刻張盛暗暗的在心裡發誓將來一定要出人頭地,讓今時今日小瞧他的人再也不敢小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