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六娘此時已經膽小的躲到岑元娘身後去了,聽了岑五孃的話後有些羞澀的衝顧箏笑了笑,頓了好一會兒見衆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她才怯怯的開口喊了聲:“顧……顧妹妹……”
若不是岑五娘事先已經說了岑六孃的膽子很小,顧箏差一點以爲自己長得十分嚇人、才初一見面就把岑六娘嚇得躲到岑元娘身後去。
不過這樣的小姑娘倒也讓人下意識的心生憐惜、討厭不起來,因此顧箏馬上回了她一個友善的微笑,隨後特意挑了一條和岑六娘身上氣質十分相襯、做工精緻的白玉夕顏花鏈子送給她。
岑六娘一見到那條白玉夕顏花鏈子、眼底便閃過一絲歡喜,顯然顧箏送的東西讓她打從心底喜歡。不過岑六娘卻是略微猶豫了一小會兒,才小心翼翼的收下顧箏送的禮物,小聲的道了謝後、羞答答的回贈顧箏一副金寶串牌。
那副金寶串牌有些比不得前面幾位姐姐送的禮物,因此岑六娘送出金寶串牌後馬上一臉緊張的看着顧箏、生怕顧箏會嫌棄,一直到見顧箏臉上有着真心喜歡的神色、並且一視同仁的把那副金寶串牌妥善收好,她臉上的表情纔有所放鬆、並且有了淺淺的微笑。
倒是岑六娘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樣,讓一旁的岑五娘眼裡飛快的閃過一絲不耐,只是岑五娘很快就壓下心頭的不耐煩,繼續引着顧箏到一個被奶孃抱着的小奶娃面前,笑着介紹道:“彎彎,這是我們的幺弟七郎,他今年才兩歲多、還不大會叫人呢!”
顧箏笑嘻嘻的逗了胖嘟嘟的岑七郎幾下,又挑了一個花梨小木魚送給他玩耍……如此纔算是把府裡的姑娘和少爺都認了一遍。
顧箏這邊纔剛剛認完親,顧麗娘那頭也正好完事———岑老爺屋裡的五位姨娘也按照擡成姨娘的先後順序,逐一向顧麗娘磕頭見禮。
當然,這姨娘原是沒資格進太夫人的榮壽堂的,更別提在太夫人宴息的裡屋走動了。她們之所以能夠破格出現在榮壽堂,乃是因岑府人丁一向都不太興旺,太夫人總是嫌榮壽堂太過冷清了一些、不夠熱鬧歡喜,於是纔會破例允許那些姨娘到榮壽堂走動。
此舉說得好聽點是給姨娘們一些體面,說的難聽點就是要她們這些婢妾服侍太夫人。畢竟羅夫人眼下掌着岑家的中饋、不能時時在太夫人跟前服侍……也正是因爲岑府的姨娘說到底始終是半個婢子,所以也要給顧麗娘這個主子磕頭見禮。
顧箏母女把岑府的人都認齊了後,大家夥兒便按主次重新坐下,熱熱鬧鬧的扯起了家常瑣事來……
羅夫人更是暫時壓下對顧箏母女的不滿,堆起一臉笑容湊到擡夫人面前,把顧箏母女沒到之前、大家夥兒正在商議的事情重新提了出來:“娘,元孃的親事先前我們已經商討得差不多了,您看是不是乾脆就定下陳家?”
太夫人聽了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問了句:“依你的意思,你這個嫡母是看中陳家了?你且說說這陳家好在哪裡,值得我們把大姑娘嫁過去。”
太夫人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羅夫人心頭一跳,眼底馬上多了幾分心虛。但這陳家到底是桐州一帶數得上名的名門世家,且佔了個“定國侯”的爵位———別的暫且先不論,就單單論這爵位、定國侯陳家就比自家高上一等呢!
這岑元娘不過是區區定南伯府庶出的姑娘,就算是嫁到定國侯府去只是當繼室夫人,對她來說也算是天大的好事了!
一思及此處,羅夫人立馬覺得自個兒一點都沒虧待岑元娘,也算是費心費力的給岑元娘找了門頂好的親事……
因此羅夫人當下便定了定心,堆着一臉笑容對太夫人說道:“娘,元娘雖是嫁過去當繼室,但她一嫁過去便能請封爲定國侯夫人,這誥命可是比我這個定南伯夫人還要尊貴幾分呢!這般好的親事,任誰都挑不出丁點不好的地方來!這元娘也是我從小看着她長大的,我哪能給她安排一門不如意的親事?!”
“一嫁過去就能得個誥命,聽着是挺不錯的,但……”
太夫人說着頓了頓,才點出了這門親事美中不足的地方:“只是給人當繼母終歸不是件容易的事兒,這當繼母的就算是做到十分好,人家也只會說你一分好,甚至說這本就是你該盡的本分;但哪怕你僅僅只有一次沒把事情做到最好,人家就會說你苛待繼子、就會用唾沫星子淹死你。”
羅夫人聞言訕訕的笑了笑,小聲的反駁了句:“不也有人嫁過去當繼母,一家人和和睦睦、高高興興的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嗎?再說了,若不是因爲這點小小的不好,這門親事又怎會輪到我們家?常言道‘有得必有失’,反正我瞧着這門親事是十足十的好……”
“當然了,我眼皮子淺沒娘您這般有遠見,我瞧着好的也不一定就準,所以這件事最終還是得由娘您來拍板,”羅夫人說着頓了頓、有些厭惡的斜斜掃了岑元娘一眼,才皮笑肉不笑的把話說完:“反正娘您早早的就已經發過話,說元娘是我們府上的嫡長女,她的親事我們一定不能馬虎。”
“就是這話沒錯!元娘是我們府上頭一個出嫁的姑娘,她的親事我們自然是馬虎不得,”老太太說着頓了頓,隨後伸手指了指注意力完全放在得來的那些見面禮上頭的顧麗娘,出乎衆人意料的問了顧麗娘一句:“阿鸞,元娘是你的嫡親侄女兒,她的親事你如何看待?”
“啊?!娘是問我的意思嗎?”
顧麗娘先是傻乎乎的“啊”了一聲,還沒弄清楚事情狀況,就見一直低眉順眼立在羅夫人身旁的孫元娘飛快的看了她一眼。孫元娘這一眼總算是給了顧麗娘一個提醒,讓她記起自個兒還欠孫元娘一個人情……
加之顧麗娘心裡記恨着羅夫人先前設局栽贓陷害她一事,於是她便故意不讓羅夫人遂意、也存心要和羅夫人對着幹,當下便順着太夫人的話、直截了當的給出了意見:“娘,要我來說,我覺得那什麼定國侯府未必是最合適元孃的人家!”
“哦?”顧麗孃的話讓太夫人頗爲意外的挑了挑眉,生出了一絲興趣來:“那你說說什麼樣的人家纔是最合適元孃的人家?”
顧麗娘聞言倒也不推脫,反而大大方方的說了最直白的話語:“大戶人家的那些規矩和講究我是兩眼一抹黑、一點都不懂,但倘若眼下是我要嫁我的囡囡,那我便只會有一個要求———我只希望囡囡嫁到夫家後過得開開心心的,哪怕夫家並不是十分顯赫富貴,只要夫妻和睦、囡囡過得開心快樂就成!”
“再說了,這門檻太高、太過顯貴的富貴人家,不但家裡頭那七拐八彎的關係複雜得很,就是家裡的是是非非也比尋常人家要多得多!像侯府那樣的大世家,單單是公婆叔伯、妯娌姑嫂就夠新媳婦兒喝上一壺了,若是還有那繼子、繼女什麼的,這新媳婦兒嫁過去的日子能過得舒心愜意纔怪哩!”
“更別提將來繼室生出來的孩子,平白無故的就比前頭那位正室夫人生的矮上一截,那豈不是連孩子都要跟着大人一塊兒受委屈?!”
顧麗娘越說越順溜、也越覺得自個兒說的有理,於是她當下便把嗓門往上提了提:“反正要是讓我的囡囡去給人家當後孃,受那些個不該她受的閒氣,那甭管對方家世有多顯赫,那我就算是被打死也不會答應!”
顧麗娘先是囉囉嗦嗦的說了一大堆,似有似無的點出這門親事的重點後,才裝出一副突然醒悟過來的模樣,猛一拍後腦勺說道:“哎喲!瞧瞧我這亂七八糟的都說了一堆什麼話?!“
“娘,這些個高門大戶的事我是一概不懂,我不過是心疼自家閨女、拿自家閨女來打個比方,一不留神才囉囉嗦嗦的說了這麼一大堆話,您聽了可別笑話我沒見識啊!”
倒是太夫人聽了顧麗娘這番話後,眉頭慢慢的擰成一團,最後更是簡單的提了提眼下襬在岑元娘面前、供岑家選擇的幾戶人家的家世背景……
提過那幾戶人家的家世背景後,太夫人便半真半假的問了顧麗娘一句:“你既做什麼都是爲了閨女着想、只盼着閨女能過上好日子,那你便當做是給彎彎挑夫家,好好的替我挑一家出來。”
太夫人此話一出,羅夫人和孫姨娘的臉色都齊齊變了樣———羅夫人自是滿臉震驚,似乎不敢相信太夫人竟讓顧麗娘這個鄉野村婦來決定岑元孃的親事;而孫姨娘則是一聽太夫人的話、內心馬上涌出絲絲希望,更是不動聲色的看了顧麗娘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