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導主任的禿頭上燃燒着熊熊火焰，衝上來劈頭蓋臉地把唐縱訓了一頓，後者乖乖地低頭捱罵認錯，系統看得目瞪口呆。
教導主任嚴厲地批評了唐縱淡泊的公共安全意識，嚴厲地批評了他稀爛的法律觀念，嚴厲地批評了他低下的個人素質，嚴厲地批評了他十幾年來逃過的一百零七堂課，以及出生到現在說過的一萬三千四百一十八句髒話，教導主任唾沫飛濺地嘮叨了三十分鐘，說累了坐下來喝杯水，休息片刻，起身還要接着數落唐縱的罪狀。
嚇得唐縱連忙戴上了耳塞。
教導主任終於說完了要說的，臨走前還繳走了唐縱所有的違禁物品。
“唐縱啊唐縱，跟你說了多少遍，你就是不學好！”
教導主任最後扭頭長嘆一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然後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砰——”地一聲，房門關上了，屋子裡隨即寂靜下來，一切都恢復了原樣，只剩下唐縱獨自一人站在空空蕩蕩的房間裡，唯一的不同，就是滿地的瓶瓶罐罐和化學垃圾都被禿頭主任收走了。
“看到了吧？”唐縱說，“這就是教導主任的威力。”
“可怕。”系統的彈窗回答。
“每個學生的心目當中都會有一個教導主任。”唐縱說，“那是人生當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啊。”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系統問，“接着製造硝酸甘油嗎？”
唐縱搖了搖頭。
他的大計還未實施就被教導主任挫敗了，所有的作案工具都被收繳。
唐縱坐下來，掏出手機，“距離聽證會召開，還有多長時間？”
“五天時間。”系統回答，“五天後在中科院高能所，上級主管部門就會正式召開關於下一代大型強子對撞機的聽證會。”
唐縱隨手在網上搜索相關消息，由於反對派水軍的敗退，如今主流輿論風向都被支持派把控，支持派人多勢衆，背景和資金都很雄厚，造起勢來不遺餘力。學術界的新聞在媒體上原本並不受關注，關注度遠遠比不上娛樂圈，載人飛船發射還不如某冰某晨打個噴嚏來得轟動，但這一回對撞機長期霸佔熱搜榜，顯然背後有人在推波助瀾。
其他的不說，反正唐縱這一邊的人名聲已經是被鬥臭了，被吊起來批鬥，還戴上了各種帽子，輕一點的說是吃裡扒外，重一點的說是背叛國家，再過幾天，唐縱懷疑這幫人會把已經丟進歷史垃圾堆幾十年的“反動學術權威”又重新挖出來。
支持派中有些人深諳此道，擅長給人貼標籤分化立場和階級，想來當年在紅衛兵裡也是幹宣傳的一把好手，喊起口號來一套一套的。
“反對者居心不良，阻礙國家發展，其心可誅！”
“反對的人都是公知！公知是什麼貨色我們還不清楚嗎？跪舔他們的美國爸爸，看不得中國一點好。”
“絕對受到了境外反動勢力的收買，有些人爲了錢什麼都能幹得出來！”
“精日！日雜！”
唐縱慢慢皺起眉頭，中國網民的一大特點是可以不看文章內容而直奔評論區，然後根據標題的幾個字腦補出一局陰謀大戲，中國人向來是鍾愛陰謀論的，喜歡聽羅斯柴爾德家族控制全世界的奇葩故事。
他不知道此時此刻，在網上痛罵反對派的人當中，有多少是當初言之鑿鑿表示對撞機是臺廢鐵的。
很多情況下，兩種不同的聲音本就是由同一撥人發出來的。
唐縱試着在某個貼吧裡發了一個帖子，隨便試探一下風向。
“我不贊成中國建造大型強子對撞機，因爲這東西太花錢了，國內目前缺錢的地方太多了，這筆資金可以用於其他地方，更何況目前相關的理論本身也不完備，對撞機就算造了出來，也未必能發揮預想的作用。”
幾分鐘後，有人在樓底下回復了。
簡單的兩個字。
“傻叉。”
沙發佔完了，立即有人佔地板。
“經過鑑定，樓主傻叉一個，不接受任何反駁。”
回帖一條一條地出現了。
“樓主小學畢業了沒有哦？還理論本身不完備？來來來，請你說說是什麼理論？外行人就不要瞎摻和了好伐？”
“樓主怕不是個民科？國內一大堆民科也反對建造對撞機的，但他們反對的理由只是抱怨國家爲什麼不把錢發給他們，樓主如果也想要錢，可以拿個破碗上街乞討嘛。”
“物理學是基礎科學，基礎科學不發展，技術怎麼發展？技術不發展，國家的綜合國力怎麼提升？這麼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明白？樓主的大腦發育完全了嗎？簡直是鼠目寸光，大清亡了才幾年吶？閉關鎖國忘了嗎？”
“國內就是因爲像樓主這樣的人太多，所以才普遍素質不高，樓主這樣的人如果都死光了，保證中國立即變成世界第一強國。”
“傻叉。”
“不屑於跟這樣的智障討論問題。”
“顯然樓主小學沒畢業，怕不是連對撞機是什麼都不知道。”
“樓主小學生，你知道對撞機是什麼嗎？不知道別瞎BB，這可不是你手裡的玩具，滾回你媽媽懷裡吃奶去吧。”
唐縱沉默半晌。
系統彈窗跳了出來，“你正在遭到圍攻誒，網絡暴力這麼嚴重嗎，簡直就是一羣瘋狗啊。”
唐縱點了點頭，“我知道，貼吧的低齡化越來越嚴重了。”
他在樓底下回復了一條帖子。
“本人持着客觀公正的態度，在非常認真地討論對撞機的製造價值，各位請勿人身攻擊。”
幾秒鐘後，回帖出現了。
“這個人簡直要笑死我了，還客觀公正的態度？你這種僞客觀僞公正我見的太多，你自己屁股都坐歪了還怪別人？”
“樓主疑似腦殘，不知道還有的救不。”
“一天到晚標榜自己理客中的人，大部分都是智障。”
“樓主，你要是真心反對建造對撞機，你去中科院啊！你去國務院啊！攔住他們不讓他們開工啊！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同意樓上，樓主要是個真有本事的人，何必在這裡當鍵盤俠？你去阻止國家啊！”
“就是，樓主何不去北京？”
唐縱回覆：“你們說對了，我會阻止他們的，這個工程最終不會上馬。”
“哇哈哈哈哈，年度最大笑話！年度最大笑話！笑死我了，笑死我了！”
“管理員在哪啊？把這個帖子置頂加精，看看最後打誰的臉……這裡有個貨說可以阻止對撞機！笑死我了！哎呦笑得我肚子疼。”
“哈哈哈哈，樓主牛逼啊，你要阻止對撞機？去吧去吧，你知道北京在哪不？”
“哈哈哈哈哈哈！”
“樓主怕不是副國級幹部？哈哈哈哈哈！承包我一年的笑點，你是想笑死我然後繼承我的LOL賬號嗎？”
最後連貼吧吧主都蹦了出來，“樓主牛逼，你要是真能讓對撞機下馬，我這吧主不當了，送你了。”
唐縱關上了手機，起身披上衣服。
“你要去哪？”系統問。
“最後五天時間。”唐縱說，“我要孤注一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