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東承載着七班全體老師的殷切希望去找他的前籃友關寧志了。
作爲曾經一起打過籃球的球友,張曉東是七班一衆老師當中唯一一個和關寧志有過交集的人。張曉東年輕時也曾經是個熱愛運動的人,喜歡足球籃球羽毛棒球球橄欖球等各類球類運動,可惜無一擅長,張曉東曾經在足球場上打橄欖球,雙手抱球一路衝刺,對方的前鋒中鋒後衛守門員一起上都攔不住,被撞得人仰馬翻,張曉東抱着足球撲進球門,然後被足球隊驅逐出場。
後來張曉東轉戰籃球,他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盡情拼搏,一個人就能把對方打得不敢上場,人送外號“球場野獸”,從街頭籃球到學校籃球到小區籃球一路征戰殺伐,無人敢纓其鋒,在他最輝煌的歲月裡,張曉東立於巔峰之上朝着籃球場咆哮,千軍萬馬不敢對陣,直到他的膝蓋上中了一箭……
射出這支箭的人就是關寧志。
關志寧上前攔住張曉東,並嚴厲要求其立即下場,球場野獸當即大怒,他東征西討多年,何曾畏懼過什麼人,一個小小的關寧志算什麼?張曉東當場就要掄起拳頭跟對方好好講理。
張曉東從來不怕自己沒理,他和人理論就沒輸過,因爲拳頭之下即爲真理。
接着他就被衆人抓住扔了出去。
球場野獸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銳不可當,多少英雄好漢都淪爲刀下亡魂,但關寧志只用一句話就讓張曉東下場了。
因爲關寧志是比賽裁判。
那是張曉東打過的第一次有裁判的比賽,後來他才知道打籃球不能用膝蓋和手肘重擊對方的肚子,更不能用籃球猛砸對手的頭部,事後想想,張曉東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所有的運動本質上都是在自由搏擊。
張曉東打比賽,敵人永遠都是裁判,之前他和人比賽無裁判,所以他是無敵的。
“什麼?”關寧志眉頭一皺,“把賭約取消?”
張曉東點點頭,打哈哈,“似啊似啊,關老司李能不能把辣個賭約取消了啊?大家都是層連人,沒必要搞得嘖麼下不來臺面,就當似個玩笑嘛,不要辣麼認真。”
關寧志沉吟片刻,往椅子後背上一靠,眯起眼睛懶洋洋地問:“我爲什麼要取消賭約?我爲什麼要當它是個玩笑?”
“不似玩笑?關老司李真想讓唐衆學狗叫啊?”張曉東一驚。
關寧志面無表情,“是啊,我不光要讓唐縱當衆學狗叫,我還要讓七班學生全體向我們班道歉,你們以爲我是在開玩笑麼?”
張曉東噎住了,他隱約意識到這件事可能不是那麼好善終,關寧志的語氣和表情看上去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大家同似一場,互相留個面子唄,得饒人處且饒人,留一線餘地日後好相見,何必做得嘖麼絕啊?”
張曉東還在嘗試補救,他不知自己這前籃友的面子夠不夠大,張曉東只希望對方還記得兩人一起流汗的歲月。
“這個賭約不是我提出來的。”關寧志從抽屜裡取出一張紙遞給張曉東,“而是唐縱自己主動要求的,張老師你自己看吧。”
張曉東接過賭約把它展開,大吃一驚。
“關寧志與唐縱在此立下賭約,在聯考當中,如果七班平均分超過九班,那麼九班全體向七班公開道歉,關寧志當衆大喊‘對不起七班,我錯了’,並學三聲狗叫。
如果九班平均分超過七班,那麼七班全體向九班公開道歉,唐縱當衆大喊‘對不起九班,我錯了’,並學三聲狗叫。
此賭約各方須嚴格遵守,不可違背,違者斷子絕孫五馬分屍千刀萬剮水淹土埋五雷轟頂挫骨揚灰天誅地滅。
2017年10月20日。”
底下還有關寧志和唐縱的簽名,關寧志的字跡張曉東認不出來,但唐縱那一手狗刨他看得清清楚楚。
“唐縱自己要找死,怨不得別人。”關寧志的聲音冰冷,“我本來不想讓他太難堪,但他自己要把臉湊上來,我能有什麼辦法?”
“關老司……”張曉東不知該說什麼。
“張老師你別勸了,這是我和唐縱之間的事,你們都別插手。”關寧志搖了搖頭,“把話擺明了說吧,我也不怕得罪他,反正聯考結束之後他就要捲鋪蓋滾蛋了,學校已經決定要把唐縱踢掉了,就缺一個機會……從此我們和他就是兩路人,我幹嘛要給唐縱面子?”
“我就是要給唐縱和他們班一個教訓,垃圾就該待在垃圾處理廠裡,跑出來到處亂竄,不怕影響市容麼?”關寧志把桌上的教案合上,“張老師你以後也別再來找我了,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你們也別白費力氣,這狗叫唐縱是學定了,就算天王老子來了,他也要給我去學三聲狗叫!”
“關老司嘖似真沒商量的餘地了嗎?”張曉東慌了。
“想商量,可以啊……請校長或者教導主任親自來跟我商量!”關寧志上下打量張曉東,目光裡略微帶着譏諷,關寧志的潛臺詞沒明着說出來,但張曉東心裡立即就明白了。
你是什麼東西?也敢來找我商量?
張曉東的臉一下就漲成了豬肝色。
“還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張老師。”關寧志起身拍了拍張曉東的肩膀,神情很得意,“學校已經決定把我提上去了,帶完這一屆,下一屆我就是擇優班的班主任了……這件事我還沒告訴過別人,你是第一個知道這個好消息的人。”
“恭喜。”張曉東臉色很難看,慢慢擠出一副笑臉。
“張老師你以後也會有這樣的機會,我一直都認爲你很有才的,把時間浪費在普通班學生的身上真是太不值了,你說是不是啊?”關寧志笑着說。
“似啊……似啊……”張曉東的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接下來我還有課,先失陪了,張老師你自己慢慢坐啊。”
關寧志帶上教案出門,“咔噠”一聲,辦公室裡寂靜下來,留着張曉東一個人站在空空蕩蕩的辦公室裡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