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郡和楚辭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題，他們的進度經常比其他人快一整面，在以往的數學考試當中，他們把題目全部完成時其他人才開始着手解決大題。總時長一百分鐘的考試，對這兩個人只需要六十分鐘就足夠了。
剩下的四十分鐘，齊郡會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試卷，而楚辭則會悶頭睡覺。
不過這一次兩人都有點凝重。
齊郡看到最後一題的那一刻，立即意識到自己不再有時間檢查試卷了。
楚辭知道自己沒有時間睡覺了。
他們之前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題目，以往的數學考試，題目再難再偏再怪，也逃不出老師們平時講課的範疇，以齊郡和楚辭平日裡龐大的訓練量，絕對不存在什麼題目是他們沒有接觸過的，但這一次不同了。
試卷的最後一面只有一道題，紙面上印着一個長方體，長方體內部被鏤空了，形成一個非常複雜的立體結構……這是一道立體幾何題，涉及三維座標系和空間向量，絕對不是初中的數學課程內容，乍一看明顯超綱了。
但它又不是真正的超綱題目，出題人已經給出了你需要用到的所有定理和條件，真正超出課本範疇的內容都明明白白地標在了試卷上，例如座標，例如向量，對於普通學生而言，他們甚至連題目都看不懂，這種題目專門用來拉開尖子生與其他人之間的差距。
這是邢閻王的拿手好戲，他最喜歡出這一類的題目……介乎於課程內容與超綱之間的題型，學生們只能憑藉已有的條件推導公式解決問題，極度考驗學生們的邏輯推斷能力。
老師的教導不再有用，解題者必須自己當自己的老師。
驟然脫離了老師的指導，學生們開始茫然無措。
最後一題的分數高達二十分，如果這一題沒法解出來，那麼他們最多也只能得到八十分，二十一班的優等生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冷汗順着齊郡的臉頰滑落。
他意識到這道題目超出了自己的能力範疇，齊郡悄悄偏頭去看楚辭，後者的臉色比他好不了多少。
齊郡皺着眉頭，盯着題目足足看了十分鐘，還是沒能找到頭緒。
他提起筆，在試卷上寫了一個“解”字，又打了一個冒號。
筆尖懸在紙面上停滯了幾個呼吸，齊郡輕輕嘆了口氣，把筆放下了。
他再也沒能寫出一個字。
·
·
·
邢敏有點失望，他本以爲全班至少有一個人能把最後一題解出來。
但看情況無論是齊郡還是楚辭，他們對最後一題都束手無策，齊郡盯着試卷沉默了十分鐘，最後乾脆直接放棄瞭解題，開始回頭檢查，楚辭嘗試着在草稿上寫寫畫畫，最後把草稿紙揉成一團搖頭，看樣子也完全失敗了。
其他人更不用說了，他們甚至沒能做到最後一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川小北筆走如飛。
他在考試開始之後花了足足二十分鐘的時間看試題，他本不應該在看題上耗費如此長的時間，按照正常的考試程序，看題只需要花個幾分鐘就足夠了。
川小北本來計劃掃一眼整張試卷，就開始做題。
但他不小心看了一眼試卷最後一題，頓時吃了一驚。
作爲普通班的學生，川小北從未接觸過這種類型的試題，普通班的老師們出題並不用心，往往是課後試題改改數字，就印在試卷上糊弄學生。邢閻王耗費大精力專心出的難題鎮住了川小北，讓他第一次知道題目還能這樣出。
川小北不自覺地開始思考最後一題的解法，幾乎忘記了時間。
他在草稿紙上勾勾畫畫，回過神來時考試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分鐘。
邢敏出的試卷難度超乎川小北的想象，他只能跳着做題，連蒙帶猜，即使是小小的選擇填空，計算量都完全不亞於一道大題，每一題都要耗費大量的時間。
川小北在草稿紙上打滿了草稿，密密麻麻的算式和數字，川小北的手在顫抖筆尖在紙面上打滑，他很難想象齊郡楚辭那些優等生究竟厲害到什麼地步……這裡的每一題他做起來都極其吃力，但那些人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這個差距與鴻溝難道真的無法彌補與跨越麼？
川小北有點絕望了，他像是個羸弱的登山者，試卷上的每一道題都是險峻陡峭的高峰，他已經筋疲力盡了，望着眼前的絕壁，再也使不出絲毫力氣。
距離考試結束只剩下半個小時，川小北稍微估計了一下自己的得分，最高只能得到四十多分，及格肯定無望。
“如果考試時間不足，那麼就放棄難題，着重把簡單的題目全部解決，把所有能拿到手的分數儘量拿到手。”
“如……如果沒有簡單的題目呢？”
“那……就挑分值高的。”
唐縱曾經的叮囑忽然從川小北的腦中閃過。
分值高？
哪一題分值最高？
最後一題……二十分！
川小北注視着卷面上的那道大題，沉默良久，有點發怔。
這一場數學考試，繼齊郡和楚辭之後，第三個開始做最後一題的人出現了。
川小北深吸了一口氣，提起筆，落在紙面上，寫下一個“解”字，然後是一個冒號。
他的筆尖停滯了一秒，接着動了。
“由圖已知，AB線段長度爲5，BC線段長度爲6，ECF夾角爲九十度……”
細密的汗珠從男生的額頭上沁出來，他一字一頓，寫得分外用力。
·
·
·
半個小時之後，鈴聲響起，考試結束。
監考老師收走了試卷，川小北放下筆，癱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桌面。
二十一班的學生們魚貫而出，男生女生們看見川小北都不屑一顧，扭過頭去，像是看見了什麼髒東西。
在他們看來，讓川小北這種人坐在自己班級門口是對二十一班的侮辱。
川小北轉身收拾文具和書包，忽然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前，男人身材高大面孔嚴肅，低頭看着他。
川小北擡起頭，縮了一下。
“邢……邢老師？”
二十一班數學老師，年級中大名鼎鼎的邢閻王。
“川小北？”
川小北點了點頭。
“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邢敏語氣嚴厲，走廊上經過的農委班學生們好奇地探頭張望。
“我看在你們唐縱老師的面子上，允許你來這裡考試，但這裡不歡迎任何壞學生。”邢敏接着說，“考完試就趕緊回去，以後不要再來這裡，如果我以後再看到你出現在二十一班的門前，我會叫學校讓你滾蛋回家，聽到沒有？”
川小北低頭，“聽……到了。”
邢敏點了點頭，轉身離去，丟下一句“普通班的學生，就在普通班裡好好待着，不要影響了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