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中學那個名叫丹佛,負責學生考勤之人是個樣子嚴肅的中年黑人男子,言談舉止中透着股退役軍人特有的英武氣質。
他雖然被‘安頓’的中學生們習慣性的稱爲老師,實際卻是學校校務管理處的行政人員,因此對普通學生的情況其實並不熟悉,不過對鼎鼎大名的張龍初卻已早有耳聞。
此時見張龍初因爲補假成功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丹佛心中一動,忍不住肅聲說道:“張同學,我瞭解過你的成績,大部分都能到b,更有a甚至a+的好成績,可以看出,你對自己的課業也是非常的看重。
堅持下去的話,申請加州大部分的州立大學都有通過的可能性,所以我真心希望你以後可以做出明智的選擇,不要因小失大。
未來是進州立大學成爲社會的精英人才,還是成爲毒販被關進聯邦監獄,可都要看你自己了。”
“老師,我不明白您的話?”聽到這樣的勸誡,張龍初硬着頭皮說道。
“你很聰明,也很狡猾,一直以來都沒讓我們抓到什麼證據,但你我都很清楚你除了上學之外的那點小‘副業’是什麼。”丹佛面無表情的說道。
“我真的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張龍初繼續裝傻着說道:“上課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我去教室了,再見。”,逃也似的快步走出了辦公室,隨着恰好響起的上課鈴聲狂奔進了教室。
之後在教室裡認認真真的上了兩節課後,張龍初趁着課間休息的時間跑到教學樓頂層,將分包成長條形的‘雜草’交易給了凱納爾,滿懷收穫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上課前,他無意間摸到放在課桌上的木頭書包,心思一動,突然升起了一種很像進入奇物世界,瞧瞧信徒們在做什麼的渴望。
這本是青年人得到一款‘新遊戲’後,常有的一種無時無刻都想要關注其中的心態,卻被張龍初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既然已經做好了低調到底,絕不顯露自己擁有奇物的決定,那麼他就打算用毅力徹底執行。
可惜人生沒有腳本,總是充滿着意外,第三節課剛剛開始,一種莫名的呼喚突然間從正在專心聽課的張龍初心底無聲無息的悄然升起。
失神之下他一個恍惚,就覺得眼前一花,教室中的一切瞬間化爲黑、白兩色,煙霧似的消失的不見了蹤影,而由奇物孕育的那個灘地、密林組成的世界,則在他腳下涌現了出來。
人在現實世界的教室中上課,意志卻跑進奇物世界之中,想也知道是件頗爲容易露出破綻的事情,張龍生回過神來就急忙打算返回現實。
但無意間,他目光掠過腳下的沙灘卻發現了一件不同尋常之事,就見城寨中他那上千信徒,青天白日之下卻沒有勞作、捕魚、狩獵,而是圍在海邊一片沙灘上默默哀傷。
在他們中央是堆成小山似的無數枯枝敗葉,樹山上還躺着一具剛剛沐浴更衣過的壯年屍骸,清灰色的臉孔雖無一絲血色,卻顯得異常乾淨。
張龍初那些身爲逃亡者的信徒在最初紮根蠻荒之地時,因爲食物缺乏,辛勞過度,還不時要防備野獸侵襲,倒的確是三、五、七天就會有人傷亡,其中壯年身亡者也不奇怪。
但自從建城立寨,習練兵法、戰技,燒荒墾田,改船、結網捕魚成功以來,已經很久沒人亡故,更何況死者看上去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
張龍初正覺得納悶,突然就聽一片肅穆中,城寨之主,也就是那個曾被人稱爲大匠,手拿猴頭木杖的老人對一個哭哭啼啼的婦人說道:“於李氏,你丈夫爲城寨狩獵,誤跌山崖而死,這也是命數,以後你和孩子便由城寨榮養。
你也知道,我們此時此刻紮根於這荒蠻之地的艱難,如果讓你丈夫入土爲安,葬於野地恐怕以後難免會被野獸吞吃;
葬在城寨中,咱們的寨子又太小,活人都住的擁擠,實在是沒有死人的容身之處,只能依例火葬。
不過你且安心,平日裡平安對‘大物主’那麼虔誠,早晚敬神叩首從未耽擱,必然會被‘神主’收到天上做個武士、匠人,安享那無盡仙福的。”
那婦人雖然看起來很不甘心自己的丈夫化爲一縷飛灰,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又想到自己和孩子以後的生活,不由的悲從中來,摟緊了懷中穿着白衣、白鞋,腦袋上還包着白布包的孩子,語氣有怨、有愁又有無盡思念的說道:“我那良人名叫‘平安’卻是個短命的,一切都按大匠安排就是了。
有福、有福,你爹爹,你爹爹就要上天去了,再也看不見了,趁着還能瞧着,你要多看幾眼,把他的樣子印在心裡,曉得了嗎?”
那孩子才只兩、三歲的樣子,還不知道生離死別之苦,此時看見父親躺在柴火堆裡只覺得好笑,伸出白胖的小手在空中抓啊抓的呀呀說道:“爹爹,爹爹睡睡,爹爹不理有福,睡睡…”
看到這淒涼一幕,周圍許多鄉人不由暗自垂淚,那身爲城寨之主的老人則神色黯淡的嘆了口氣,之後沙啞的大聲叫道:“吉時已到,點火送平安兄弟昇天了。”
聽到他的話,一旁幾個早已舉着火把準備的鄉民馬上上前一步,將柴堆點燃,之後在熊熊烈火中,那壯年人的屍骸漸漸化爲了灰燼。
而與此同時,張龍出突然心中一動,按照冥冥中的某種引導,將雙手合併在胸前攤開,瞬息之間就見海灘上燃燒的火堆中,涌現出兩道火紅、土黃之氣,匯聚到了他的手中,化爲了一枚人形棋子。
那棋子身披樹藤編制,浸油製成的盔甲,左手拿着一個尺半見方的木盾,右手持着一柄鋒利短戟,樣子栩栩如生,臉孔竟和地上被火化的壯年人毫無二致。
“這是,這是什麼?”望着手中的棋子,張龍初不由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仔細摩挲着,感覺其手感像是打磨好的木器般緊實,又有些像黏土製成的瓷器般光滑,還帶着點溫熱的火氣。
發了會呆,他然醒悟到自己還在課堂上,急忙搖搖腦袋,心念轉動,眨眼間從奇物世界脫離出來,返回到了現實之中。
環顧左右,坐下教室中排中間位置的張龍初見老師正在講桌前,拿着課本旁若無人的講個不停,周圍也沒人注意自己,不由悄然鬆了口氣。
之後他正要翻動自己的書頁,突然間驚駭的發現自己的手裡竟拿着一枚人形棋子,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呼出來,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講臺上,年輕貌美的女老師更是皺皺眉頭,望着張龍初道:“張,對於我對莫泊桑作品的評價,你有什麼不同意見嗎?”
在她目光的逼視下,張龍初張張嘴巴,仗着記憶中對文豪的回憶結巴的說道:“噢,莫泊桑,對莫泊桑是舊曆十九世紀後半頁整個法國最偉大的短篇小說家。
嗯,當然就全世界的範圍看,他的作品也很有深度,值得我們仔細品味…”
聽其鬼扯一通竟沒有離題太遠,女老師輕輕點了點頭道:“張,看來你對我教的文學賞析課還是下了點功夫的,所以我這次原諒你的搞怪。
但請記住,如果再有下次的話,你的期末成績就是d了。”
“是,是,謝謝您桑麗老師。”張龍初此刻根本無心理會老師的威脅,順從的點了點頭,等到女老師開始繼續講課,沒人再注意自己,他鬆開了攥緊到被汗水溼透的左手,閉上眼睛用力扭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又再睜眼向右手望去,赫然發現那人形棋子仍在自己的掌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