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海闊,碧海滔滔。
林凡收了劍光,落在一座不大的小島上,海風吹過島嶼,海浪拍打沙灘,他從椰子樹下走過,看向茫茫的大海,輕輕嘆了口氣,“一年了。還是沒能找到你,不過我能感覺到,我已經離你越來越近了。”
一年的時間,疏忽而走,奔波在茫茫汪洋之中,就算他有時空神通,洞徹時光,把握一切,但說到底還是隻能追尋她曾經走過的地方,一年裡,他去過很多的島嶼,到過很深的海底,沿着她的腳步,在這汪洋之上,劃過一個又一個的圓。
他能感受到當初她走過這些地方時候的心情,是迷惘中不知道該去哪裡的那種茫然,世界雖大,卻沒有一個地方屬於她,所以她只能走走停停,沿路留下她茫然無措的心情。
雖然隔着光陰,但他同樣能夠感受到她當時的心情,更覺心疼。如果不是因爲他,她本來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雖然努力保持着堅強,但心情想來卻是一天比一天脆弱吧。
有時候人們常常說相見不如懷念,因爲不曾見到的時候,可以將期望美化得無比美好,但往往現實總是比夢想要殘酷得許多。
所以她就在這期望所幻化的美好與現實的殘酷之中搖擺不定,備受傷害。這讓他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是我的錯啊。早知道你其實一直都在這個世界裡,我就應該第一時間找到你的。”
“不過快了,我很快就能找到你了。從此再也不用擔心什麼,再也不需要如以前一樣繼續顛沛流離下去了。”
他低聲說着,然後辨認了一下方向,繼續向前,三個月後,他來到了一座小島,在大海的深處,茫茫無際,沒有人煙相隨。
他落下劍光,看見海邊的那座小小的木屋。木屋外的牽牛花,過了花季,枯敗着落葉,灑滿了木屋前的小小籬笆,屋檐上掛着的貝殼風鈴,被海風吹過太久,被沙子堵住了孔洞,晃動着,卻發不出當初的輕鳴。
他遲疑着站在門前,感受到時過境遷,佳人已去的落寞,長長嘆了口氣,終究推開了門,走進去,不大的房間,有些昏暗,窗臺處有些渾濁的魚缸裡,一隻烏龜還有一隻八爪魚糾纏在一起,瑟瑟發抖。
他沉默一下,然後坐在她曾經坐過的蒲團上,閉上眼,無數的符文在眼眸中閃爍,在昏暗的房間裡放着光,然後他就看到她曾經坐在這裡,閉上眼,然後睜開眼,看着窗臺魚缸裡的烏龜和八爪魚發呆。
他便也跟着看着那烏龜和八爪魚發呆,無聲嘆了口氣,站起身來,學着她的樣子,提起了魚缸,在烏龜和八爪魚瑟瑟發抖中,沿着她走過的路,來到她曾經在無數個黃昏坐過的礁石前,放下了魚缸,任由烏龜與八爪魚享受着久違的快活。
怔怔的如同一座石雕一般,如她以前的樣子,望着海平線盡頭的夕陽,直到月光灑滿海面,他才又站起來,重複着她曾經重複過無數次的動作,將烏龜和八爪魚抓回來,丟進魚缸裡,然後又走了回去。
如此重複,以後的幾天裡,他重複着她過去在這裡重複過無數次的事情,偶爾也會去看看那些枯敗掉的牽牛花,想象着她在一季荼蘼中等到花開花敗,就忍不住又長長的嘆了口氣,打出一道青光,看着那枯敗掉的牽牛花重新爬滿了牆壁與籬笆,開始黃的,紅的,粉的花。
然後他就如她曾經重複過無數次的樣子,看着那些嬌豔的花發呆。
發呆,這是他在這幾天裡重複過最多次的事情,當然,這也是她在過去的那些年裡最常做的一件事情。
對於一個修士而言,發呆是一件很不尋常的事情,那麼多修行要做,那麼多感悟要參,那麼多法寶要煉,那麼多丹藥要看,哪裡又有時間能夠用來發呆。
可是過去的那些年裡,她卻常常發呆,他不知道她發呆的時候,究竟是在想什麼,是不是也如他一樣,在懷念屬於他們的從前,懷念那些過去的過去。
“還是來遲了啊。”
他不知道第幾次嘆息,他看着另一邊的木屋慢慢建起來,看見那個叫做雲飛揚的男人,先他一步找到了她,看着他沉默的跟隨着她,看着她沉默的應對着他。
他的心,就忽然有些發疼,最後看見她淚流滿面卻始終還想要微笑的樣子,他的心,終於一點點的抽疼起來。
“真是操蛋的命運啊。”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怎麼也沒有想到讓自己來遲的,沒能找到她的原因,竟然是因爲那個他已經沒有在意,本以爲只會無疾而終的親事。
“本來以爲自己不會回去了,想不到繞了一個彎,你和我又都各自跑到了起點。”
林凡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來,從離開無量山那一天起,他其實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回去了,但沒有想到命運如此的操蛋,繞了一個圈,讓他遲了一步,卻又只能重新選擇回到無量山,因爲這一次,她會去那裡。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也只能回無量山了。”
林凡嘆息一聲,不管如何,雖然來遲了一步,但總算知道了林簡薇接下來會去哪裡,剩下的事情,爲了保險起見,還是去等待吧。雖說有時空神通相助,他可以繼續追尋着林簡薇的腳步前進,但終究是慢了一步,跟在身後,倒不如直接回無量山,等待林簡薇前去。
而且,說起來以林簡薇的身份,要是前往中原,想要到達無量山恐怕也會有些麻煩,自己早點趕回去,也好處理。
這樣想着,林凡也不準備在這裡繼續停留了,帶着那兩隻懵懂的烏龜與八爪魚,他想到時候見面的時候,對於她會是一個小小的驚喜。
只是,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林凡皺起眉來,他記得下山時候,樗散子好像還給了自己一個什麼任務來着。之前沒準備回無量山,這件事情自然也就沒有放在心上,不過現在的話,看看是不是順路吧。如果順路,那就順便解決掉吧。
說起來,似乎也只是一個送信的任務,他好歹也在無量山得到許多好處,這點小事,能幫就幫吧。
他想着,但也沒有刻意去尋找,筆直向前,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無量山,但終究還是在路上被攔了下來,攔住他的人,是任壽。
林凡有些意外,但也只能停下來,看着任壽,問道:“老任,這麼巧,茫茫大海也能夠遇上?”
“你覺得呢?”
任壽沒好氣的瞪了林凡一眼,“要不是青索感應到了紫郢的氣息,我還真他麼找不到你!你知不知道我已經找了你大半年了。你是屬風箏的是吧,斷了線,就不知道往哪裡飄了?”
“你是專門來找我的?怎麼,出什麼事了?”
林凡有些愕然,雖然多多少少猜到不可能這麼湊巧,茫茫大海中也能撞見任壽,但聽任壽這麼一說,還是多少有些意外。
“師兄,我叫你師兄好不好?師尊讓你去幻波池給師叔送信,你一去就是一年多,信還沒有送到,聯繫你,你也不回。我他麼還以爲你被妖魔幹掉了呢!”
任壽忍不住抱怨起來,然後見林凡面無表情的樣子,又搖搖頭,問道:“算了,我知道你幹什麼去了,你也不用解釋了。怎麼樣?人找到了嗎?”
林凡點點頭,又搖搖頭,在任壽要開口罵人之前,淡淡道:“已經有消息了。對了,你這麼急着找我,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去幻波池啊!你不會以爲師尊真的只是讓你去送信吧?”
任壽無奈,“對了,那玉佩還在吧?”
林凡看了看自己的乾坤袋,找出玉佩,“嗯,沒丟。”
“那就好。”
任壽鬆了口氣,見林凡還是不以爲意的樣子,搖搖頭,“走吧,邊走邊說。”
林凡遲疑一下,“要不我把玉佩給你,你自己去如何?”
“鄭隱,你不會真以爲誰拿着玉佩都能去幻波池吧?”
任壽苦笑一聲,“你不會到現在還不知道幻波池是什麼地方吧?”
林凡聳聳肩,“這個我還真不是太清楚。”
“當年無名古佛坐化之地,那裡就是幻波池。”
任壽搖搖頭,“事情是這樣的。當年你我從無名古佛那裡離開之後,幾位師叔就留在那裡,觀察無名古佛金身變化,結果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那裡就成爲了現在的幻波池,裡面有五行禁法。幾位師叔已經被困在裡面了。”
“師尊他們賜你五行神通,又將玉佩給你,便是希望你能夠前往幻波池,幫助幾位師叔脫困。”
任壽說着,見林凡一臉愕然的模樣,頓時無語,“師尊留在玉佩中的訊息,你不會一次都沒有查探過吧?”
林凡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原來是這樣。”
嘴上說着,林凡卻不覺皺起了眉頭,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別的不說,如果那幾尊所謂的師叔真的被困在了幻波池中,需要五行神通破解五行禁法,那麼以無量山的底蘊,又何須拖上這麼久,非要等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