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早先,在沒有詳細端詳那副畫之前,李利多多少少還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把污跡或者木紋什麼的錯當成了畫像……但現在有了充分的時間及空間進行細緻確認,李利翁可以肯定,眼前的就是一副畫沒錯。
可能是心理有鬼作祟,李利翁總覺得周遭瀰漫的不詳氣息越來越濃。像是一種攜帶着高危風險而來的神秘感,一個籠罩在黑幕下的骷髏,正手持着一支長長古舊的鐮刀,隨時打算爲活着的人進行死亡加冕。
薛寶堂甚至都不敢直視畫像,接連不斷的小聲嘟噥道:“就、就是這畫……就是這畫!”
李利翁還沒有將畫像曾經消失過的事兒告訴薛寶堂過,當然,看見他現在的表現之後,他決定永遠都不告訴他這項既生事實。然而即使是李利翁,也不可能做到目不轉睛的看着該畫,因爲這肯定會把他給逼瘋。
將毛骨悚然之感身埋進心底,李利翁佯裝無事,展開了細緻化的調查。
他時而站觀,時而蹲視,不斷變換着角度察看着,但卻沒看出什麼端倪來。他抓了抓後腦勺,想到:‘不如澆點兒水上去,西掉牆壁上的顏料,說不定就能發現些什麼……’
李利翁想到即做,轉而對薛寶堂吩咐道:“寶堂,麻煩你去找個塑料桶打些水來。”
“要、要水做什麼?”
“哦……是這樣,我想把顏料洗掉看看。”李利翁這樣狀似隨意的說道。
“這、這怎麼可以!”薛寶堂聽罷幾乎要跳了起來,一邊拼命的搖着頭,一邊喊出了反對聲:“老大,要是真那麼做了,絕對會被天譴的!你難道忘了,當初想要拆毀這棟公寓的建築工人,最後都落的什麼下場?”
李利翁苦笑着說道:“天那,你就不能信我一回嗎?我說沒事兒的,你快去打水就是了。”
“不、不行!就算是老大你的請求,我也恕難從命!”薛寶堂以從未有過的強硬口氣這樣說道,言罷,並且又將雙手宛如老虎鉗一般的牢牢抓住李利翁肩膀,一副想要把他從畫旁拉開的樣子。
此時李利翁又不免對帶這個膽小鬼來這感到後悔,他只不過是想要做個小小的試驗,卻沒想到被這麼個敏感猶如少女的大漢給攪合了。
他拿住薛寶堂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說道:“好了好了,我不澆水就是了,你放手吧。讓外人看見了,還以爲你要對我施暴呢。”
“呃……”薛寶堂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猶如一隻受驚的小突然,猛地收回了手,嘴裡連連在說:“抱歉、對不起!”
李利翁看着他這副樣子,暗自搖了搖頭,心想:‘就這冒冒失失的熊樣,別說破案了……如果真遇見什麼危險事兒,他能做到自保就已經很不錯了。’
收回了視線,李利翁轉而又目不轉睛的盯回了畫像上。也不知看了多久,忽然腦海裡浮現出一件頗爲神奇的東西……
“……魔術杯……”
“什、什麼?”薛寶堂滿懷驚愣的問道,他並不是沒聽清楚李利翁說什麼,只是不知道李利翁此時此刻提那東西是何用意。
“魔術杯,也就是變色杯啦。你小時候沒有玩過嗎?在杯子裡注入熱水,杯體表面的圖像就會相應的發生顏色變化。”
聽這麼一說,薛寶堂立馬反應了過來,說道:“啊啊!我確實是玩過,可是……”說到這兒他頓了頓,才道:“我不明白,老大你突然提到變色杯是什麼意思?”
李利翁吸了口氣,接着,便將那日替白河搬家,畫像消失無蹤的那幕告訴了薛寶堂。後者果不出意料的流露出無限驚恐之色,此時李利翁話鋒一轉,說道:“你知道變色杯的原理嗎?之所以杯體會應水溫發生變化,是因爲印刷在杯體的是感溫材料,有一定的熱敏效果,這樣變色杯上的圖案纔會一遇熱就消失。我就在想……這副畫會不會也是用熱敏顏料繪製而成的?”
這話雖然聽上去很有說服力,並且自信滿滿,但薛寶堂仍舊是像之前那樣,拼命的搖着頭。
“不、不行啊老大!假如……假如你發生了什麼事,我、我……”薛寶堂說着彷彿親眼看見了李利翁慘死的樣子,越講越難控制住情緒起伏,那雙蒲扇般大的雙手再一次的抓住了李利翁肩膀,這回卻是毫不客氣的要把他拽走。
李利翁手無縛雞之力,要說力氣,哪裡比得過鐵塔般壯實的薛寶堂?幾乎都來不及反抗,就像是隻小雞似的,被一把抓了起來。
就在此時,畫突然發生了變化,李利翁很快注意到了這點,忙叫道:“喂,等等、等等啊!你看畫啊!”
薛寶堂聞言慌忙停下手來,深怕畫裡冒出什麼嚇人的東西一般,看上了一會,卻沒見着什麼特殊的地方,茫然地眨了眨眼,說道:“沒怎麼樣嘛……老大,你到底看見了什麼啊?”
李利翁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眯起了眼,隨着光線換位置及角度觀察。儘管他懷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但確實就像他剛纔看到的那樣,這副畫正根據着光線的強弱及角度,時而可見,時而模糊的變幻。
雖說房間的窗簾之前已經被拆卸掉了,而且天色也比較亮,但畫所在的位置,卻並不太容易被陽光照射到,因而即使是大白天的,依然顯得非常昏暗。
由此看來,李利翁本以爲該畫會離奇消失,其實卻只不過是特殊的外觀效果使然罷了。
接着他當然想要更細緻的調查一下,但卻苦於不知該如何着手。太不巧了,他雖然精通許多雜學,然在美術方面的知識,卻只是停留在了基礎階段。另外,他身旁的薛寶堂水平就更差一些了。
而因爲這副畫是畫在牆壁上的,所以李利翁也沒法把它帶去鑑定科。
無奈之下,他用手指稍微輕觸,畫上面的顏料立即剝落了下來。李利翁見狀靈光一閃,忙吩咐薛寶堂去處鑷子及密封塑料袋,這都是警察取證時常用配備。
接着戴上白手套,慎重的將畫上表面的顏料剝離了一些。
“老、老大……你難道不怕被詛咒嗎?”戰戰兢兢的薛寶堂這樣開口問道。
李利翁真的很想告訴他“詛咒都是放屁”,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道:“詛咒或是幽靈這種東西,從科學上講,都是我們人類自身幻想出來的……可以視爲一種認知心理學。最好的例子,可以證明幽靈或是詛咒的物證從沒有過,而唯一足以證明其存在的,往往就只有目擊證詞,這也是幽靈及詛咒不被認可及承認的理論依據了。而相反的,撇開你所謂的親眼所見,你有物證可以證明這個世界上有幽靈或者詛咒嗎?”
抓了抓腦袋,薛寶堂得一知半解,卻又感覺李利翁說的很有道理。
他嘆了口氣,又問:“那……老大你搜集畫像上的顏料是要幹什麼?”
李利翁手絲毫不停,嘴上說道:“我在想會不會是這副畫所用的顏料裡摻入了毒物,所以想取一些樣本會去鑑定。”
“哦……”薛寶堂恍然大悟,說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說,曾經在這間房裡死亡的房客們,都是因爲吸入毒物才致死的?”
“不,我可沒這麼說。”李利翁斷然的道:“只能說顏料中有毒物成分是一種假設,再者之前那些房客的死亡報告並沒有診斷出任何問題不是嗎?當然,可能毒物不一定是致死,也可能是經過長期吸入而導致神經錯亂之類的……總之將這些可能性考慮在內,檢驗顏料成分,就成了我們這次調查的必要行爲了。”
李利翁這番話難免有些牽強之處,但也總比詛咒致死的理論要現實多了。
“好了。”李利翁取證完了以後,理所當然地把東西交給了一旁的薛寶堂,說道:“寶堂,那就麻煩你把這個送到鑑定科去吧。”
“啊?是、是要我拿過去啊!”薛寶堂兩腿一軟,險些跌坐在了地上,嘴裡叫道:“老大你……你饒了我吧!”
他話的語氣雖然有些吞吞吐吐,但拒絕之意,卻是表達的相當明顯了。
‘寶堂居然會這樣拒絕我的請求,還真是相當少見呢’李利翁這麼想着,頗有些意外。
或者說,萬一這副畫真有什麼超自然的力量,恐怕只要一小兒顏料就足以致人於死地了吧?如果這麼去想,倒也不難理解薛寶堂此時的心情了。
只不過,李利翁到底不是什麼警方的人員,如果沒有特殊渠道,根本不可能接觸到專業鑑定部門。故而薛寶堂的臨陣退縮,令他頭疼不已。好不容易找到的突破點,就要因爲這種小事兒而耽擱嗎?
答案是當然不行,但卻又無可奈何,李利翁當然也想擁有一個梯隊系統那樣的工作效率,但人家美利堅也是一步一步,通過無數人力物力堆積起如今的NSA的不是嗎?(梯隊系統是指以美國國家安全局爲核心的國際竊聽網絡代號,在文中李利翁的想法只是想要有這麼一個強力的工作效率支持自身調查)
如果硬要追溯,其實早在二戰期間,大不列顛及美利堅就對軸心國集團設立了通訊竊聽機構。在冷戰時期進行了一系列重新編制,最後組成了以英語圈爲國家爲中心,其他各國通訊及信號進行竊聽監視的諜報機構,其目的,無非在於想要體現捕捉到其他國家的軍事和其他動態,也即是所謂的UKUSA秘密協定。
除美利堅以外,大不列顛、加那大、澳聯邦和Aotearoa,由這五個國家組成的梯隊系統,被認定爲正式組織。
然而這裡不得不說的是,梯隊系統的主要竊聽渠道,是使用國際通訊衛星傳遞的信息,即是網絡。相信不難理解,只要監聽了網絡,便等於是將情報網覆蓋了全球,但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矛盾……美利堅及大不列顛兩國法律都有規定,不得對本國公民進行竊聽;但依照UKUSA協定,兩國通過了一種相互偵察及情報共享的手段,解決了該項問題。雖然說這種行爲未免有些鑽自家法律漏洞,和卑劣虛僞之嫌,但就國際反恐事業上的成就,還是不容忽視的。
然或許許多也也會認爲這是天方夜譚,但事實上,歐洲議會的報告書指出,梯隊系統毫無疑問存在,它能夠全球性地攔截以公衆交換電話網絡、衛星及微波通訊所傳送的電話、傳真,電子郵件和其他數位資訊,並監控其中的內容。歐洲議會批評梯隊系統的參與國利用梯隊系統作出犯罪行爲,如侵犯一般平民的隱私權或國家性質的商業間諜活動。其中最有名的當數是ST阿拉伯六十億美元客機案,空中客車公司給ST阿拉伯官員回扣的通訊被梯隊系統截去,對話內容並被NSA公開,以致最後空中客車公司投標失敗。
言歸正傳,李利翁苦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了一個足以勝任這項任務的傢伙。
這個人,不但不會害怕受到詛咒,相反的,她還深切希望,並且會主動湊上前來。只不過,李利翁確實沒有想到,自己還真會有與這個人合作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