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中午了。
蘇璃在窗戶裡探出了腦袋,看了看漸漸偏向穹頂的太陽,心中不免也有些緊張。笄禮,是在午宴之前舉行,這也代表着笄禮很快就要開始了。
她現在的心境,怎麼說呢,有些五味雜陳。自己可是男的啊,就算是魂穿了女性身體,那還是男的啊,舉行自己的笄禮算是怎麼回事?不過也不管她心裡怎麼發牢騷了,這一關,還是要過的。
言兒還在爲她整理儀容,細細捋平着衣裳的褶皺。蘇璃眼見着她這般安柔認真的模樣,心中一暖,浮躁的心也漸漸平定下來。
倏而,蘇璃見到一位侍女快步走來,看模樣似乎是孃親身邊的侍女。現在這個點來了侍女,只有一種可能——賓客基本到齊,馬上要開禮了。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呼出,便讓言兒前去開門。
侍女進門行禮道:“小姐,夫人喚您前去正廳後的廂房等候,笄禮很快就要開始了。”
蘇璃回想着禮師教導過的,帶着淡淡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溫言迴應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覆命吧。”
侍女行禮告退,心中卻是有着數不盡的訝異,蘇大小姐這回認認真真遵循禮節的舉止,倒是感覺怪異了許多。
“言兒,我們走吧。”蘇璃回身對言兒說道。言兒應聲罷,落後蘇璃一步,隨她走出了房間。
現如今,蘇府的人甚是稀少,或者說她這一片的房屋幾乎是沒有人的,想來大部分都是在正廳中庭、或是另一側的廚間等地。畢竟笄禮最多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禮畢那便該是午宴了,廚房那邊肯定是忙忙碌碌的。
走在稍稍偏僻的路上,在笄禮之前儘量不露面的道理蘇璃還是清楚的,去往正廳當然也是從後門進廂房。若是腦子沒坑,那肯定不會從正門大搖大擺地進去。
蘇璃雙手交握置於小腹前,目光平視正前方,小步緩蹀而行,姿態倒是和靈夢公主漸漸有了幾分重合。也許可以說,她這些天都禮儀確實是認認真真學進去了。
這段路並不算很長,以往按蘇璃那蹦蹦跳跳歡脫的性子,怕是早就到了,而現在同樣的時間,她卻只走了大半程。但是她也沒有絲毫不耐,答應孃親的,那自然是要做到最好,不管有沒有其他人在場,自己今天溫良淑德的形象勢必是要保持一天的。
那就,好好對待自己這穿越人生的第一次重大事 件吧!
蘇璃眉眼彎彎,嘴角竟是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那容顏,傾盡天下。
正廳。
賓客們大多已經到齊了,還在前院中的酒桌上閒談,氣氛熱烈而融洽。仔細看去,卻也能發現一點,這些賓客,大多數都是年輕人,約莫十幾二十餘歲的年華,似乎也印證了這次笄禮的本質——一場交際宴罷了。
酒桌的擺放很考究,並非是說隱隱的分了階級層次,而是說,擺放得完全看不出親疏遠近。尋常酒席,總會有心無意地讓酒桌位置分些尊卑,尊貴的客人落座更靠近宴席的主舞臺,疏遠些的位置自然也是遠些。但蘇府擺放的不同,看起來似乎散亂而隨意,但也錯落有致,若是細觀,便能隱隱察覺到酒桌大致呈一個扇弧形,倒也是別具匠心了。
至於賓客們麼,熟人不多,生客不少——當然是對如今的蘇璃而言。她能認得出的,恐怕只有場中的靈夢公主了。現在的靈夢公主,恢復了她慣常的優雅矜貴,微抿茶水也需袖袍遮掩,淡淡的微笑雖甚是驚豔,但也隱隱透露了幾分清冷的意味。她倒是沒有真的像是和蘇璃開玩笑那般穿一襲莊嚴的禮服,而是青衣傍身,少了幾分莊重,卻多了些俏皮與閒適。
坐在她身邊的,是位頗爲靈動的姑娘,模樣自是不凡,柳葉黛眉,眉目如畫,銀鈴般的笑聲充滿了靈氣與活力。這便是靈夢公口中的十一妹妹——藍晶帝國十一公主,宇文眠月。雖說容貌不及姐姐靈夢公主那般傾城絕色,但亦是一個美人胚子,與靈夢公主不同的靈動之氣,卻也是別具美感。
此時,眠月公主正扯着姐姐的手臂,輕輕晃了起來,嬌聲道:“靈夢姐姐,阿璃姐姐什麼時候出來啊?我餓了。”
靈夢公主聞言,卻是板起了面孔,斥道:“着急什麼?過會兒還有笄禮流程,沒開席怎能輕易就談吃食?”
“靈夢公主,就別斥責眠月公主了,大家都知道她就是個小饞貓,管不住自己的嘴的。”一旁有女子見眠月公主委屈巴巴的神色,不由得笑着替她辯解了兩句。楓林郡林家的三小姐,自然有些氣度,能和二位公主談笑而不露半分拘謹。
“舍妹見笑了。”靈夢公主微微笑道,儀態落落大方。同時,她似乎是無意間轉頭,瞧了一眼隔了幾桌的地方,一羣青年男子正開懷暢談,心中不由得嘀咕,七哥是要來沒錯的,可是老二那傢伙,他爲何前來?而且他也備了一份厚禮,這擺明了是和自己這些人區分了開來,莫不是……
靈夢公主心中輕嘆一聲,和桌上之人又是隨口調笑了兩聲,旋即看向了鄰桌,確切地說,是看鄰桌上的一位姑娘,一位清麗絕倫、卻又清冷淡漠的姑娘。
南陵郡顏家,顏霜。
這號人,靈夢公主自然是認識的,但也僅僅限於認識。顏霜雖是顏家大小姐,但幾乎從未在藍晶郡露面,向來都是居於南陵。或者確切的說,除了爲官朝廷的父輩祖輩,顏家人幾乎都很少在藍晶郡露面。這似乎是個骨子裡都很傳統而保守的家族,安於守着自家郡縣的那一畝三分地,不問世事。
也或許正因如此,那個家族才能在音律方面有這麼高的造詣吧。顏家善樂,尤善琴箏。南陵郡多丘陵江河,山山水水的滿郡縣都是,得此地利,加之那骨子裡的安分守己,才能于山水間奏出如此美妙的音律吧。
顏霜,看起來就是一個很傳統而標準的顏家人,美麗,清冷,對於這酒宴並不是很上心。畢竟,堂堂藍晶六大家之一的顏家,僅僅來了顏霜這麼一個人赴宴罷了,而且這赴宴的美人兒,微微蹙眉的模樣,似乎還對這樣嘈雜的環境很不滿意。像是林家,素姨的母族,來了五個年輕的新一輩呢!
顏霜偏過頭,似乎察覺到有人在注視她,清冷如霜的眸子與靈夢公主對視一眼,便又輕輕轉回去,安安靜靜,像是盛開於冰山上的雪蓮,孤高,寂寞。靈夢公主微微一愣,那一瞬的對視,她在那姑娘的眼裡,似乎看見了寒星,凜冽,漠然。
這傢伙,還真是骨子裡的冷。
靈夢公主印證了傳言,旋即也不再關注她,繼續看起了周圍的賓客。似乎確實是不少熟人呢,林家五個自己都看見過了,葉家在見到人之前她都能猜到一定是葉晨晨和葉淼淼兩兄妹,只不過現在發現又多了一個葉家大公子葉星星罷了。嗯……至於江家……
江二爺江景山以及江二夫人,江家大公子江翰墨與二公子江翰語,江家大小姐江舞雲,江家二小姐江墜月……這分明就是江二爺他一家子都過來了!還帶着江大公子這一位家主之子。江家這一輩的嫡系只有四人罷了,江大公子江翰墨是江家家主江景義的孩子,其餘三人全是江二爺江景山家裡的。
靈夢公主微微嘆了口氣,卻是又看了自己的七哥一眼,待會兒,看江二公子怎麼接招咯!
當然,宴上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人,除了二皇子以外,還有一位花璇郡主——王爺宇文天衍之女,宇文花璇。這傢伙,她不是一直和阿璃相互看不對眼麼?難道是因爲江二公子在這裡?
靈夢公主瞟了瞟花璇郡主,發現她的眼神總是落在七哥那一桌上,心中不免有些怪異之感。的確,風度翩翩的江二公子,也在那一桌上。今天,會不會是很精彩的一天?哎,萬惡的多角關係……
除了皇親國戚和大家族,也還有一些其他的年輕人,比如一些與蘇家交好的朝廷官員兒女、蘇家雲渺的附屬家族等等,靈夢公主並不是很熟悉這些人——尤其是後者。
當然,當靈夢公主看見了某個人,還是感覺很驚訝。鴻元商會藍晶分會的少東家,李錦鈺,這傢伙居然也會來?先前阿璃是說過邀請了鴻元商會,但那種忙碌的組織,話事人都忙得很,代表不夠分量也不好意思派來,所以靈夢公主只當是他們會派人過來送上賀禮,卻是真沒想到真的來了人,還是少東家李錦鈺!
不過轉念一想,靈夢公主豁然開朗。商人本質,當然是朋友越多越好,少東家李錦鈺的到來,就權當是結交這宴中的各大家族與朝廷官員子弟吧。看着那個溫文爾雅的男人在人羣中笑着和各個人打着招呼,靈夢公主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嘁,長袖善舞的交際花罷了。
“靈夢姐姐,蘇家二爺出來了,這是要開始了麼?”眠月公主晃了晃靈夢公主的手臂,眼中閃動的盡是靈動歡愉的神采。
“我的眠月妹妹,你又不是沒參與過我的笄禮,這是主人致辭,也算作是開禮了。”靈夢公主瞧了一眼走向廳中央的蘇天臨,摸了摸眠月公主的頭,微微笑着說道。
“那麼,馬上就能看見阿璃姐姐了!”眠月公主絲毫不在意靈夢公主撫摸着自己的頭髮,睜着一雙充滿靈氣的眸子,好奇地看向廳內。
廳中,蘇天臨滿臉和氣的笑容,不得不說,這鐵塔般的壯漢,笑起來還是挺好看的。他環視場中,大聲說道:“今日,是小女蘇璃的成人笄禮,在此感謝各位賓客的前來!”
頓時,嗡嗡亂的場中便安靜了下來,衆賓客找好席位入座,安靜等待接下來的致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