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日第二紀元9250年7月27日。
已經是第二天了。
經過了與鎮守的討論與徹夜難眠的一夜,靈夢公主抖擻精神,準備和侍衛與官兵們一齊再探郊外,言兒倍感惶恐,因而也暫作靈夢公主之侍女與晴兒一同隨靈夢公主前去。
這一去,若是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消息,就該要通知蘇家與顏家了。靈夢公主心中甚是煩亂焦躁,卻又無可奈何。昨日那詭異的狀況屬實讓人摸不着頭腦,她就該在出發前再拖一拖的,或許就能避開那場亂子也說不定。
不過,現在什麼馬後炮也沒用了,目前把人平安找回來纔是要緊事兒。
一行人的行進速度很快,馬車較於昨天也顛簸了許多。但靈夢公主依然一言不發地穩住自己身形安靜坐着,簾外,是言兒與晴兒侯着,沒那份定力的她們倒是隨着馬車一顛一顛的晃悠着。
陽光劃破熹微之境,而靈夢公主一行人,已經又來到了昨日狼藉之處的邊緣。即使過了一夜,此地之景,卻還是觸目驚心,斷裂焦黑的樹木,土石翻卷的大地,一片坎坷之景,無數或細而小或長而深的裂縫無處不在。
靈夢公主定了定神,冷靜地下令指揮,有序地進行進一步的搜尋,務必要將二位大小姐尋到!
一日,便就這麼過去了。
兩日的搜尋,以狼藉之地爲中心,輻射範圍已經漫過了朱樟鎮,還包括了幾處就近或大或小的村莊。然而,無論人或物,都沒能給出分毫線索。
靈夢公主於朱樟鎮蹙眉望向天邊,心中依然無法安定下來。她的確想不到,前日還與她談笑玩鬧送禮物的阿璃,怎得突然間就沒了蹤跡?哪怕……哪怕是那種最可怕最不願設想的可能結果,也不該會是這種了無音訊的情況。所以,阿璃肯定還在,只不過完全不知道她去到哪裡罷了。
阿璃,你究竟……身在何方啊?
翌日。
靈夢公主分別遣人前往南陵郡城與京城,向顏家蘇家告知二人失蹤的消息。
當日午前,顏家得到消息,開始着手在整個南陵郡的搜尋之事宜,尋求百姓的幫助,並遣人前往京城呈報此事,請示關於各個大城的城防軍之調動,順便將此事告知留於朝廷的顏家官員。
當日午間,蘇府收到消息,當即遣蘇家侍衛隨報信人一齊去往南陵,蘇二爺更是親身帶隊。蘇府侍衛大部分位於雲渺,調度不便,蘇老爺子遣人告知京城顏府此事,進宮請示聖上關於南陵城防軍之調動。
是夜,顏家派遣的侍衛抵達京城顏府,得知此事已稟報上去,便留在顏府休息。
又一日。
皇上天澤帝在早朝中下昭批准此事,遣皇家禁衛將南陵軍符送往南陵郡城城防軍,准許有限的調動。同時,顏家侍衛也隨皇家禁衛回返。
是日下午,南陵郡城城防軍得軍符,開始調遣全郡之軍展開搜尋。
再一日。
告示已經貼滿了整個南陵郡,各個城鎮也有城防軍進行排查,人煙稀少之地也逐漸有人前往搜尋。
不過,再密集的侍衛搜尋,也不會發現一些特殊的人。比如——瑾白。
如今,是7月30日,距那日瑾白準備折返回到藍晶,約莫三天半的光景。可她,卻跨越了幾個國家與王朝的距離,跨越了大半個大陸,從東大陸的東北邊陲回到了曾路過的藍晶南陵,來到了那日黑霧之劫之地。
或許,這就是強者的世界?
此處雖說是當初劫難爆發過的地方,可靈夢公主也對此地重點搜查了多次,就差掘地三尺了,最終還是無奈放棄,節約人手,散出去擴大搜尋範圍了。
“的確,有與我同源的氣息,還未完全散去。”
瑾白體內的那股聲音再度出現,只不過少了嬌媚勾人的綿軟與轉顫之音,略顯鄭重的語氣倒與瑾白的本音幾乎無異。
“不過,這氣息散而不凝,不夠集中,應當不是有意識的生命,倒像是一種殘餘的力量。不過……”
那聲音還在分析着,只不過越到後面便越微弱,直至最後,瑾白也沒能聽見她的聲音了。
“不過什麼?”瑾白緊跟着問道,只不過若是有外人在場,聽起來倒像是怪異的自言自語。畢竟,那道聲音如今並非在心底與瑾白直接對話,而是放了聲音出來。
“這氣息的組成甚是怪異,並非那麼純粹,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東西給動過手腳……”
“你的意思是……”
“這股力量被引導去做了什麼目前還屬不爲人知之事。我倒是有些猜測,但那些記憶有些過於遙遠,即便是與我同源的力量我也難以辨明……”
“我不會揭下面具的。”
“嘁,多稀罕似的。”
那道聲音語氣滿是嘲弄。
瑾白默然。她深知自己體內那個東西的可怕,師父更是明瞭,但就連她師父都沒辦法徹底解決的事兒,她又能如何呢?只能恪守師父的嚴令,以此面具,作了禁錮。
“行了行了,瞧你那小媳婦似的受氣模樣,真給你師父丟份。你看看蚩黎、劫月、燭照,哪個不是曾經的一方豪強,天下之人莫不聞風喪膽?再看看簾天、無隱,出師之後,能白手起家打拼出自己的宗派,坐上開派祖師的位置。再不濟還有易初那個逍遙神仙,以一己之力四處留下民間的神話傳說,現在都還在浪跡天涯,怎麼輪到你,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師兄師姐他們都出師很久以後纔有所成就,我還未曾出師,這不能作比!”
“這並非你如今軟弱的理由。”
瑾白再次沉默。
她說的,是真的。
大師兄蚩黎,乃是真正的天才,琴棋書畫、劍道流派、星象天衍、乃至奇門遁甲,無所不通。在通天淵不過學了十餘載,便出師去闖蕩江湖,不想入了聖臨宗,便是如今的魔域。他以高強卓絕的能力得了二代域主的賞識,偏還有治理管轄之能,繼任第九代域主,成爲魔域由弱轉強的關鍵點,極大推動了魔域的發展與壯大。如今一般認爲,蚩黎是使魔域發展成當下這麼一個盤踞整個北大陸的超級宗派的最大推手。
二師兄簾天,簾卷宗的開山祖師,極爲豪爽好戰,憑一己之力在江湖裡強行劃道,打出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帶領全宗人馬衝破層層阻撓遷宗於無盡海域。他改良了師父所授劍法,使之更契合自身,並將之發揚光大、乃至立派傳承。
三師姐劫月,是個熱衷於冒險的不安分傢伙。師父說,劫月幾乎和她是兩個極端,她偏愛平和穩定,劫月更追求動盪冒險,她是所有師兄師姐裡出師最快的,不過短短三年,便衝去了無疆深海探險,在近海留下了幾十年的赫赫兇名,爾後不知何般緣由不知所蹤,但餘威仍廕庇那一方海域數百年。
四師兄燭照,是江湖裡的獨行客,像是話本小說裡那種標準的劍道高手的形象。師父說他性情極爲冷漠,唯獨對劍鍾情,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劍癡。雖說性子冷,但脾性卻不是很好,在通天淵的時日還有所收斂,出師後或主動或被動戰遍了天下豪雄,被冠以數百年間青年第一人之稱。
五師姐無隱,她是個沉默寡言的女子,師父卻說她性子執拗而溫柔,幼年經歷使然罷了。這一點,倒是和她有些相像。無隱後來收了個小弟子,叫翎塵,對之傾囊相授。再後來,小翎塵出落成了那一代人的江湖第一美人,同時也成了流影劍派的第一任掌門,無人敢惹其鋒芒。無隱,便被翎塵認作流影劍派的開山祖師。
六師兄易初,是所有師兄師姐裡瑾白唯一一個親眼見過的。易初早她一千多年入門,卻還依然如頑童般沒個正形,嘻嘻哈哈的,絲毫看不出這是留下了無數民間傳奇故事的遊俠劍客。
所以,自己目前的確是師父最沒出息的一個弟子,雖然自己還未出師,可兩百餘年還未出師的弟子,也就僅自己一人罷了。
“我會變強的,這次離開通天淵,不僅僅是爲了還那一個承諾,同時也是爲了追尋自己的道路。”瑾白道,話語雖柔,卻自有其溫柔而堅定的力量。
那聲音的主人只是輕哼了一聲,卻沒再多說什麼。
瑾白握着竹笛,邁步在這片狼藉之地走了起來,四顧周圍,眉頭輕蹙。
“小瑾白,我記起來了!”
“記起什麼了?”瑾白駐足問道。
“那是混合了幾種不同能力的力量,其中最關鍵的,是一種可撕裂空間進行傳送的力量,被稱爲‘格蘭諾貝爾’,意爲上蒼榮光。此地的破壞,應是其餘無序的力量意外失控暴動造成的,隨後過高的力量強度引動了格蘭諾貝爾,觸發了傳送機制。但若是有人沾染了格蘭諾貝爾,在某些地方引起共鳴導致自身被傳送的話,那問題就大了。”
“何出此言?”
“格蘭諾貝爾對人沒什麼實質性傷害,不過會使人昏迷一段時間,修者可以憑藉自身玄氣抵抗。但這力量本身就不該出現在諾德爾撒,傳送對象被設計的也並不包含諾德爾撒生靈,若是有生靈某些地方與格蘭諾貝爾的力量契合而被傳送,被那強橫的力量直接撕扯成碎片都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沒有辦法抵抗嗎?”
“最直接的,就是實力。修爲夠高的話,便能抵抗格蘭諾貝爾。按你們諾德爾撒的層級來說,至少也該是……聖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