曄晴一早醒來,已經記不太清昨晚的事情。
師父並沒有回來。這點在看見曄雨一個人坐在門口就知道。她給曄晴帶了幾個包子,又讓她服下藥。雖然一直都在沉默,曄晴卻能讀出她數次的欲言又止。
“二師姐,怎麼了?”其實曄晴早就察覺到不對頭。從昨晚開始就沒見到曄嵐和龍淺師兄,今天曄雨也並沒有參加集訓,當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
曄雨一言不發的將空掉的藥罐端走,她將門輕輕關上,眨了兩下眼睛,睫毛就在亮光處繪出兩片
蝶。
“昨晚曄嵐把慕良師叔的一個弟子打傷了。現在正在念清堂面壁思過呢。”曄雨說得風輕雲淡,
“慕良師叔正在和其他長老商議如何處罰曄嵐。”
曄晴愣了愣,沒想到事態會嚴重到這種地步。平時曄嵐雖然總會惹些小問題,可師父也就罰罰她面壁思過就算了。這次竟然會鬧到要資歷較老的師叔和長老一起商量如何處罰她,難不成是打算將她移出池陵谷。
“怎麼回事……那對方呢,對方難道就沒有錯麼。”曄晴了解曄嵐,她不是會無緣無故出手傷人的人。
龍淺師兄正巧過來,站在門口回答道:“雖然起因確實是我三師妹挑釁在先,可曄嵐下手太狠,我三師妹當場就昏迷不醒。師父說……決不輕饒。”
“一掌就能將人劈昏,你也太看得起曄嵐了。”這樣一句充滿諷刺意味的話竟然是出自曄雨之口。
“總之……我會盡力勸說師父不要重罰曄嵐。畢竟有我師妹不對在先,你們先彆着急。”龍淺師叔看了眼曄雨,試圖安慰道。
曄晴卻隱約感覺到了什麼。
之前慕堯曾經旁敲側擊的說到慕良師叔似乎在做什麼不好的事。再加上一向不怎麼外出的師父卻正巧在他們去集訓的時候不在。而曄嵐又偏偏在這個當頭惹出事端。
曄晴沒再繼續多想,掀開被子就要下牀。龍淺師兄和曄雨都被她這樣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問她這麼急匆匆地是要幹什麼。
“去……去溜達一下。”曄晴本來想說“去蹲個坑”,可想想龍淺師兄還在這裡呢,她不能原形畢露。
披了外衣走出寢房,外面的陽光明媚的能夠閃瞎人的眼。本來應該是個大好的日子,只是曄晴一想到還在念清堂思過的曄嵐實在高興不起來。
師父不在,眼下只有去拜託那個混蛋幫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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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堯的房間曄晴只去過一次。因爲有過那樣的回憶,曄晴越是靠近就越覺得渾身不舒服。再加上之前被他點了啞穴被迫聽他用言語人身攻擊自己,曄晴和他分明還處在老死不相往來的階段。可是爲了能夠儘快解救曄嵐,很多事情也只能暫且拋開不管。
快能見到那扇門的時候,曄晴忽然又開始擔心起慕堯萬一不在該怎麼辦。結果蒼天似乎聽見了她矛盾的心聲,在她還沒來得及伸手去敲那扇門前就被人揪住脖子後的衣領,往一旁的樹蔭下拖拽了過去。
曄晴一擡頭就對上了慕堯冰冷刺骨的眼神,想起了那晚的事,心裡頓時冒出一股火。她努力壓制着,儘量不怒形於色。
“怎麼。”慕堯漫不經心的開口問道。
“我有件事要拜託你。”曄晴認真的看着他,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臉色因爲生病而變得蒼白。
她的鄭重讓慕堯有些發怔。卻在下一瞬又露出戲謔的表情,“什麼?難道是合香散的毒性又發作——”
“不是。”曄晴早就想到他會這樣問,刻意不讓自己去在意,又繼續說,“是關於我大師姐的。”
慕堯德臉上浮現出一絲尷尬。他是早前就已經知道曄嵐出事了,也知道她現在的處境很糟糕。
“你已經知道了?”曄晴看出來他流露那種表情的端倪,“那你怎麼還在這裡。難道我師姐真被趕走了你也無所謂?”
曄晴問出來就後悔了。她問的不是廢話麼。曄嵐怎麼樣慕堯怎麼可能會有所謂。就算她真的死在慕堯眼前,他也可以做到視而不見的走開吧。
“曄嵐她下手太重,加上以前就有過很多次傷人的歷史,所以這次長老們才決定要嚴懲她。”慕堯背過身體,不去看站在一旁虛弱得搖搖欲墜的曄晴。
“是對方先挑釁大師姐的,而且一定是做了很過分的事!你們怎麼不去了解個究竟呢?什麼都不知道就要處罰她……”曄晴氣急之下忽然覺得胸口很悶,眼前又開始眼冒金星,“我知道了……你和慕良師叔根本就是一夥的……趁着我師父不在……故意對我們這樣……”
“你說什——”
“你們就想故意陷害我師姐,陷害我們,進而陷害我師父……”曄晴腦袋昏昏沉沉,連自己到底在說什麼都不太清楚了,只知道拼命的去將慕堯和壞人扯在一起就對了。
她往後退了一步,腦袋沉得好像頂了塊巨石。可惜周圍並沒有可以扶一下的東西。曄晴心想完了,真要斃命在慕堯這個混蛋面前了。希望他行行好能把自己拖回去,不然自己就真是太可憐了。
身體直直往地上倒去,卻在快要落地前被慕堯接住。曄晴本能的覺得他很快就會縮回手去。看她在他面前狼狽不堪,不就是他司空見慣的把戲麼。
忽然感覺到嘴角一片溼潤。她是吐血了吧。被這些事弄得內傷了吧。原來身心俱疲肝膽俱裂就是這種感覺。如果有來世……一定不要再……
“把你的鼻涕擦擦,多大的人了。”慕堯一把把她提了起來,還有些嫌棄的故意站得有些遠,生怕曄晴會把鼻涕抹到自己身上似的。
曄晴還真的乖乖的擡起手背往鼻子那裡一抹,低頭一看,果然不是紅色的。
有些失望。曄晴只好把手背往慕堯衣袖那裡一伸,慕堯輕而易舉就給擋了下來,“你惡不噁心。”
“你才噁心……”身體稍微恢復了一點,沒有剛纔那麼暈了。可曄晴還是覺得渾身無力。
“你先回去。曄晴那邊我會幫你盯着的。”曄晴剛想安心下來,又聽到他補充一句,“最多就是吊起來打一頓,死不了的。”
曄晴忽然又覺得有些不舒服,不禁懷疑起自己上輩子是不是和慕堯是仇人來的,所以這輩子纔會遇上他這個倒黴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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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慕堯不靠譜的保證,曄晴稍微放了點心。雖然難保他背後又會耍什麼花招,暗地裡覺得這是教訓曄嵐的大好時機,從而更加推波助瀾,不過眼下只有他可能能夠起點作用。
曄晴回到寢房的時候龍淺師兄已經不在了。曄雨沒說他去了哪兒,不過曄晴猜到他估計是去找慕良師叔了。他是慕良師叔的大弟子,說話肯定更有分量。
不過龍淺師兄願意這樣幫助曄嵐也是大部分還是看在曄雨的份上吧。這樣想想,心裡卻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受了曄嵐的牽連,曄雨和曄晴被要求不得繼續參加集訓。曄雨繼續她之前沒做完的□□,曄晴則一邊繼續休養,一邊把曄雨看過的醫書大概翻了一遍。
翻看醫書是催眠的一帖良藥。有時候曄晴胸悶氣短難以入眠,只要隨手翻兩頁就能很快入眠。曄雨將她這個症狀稱之爲“好吃懶做”,曄晴有些不大高興,她覺得入了夢還可以和周公聊些醫術,那也是不錯的。
稍晚些的時候,龍淺師兄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什麼都沒多說,就讓曄雨曄晴趕緊去一趟冥濂殿。
看到龍淺師兄這個樣子,曄晴和曄雨都知道肯定是曄嵐的事情不是很順利,一路惴惴不安來到冥濂殿,卻看到裡面已經聚集了好多個看起來資歷不淺的弟子。
慕堯也在幾個人之中,見到曄晴來,只看了她一眼。
正在說話的就是慕良師叔。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正在陳述着他的弟子受了多重的傷,應該受到怎樣的嚴懲。
坐在那個四方椅子上的就是谷主。他有些猶豫的問道:“那孩子,現在傷勢如何。”
“之前昏迷不醒,方纔才醒轉過來。”慕良師叔回答道。
“有無大礙?”谷主又問。
慕良師叔拱拱手:“大礙並無,只是害怕至極,一直在小聲啜泣。”
谷主這下安心的揮了揮手,“弟子之間鬧些小矛盾是正常的。既然並無大礙,無需那般嚴懲。在念清堂面壁思過幾日便可。”
“谷主有所不知,曄嵐之前已有過傷人先例,屢教不改,單是面壁思過對其根本毫起不到警戒的作用。”慕良師叔明顯不想就此罷休。
“請容我說一句。”慕堯在幾個師兄面前還是掩去了幾分平時的王八氣,畢恭畢敬的說道:“曄嵐這孩子我有幾分瞭解,她並非喜好欺凌之人,這次會動手一定是事出有因。若是慕良師兄不反對,不如將受傷的那位弟子叫來,和曄嵐單面對質,複述一遍那日事情的前因後果。曄嵐固然傷人有錯,可若是因爲那位弟子挑釁在先,總歸也要擔起一部分責任的。”
此時的慕堯在曄晴眼裡已經散發出萬丈光芒,起碼他答應過的事做到了。
“哼。慕堯,你什麼時候也好管閒事了。”慕良師叔對慕堯的插手顯然非常不滿。
“三師兄託我照看他的三位徒弟,我自當要全力以赴。”慕堯不卑不亢回答道。
曄晴不動聲色的撇撇嘴。真是臉皮厚得地炮都炸不破。慕堯全力以赴的欺負她們三個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