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羅治國走進來的男人五十歲上下,身材魁梧,國字臉,濃眉大眼,看上去沒有什麼外露的氣場,但一對眼神明銳,氣勢隱而不發。
不用羅治國的介紹,郭小洲也認識他。這個人叫水長生,廣漢市市委常委、常務副市長,廣漢市第三號人物。
當年他在廣漢電視臺工作時,曾經接觸過他好幾次。當然,他認識水長生,水長生不一定記得他。
出乎郭小洲意料,不等羅治國介紹,水長生的眸子看到郭小洲時,竟一口喊出來,“郭小洲,郭鎮長!”
“水市長好!”
“你在陳塔幹得好!”水長生一邊緊握他的手,一邊用遺憾的語氣對羅治國道:“像郭小洲這樣年輕的人才,我們廣漢市居然放走了,不得不承認這是市政府的一種失職。”
羅治國打趣道:“這是人類的通病,失去才知道珍惜。”
郭小洲連忙道:“水市長廖讚了。我只是在恰當的時間去了恰當的地點,換個人一樣能把事情做得很好。”
水長生卻搖頭道:“我們不缺少聰明的官員,但缺少既有頭腦有肯實幹還有膽識的官員。”
這個評價算得上非常之高。
這也證明水長生對郭小洲在陳塔的一系列工作成績有充分的瞭解。郭小洲猜測,瞭解渠道應該來自羅治國。
因爲很多不瞭解情況的人都會認爲郭小洲只是沾了形勢的光,或者說沾了陳塔跨江大橋的光。
只有羅治國瞭解。陳武跨江大橋從申請立項到審批通過,需要經歷多少關卡。尋常的領導也會想到“陳武大橋”這個項目能給陳塔帶來怎麼樣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想到和實幹是兩碼事。
試想,連青山市和黃港縣都不抱希望的項目,市委書記市長都不敢奢望的的大型項目,一個小鎮長卻逆流而上,最後還取得了成功。
其中的艱辛和困難不足外人想象。
水長生是羅治國的密友,羅治國當年要爭廣漢市長的位置時,水長生是普通沒入常的副市長,當年水長生其實是反對羅治國鋌而走險的。只是羅治國這個人目標太堅定了。一旦決定的事情,幾乎沒有人能拉他回頭。
水長生送給羅薇的禮物也非常特殊,兩張今年奧地利維也納金色大廳新年音樂盒的兩張門票。
“小薇是學音樂的,弟妹也喜歡音樂,這兩張票送給你們。不要嫌棄。”
收到這樣的禮物,即便是性子閒靜的肖箐,亦流露出驚喜之色。
她是古典音樂的愛好者,對於全世界一年一度的新年音樂盛典,沒有音樂愛好者不向往,讓靈魂消融在華爾滋、交響樂的樂聲中,現場聆聽莫扎特、貝多芬、舒伯特、施特勞斯家族的傳承經典曲目。
當然,金色大廳一年一度的新年音樂會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不僅一票難求,而且是每年的一月份開始提前一年接受明年音樂會門票的預定和申請。
水長生之所以拿到兩張門票,是因爲廣漢市有個德國的大投資商,在一次聊天中無意聽水長生提到新年音樂會的事,他通過關係,從德國弄了兩張門票。
接下來大家進入宴席。
一個超大自動旋轉圓桌,六個男人,十一名年齡不一的美女。
能被羅治國邀請到如此私人的宴會來的男人,除了徐雲飛是自己“糾纏”來的,都是羅治國最信任你的朋友或手下。
比如水長生,他是羅治國在政界的最堅實盟友。
郭小洲,亦友亦晚輩。而今天,也是兩人在身份上做出決定的最佳時間。
至於單彪和易凡,是羅治國的左膀右臂。
當然,如果沒有羅治國的首肯,徐雲飛真想“纏”上單彪也不可能,羅治國看中徐雲飛的背後勢力,也在情理之中。
由於是生日宴會,又有一羣活潑熱情的美少女,場面異常熱鬧。
一羣男人被一羣女孩輪流拿飲料敬酒。他們還不能不喝。
三四杯白酒下肚,郭小洲有些慌了,這要是喝多了,又和朱穎豐嬈兩人一起,可別真又犯下大錯。他藉機出去給趙大奎打了個電話,讓他馬上開車到康龍大酒店門前等他。
他沒有在包房大門前打電話,因爲包房門前左右各站了一個旗袍服務員。邊走邊交代,信步來到了電梯口。
這時,從電梯裡走出三四個男人,其中一個正是小莊。鍾昇今天在康龍大酒店請客。因爲廣漢和歐化工廠和當地百姓之間起了點糾紛,和歐化工廠的管理層搞不定,鍾昇只好親自出面,今天他宴請的是化工廠轄地派出所所長周曉東,另外一個主要客人是廣漢市大名鼎鼎的白四爺。
派出所所長周曉東已經先到包廂,鍾昇正陪着。小莊下來接的是廣漢南城一霸白四爺。在華夏大地,許多事情是講道理講不通的,於是孕育而生了那麼一小撮人,專門“不講道理”的人。白四爺就是其中之一。
白四爺十年前開過武館,據稱他名下的弟子四五千,雖然這話有些誇張,但他指點過四五百弟子很正常。他的衆多弟子大部分踏足偏門,不是去娛樂場看場子,就是當保鏢,走正途的也是從武。
所以他至少在廣漢的南城區,擁有一定的力量和名頭。
今天鍾昇請他來赴宴,他帶了三名兄弟。
這四個人都是習武之人,包括小莊也算得上高手。郭小洲結束通話後瞥了他們一眼,感受到他們身上流露出的“威武霸氣”,立刻收回眸子,主動讓到走廊邊上,讓這羣人通過。
按道理他已經很“禮貌”了。但是小莊卻認出了他,眸子寒光一閃,經過郭小洲身邊時,擰開手中礦泉水瓶的蓋子,照着郭小洲腦袋下淋……
等郭小洲反應過來,避開躲閃時,他的頭上被淋透,身上的夾克和裡邊的白襯衣的胸口全部淋溼。
郭小洲第一反應是遇上有人搞惡作劇,但是惡搞的話,一般是熟悉的朋友之間,否則,就變了質。
白四爺和三個兄弟目睹他的“慘狀”,哈哈一笑,“莊總真會玩兒……”
莊總?郭小洲睜開溼漉漉的眼睛,終於看清楚,那個臉帶惡意的短平頭年輕人,不正是鍾昇的跟班小莊嗎?
算上今天,連頭連尾他見過小莊四次。
第一次在磨盤街,目睹徐中醫神威;第二次在京都,某個餐廳大院,鍾昇設套讓當地警察來出他的洋相,結果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小莊還因替鍾昇背黑鍋拘留了十五天;第三次就是前不久,在魯西縣賓館的監控視頻裡看到他和鍾昇。
“看到一個不順眼的傢伙,忍不住,讓四爺見笑了。”小莊說完狠狠瞪了郭小洲一眼。
白四爺這才恍悟地停下腳步,毫不避諱郭小洲能不能聽到,“要不,我派個兄弟去玩玩他,讓莊總順順氣?”
小莊當然樂意啊!他和鍾昇吃了郭小洲幾次虧,但今天有正經事情辦,他不想影響鐘昇的正事,猶豫片刻搖頭道:“這種人不值得四爺出手。請吧!四爺!”
陪着白四爺等人向包廂走去,走到包廂門口,小莊回頭,衝郭小洲豎起中指冷冷一笑。
郭小洲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半句話,他已經過了衝動的心理年齡,這個時候罵幾句毫無意義,動手,他更是自取其辱。
站在走廊上,揪起夾克擦拭了溼漉漉的頭髮,沉默片刻,然後邁步走進包廂。
他剛進門,包廂裡便傳出幾道驚訝的聲音。
“哈哈!小洲……你被人潑洗腳水了?”朱穎先是沒心沒肺地指着他大笑,但忽然發現郭小洲的表情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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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洲哥……”羅薇拿起她桌上的餐巾,走過去要幫郭小洲擦拭,郭小洲低聲說了句“謝謝”,便接過餐巾自己擦拭,然後笑了笑,脫下夾克衫,坐上原位,“沒事,大家繼續熱鬧。”
羅治國和水長生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相繼對他舉杯道:“喝酒!”
豐嬈低聲對豐嬈說了句什麼話,起身離開包房。
一羣不諳世事的女同學真以爲郭小洲被誰潑了水,不停地笑問他。
在坐的若論誰最瞭解郭小洲,自然是單彪。但彪坐在郭小洲旁邊,他沉着臉低聲問,“出了什麼事情?”
“剛纔在外面遇到鍾昇的一個兄弟。”
單彪眼眸立刻掠過一抹寒芒,“他們在哪個包房?”
“就在我們隔壁……”
郭小洲話沒說完,單彪騰地起身。卻被郭小洲拉住手臂,目光射向徐雲飛,輕聲道:“跟你師傅一起憋悶了這麼長時間,想不想出去放放風?”
徐雲飛一直豎起耳朵在偷聽,他大概猜出是誰在外邊“欺負”了郭哥,他聞言渾身熱血上涌,捏緊雙拳惡狠狠道:“想,都快憋死了。是隔壁包間裡的傢伙嗎?嘿嘿!我正好練練手。”說着他緩緩起身,朝衆人咧嘴一笑,“各位慢用,我去去就來。”
郭小洲回想他看到的一羣人,都有練家子的氣場,小莊更不用說,徐雲飛纔跟單彪練幾個月,肯定不是對手,他擡眸對單彪使了個眼色。
單彪很快會意,出門替徒弟壓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