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健去了郭小州的辦公室。而賴永毅則來到了辛福的辦公室。
辛福罕見地揮退進來倒茶的秘書李俊輝,關上門,衝着賴永毅低聲怒吼道:“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簡直是無法無天了,這種手段也想得出來?”
“福哥!真是個意外……”賴永毅解釋道。他的一張臉不顯山不漏水,帶着點討好的意味。
“意外?你哄我還是哄自己?”辛福心中憋這一肚子火。本來是個可以慢慢消融的普通刑事案。田文龍因此落馬,對他是個打擊。齊大保的神奇逆轉上位,更是狠狠地打了他和賴永毅一記耳光。
他心裡明白,正是由於齊大保的上位,才“促使”李潤髮的突然死亡。因爲局面即將失控。李潤髮若被齊大保抓在手心裡,李潤髮不知道會曝出什麼駭人內幕。有人才急促出手。
但是這種涉及到人命的事情,賴永毅是怎麼也不會承認的。辛福也不想過度深究,否則,有可能把自己也陷了進去。
賴永毅賠笑道:“福哥!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也不想看到……好歹您負責調查組,我們多賠償點錢給李潤髮的家人,這個事情很快就能平息。再說,我也得爲辛勤李金龍他們考慮,不能把他們也牽扯進去。”
這話就帶點兒要挾的意思了,隱隱指出你的弟弟也可能脫不了干係。
“賴永毅!”辛福近乎咬牙切齒地吐出了這三個字。
賴永毅謙卑的衝他笑了笑,“福哥!這件事情大事化小,大家都好!”
“滾!”辛福臉色鐵青道。
賴永毅臉上的恭敬之色忽然消融,他緩緩道:“福哥!我感謝您這十幾年對我的照顧,等這件事了,我會打辭職報告,不會再給您添麻煩。”
辛福瞳孔猛縮,賴永毅居然要辭職?到底是真是假,還是在試探?或者牽連過深,齊大保回來後,他打算跑路?這個對權利慾望極大的人居然要丟棄官職了?
賴永毅什麼時候離開的,辛福不知道,他腦子裡一片混亂。
忽然,他腦子裡驀地冒出辛勤,辛勤到底牽連進去沒有,牽連有多深,他現在特別想搞清楚。
想到這裡,他立刻撥通辛勤的電話,沉聲道:“你在哪兒?”
“哥!我在酒店……”
“回老屋等我,我十五分鐘後要見到你。”辛福冷然掛斷電話,拿了車鑰匙,徑直出門,下樓,開車駛離縣政府大院。
就在他的車行駛在主幹道上時,福林鎮鎮委書記萬宏忽然打來電話。
對於萬宏,雖然兩人都是歐朝陽的心腹嫡系,但辛福打心底是瞧不起萬宏的。萬宏仗着歐朝陽的寵幸,從一個毫無基礎工作經驗的秘書陡然爬高到工業重鎮的黨委書記,兼福鼎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在陸安炙手可熱,好幾次被提名進入縣委常委,是歐朝陽強勢壓制。但萬宏的實際權力和影響力,在整個陸安一時無兩。
他們兩人圍繞着歐朝陽“爭風吃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除了有必要的工作聯繫,私下兩人從來沒有交集。
辛福感到驚訝,接通電話,“萬主任!有何指教?”
萬宏的語氣相當的客氣,“辛縣長!聽說看守所出了點事?”
辛福含含糊糊嗯了一聲。他不知道萬宏打電話,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萬宏話鋒忽然一轉,“齊大保逆襲上位,陸安是風雨欲來啊!這個敏感的時候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哎!辛縣長,我覺得咱們不能讓公安系統的事情影響全局,必須扭轉一下……”
辛福有些不耐煩地敷衍道:“嗯嗯!我正在開車,有什麼事情待會再聯繫。”
“好的,安全第一。”萬宏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遍,“陸安目前的關注點全在縣公安局,這不正常……”
掛斷電話後五分鐘,辛福的車速驟然間慢下來,快到辛家老屋的時候,辛福忽然明白了萬宏打電話的含義,他陡然踩了一腳剎車,萬宏表達的意思很明白,他要轉移縣委縣政府以及全城的注意力。萬宏人才賣力,是不是他在裡邊也有牽連?辛福不敢往下想。如果看熱鬧,他當然不怕事大,但現在他弟弟辛勤很有可能牽連進去……
要想轉移別人的注意力,就必須搞出比“李潤髮死亡”影響力更大的事件,同時還要是歐朝陽重視的事情。只有歐朝陽和大家都不在關注“李潤髮事件”,這個事件纔有轉折的可能。
什麼事情能當得上?當然是嘉華化工投資集團落地陸安一事。
可是,怎麼樣操作呢?是他自己來操作還是借他人的手?或者乾脆由萬宏操刀?
帶着這樣的疑問,辛福的車來到了辛家老宅前,辛勤的黑色路虎停靠在路邊的槐樹下。辛福下車,推開半掩的大門,走了進去。
“哥!”辛勤帶着討好的笑迎了過來。
辛福不動聲色關上大門,徑直走進房間。
辛勤默默跟了進來。
“你老實告訴我,你和李潤髮事件中有多深的關聯?”辛福開門見山問。
“他怎麼死的,我不知道,和我無關。”辛勤停頓片刻,觀察着辛福的臉色,小心翼翼說:“李潤髮是我們聘請的娛樂部經理,我們酒店的許多女孩子,都是經他的手招進來的。”
辛福臉色微變,“這麼說,學校的兩個女孩子也是他帶進來的?”
辛勤低嗯了一聲。
辛福怒火中燒地看着這個讓他頭疼的弟弟,沉臉怒喝道:“一直告誡你,別碰那些偏門,我就不相信,正正常常經商就賺不到錢?”
辛勤老老實實說,“哥!我知道了,以後……”
“甭跟我說什麼以後,你對我保證了多少次?”辛福毫不猶豫道:“等這次事情平息,你轉了摩洛哥的股份,離開陸安,自己去外地打拼。別在我身前晃悠。”
“啊……哥!你要趕我走?”辛勤驚訝地盯着辛福。
辛福克制住自己,沒發火,語重心長道:“你這樣下去遲早出事。在我身邊,以爲有個依仗,這是在害你。”
辛勤低頭沉默。
辛福看着他,皺眉道:“這幾天你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哪兒也別去,聽到沒有?”
辛勤吭哧了一陣,點點頭。
辛福沉吟一陣,很嚴肅的問,“李潤髮的死真的和你沒有關係?”
辛勤肯定地點點頭,堅持道:“沒有。”
辛福心中微微一鬆,“你不是在南頭有個魚池嗎?這幾天你就待在魚塘那邊,我隨時打魚塘的座機抽查,最後說一次,哪也別去,也不要和你的狐朋狗友們聯繫。”
…………
…………
田文龍落馬,齊大保迴歸,賴永毅撂挑子,李潤髮在看守所死亡。所有一系列的事件發生在幾天之內。
陸安縣公安局立時陷入了混亂,齊大保雖說在公安系統內享受威望,但他畢竟離開快2年,而且他的一些嫡系心腹要麼轉舵,要麼靠邊站。再加上兩位副局長很不巧的同時請了“病假”。
在這麼一個複雜的局勢下上任,齊大保似乎泰然處之,並沒表現出人們暗想中的驚慌和無措。也沒有大刀闊斧地進行“清洗”,甚至沒有調動一個以前的嫡系。
他只是召集中層以上領導,簡單開了個會,申明瞭警務紀律,以及針對當前重點案件的調查佈置,然後驅車前往縣郊的興樂派出所。
李秦早早候在派出所大門外,看到齊大保下車,他滿臉激動地走上前,很認真地敬禮,“齊局長!李秦向您報到。”
早在齊大保上次主政公安局時代,李秦就是齊大保最看重的幾名手下之一,當時李秦任治安大副大隊長,劉海球擔任局辦主任,黃馬任刑偵大隊大隊長。是齊大保麾下赫赫有名的三劍客。
如果不是李秦當時太年輕,早就在治安大隊扶正了。後來,隨這齊大保的調離,劉海球、李秦和黃馬等人被田文龍和賴永毅打壓,劉海球去了四喜鎮派出所擔任指導員;李秦被貶到了興樂派出所擔任副所長,黃馬去了第二看守所任指導員。
兩人默默地握手,沒有寒暄,只有眼神的交流。
兩個曾經的上下級再次相逢,臉上都帶着掩飾不了的激動。
這一年多,他們雖然很少見面,但對彼此的情況卻非常瞭解。這個時刻相會,都有種近乎於“劫後餘生”,和“勝利會師”的感覺。
“老領導,進去坐坐?”李秦親熱邀請道。
齊大保打開車門,“先跟我上車。”
李秦沒二話,立馬坐上副駕駛位。
齊大保很快啓動警車,開口就對李秦說:“我這次不是來接你回局的。”
李秦微微一愣,稍後才恢復,他本以爲,齊大保迴歸後,第一時間會把他們幾個請回去。
齊大保毫不遮掩道:“你先替我辦件事。等過了這個風頭,你們再回來。”
李秦回答道:“我聽老領導的。”
齊大保說:“你當初在治安大隊時,是不是辦過盧鋒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