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色間忽然充斥了幾分欲言又止的傷懷,頓了頓,繼續道:“總之我相信,只要我肯放下本來的高傲,主動站在你面前,就算你結婚了,一切爲時未晚,顧南希,你不愛季莘瑤,你的心裡,不可能沒有我!”
單縈言語間的篤定有很多並非來於絕對的自信,至少在顧南希這平靜且淡漠的態度下,她本來堅持的信心其實也已經瓦解了一半。
但她卻在賭,賭他仍愛着她,賭他只是想借用這種方式忘記她,賭他心裡仍有她妲。
顧南希輕易看透了她的心思,看着她眼中晶亮的波光,卻只是嘆息着笑笑,笑容間沒有諷刺,笑的很輕,很淡禾。
“單縈,你我都不是當年在美國哈弗校園中的年輕人,很多事情不能再這樣隨心所欲,不代表你想要什麼,命運真的永遠只站在你這一邊,當年的顧南希會被你的熱情你的執着感化,那是因爲我們還年輕。而如今,婚姻不是過家家,容不得你介入半分,一旦真的介入,毀的只是你自己一人,我想,這個道理,不必我說,你自己也應該懂。”
“介入?”單縈目光冷了一下,冷笑了一下:“就那個季莘瑤?她配麼?我來只是想找回我丟失的東西,這一切原本就是屬於我的!如果不是我當年不肯放下自尊,如果不是我耽誤了這五年,現在哪裡還輪得到她站在你身邊?哪裡還需要你用‘介入’這二字形容我們的關係?”
“我們沒有關係。”顧南希對於單縈如此看不起季莘瑤的口氣略略皺眉,淡看着她,寡淡的聲音在寒冷的夜色下清晰無比。
她側着頭看他,忽然打了個寒顫,然後雙臂抱胸,搓了搓手臂,看了他一眼,卻見他沒有想要脫下外套幫自己披上的動作。
曾經在美國那個對她呵護備至將她寵的無法無天的顧南希,是真的對她絕情至此了。
她便只是僵站在這裡不動,紅綠燈交替的時候,兩人沒有穿過人行橫道,只是依然站在原地。
看見她冷成這樣,顧南希嘆道:“打車回去吧,現在天氣早晚溫差太大,容易着涼感冒,過兩天單老會過來,看見你生病了,會擔心。”
單縈歪着頭,雙手抱着胸,好半天不說話,接着忽然轉開頭去,看着其他的方向。
兩分鐘後,她轉回頭來,眼角剛剛不小心溢出的淚已經風乾,但仍能看得見眼底微微的紅絲,她沒想讓他看見她落淚,她只是深深的望着他,輕聲問:“顧南希,那你呢?你會擔心我嗎?”。
顧南希沒有迴避她的目光,只是看着她,卻並不回答。
“回答我,你該瞭解我!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我只是想把自己不小心弄丟的一切找回來,一切都不晚,我知道,只要我們都願意,一切都還來得及!”
“我不願意。”他平聲靜氣的說。
單縈當即深呼吸了兩口氣,目光移開,直視着街對面的路燈,最後自己擡起手去招計程車,直到一輛計程車停在兩人面前,她攏了攏身上的衣服。
她說:“看來你是還沒有消氣,好,我們互相再給對方一些時間。總之這次我不會放棄!”
說罷,她便直接迅速坐進車裡,關上車門。
黃藍相間的計程車在綠燈亮起時便絕塵而去,顧南希站在原地,雙手插在褲袋,風吹的他微敞的西裝外套底部輕輕擺動,他沒有看那輛車離去的方向,只是沉靜的看着眼前的車水馬龍,目色微沉。
沒一會兒,蘇特助在市政廳廣場那邊走過來,看見顧南希站在這裡,便過來站在他身側:“顧市長,您之前開會手機設置靜音了吧?我剛纔出來給您打電話,您一直沒有接,幸好剛走出來就看見你了,醫院那邊有點情況,之前被拘留的那些民工家屬正在鬧事,受傷的民工家屬情緒激動無法控制,場面現在很亂,我已經叫了人先過去控制控制,不過您交代過別傷到他們,可他們這樣鬧起來,刑警隊的人難免也會有下手重的時候,您看……”
“去看看。”顧南希直接拿出車鑰匙轉身走向停車場。
蘇特助跟在他身後:“您累了一天別開車了,要不,我開車送您過去?”
“不用,坐我車吧。”顧南希走向路虎車邊,按了一下電子車匙,直接打開車門坐進去。
這個時間的G市路上好在並不太堵車,開車不到二十分鐘便趕到了那些民工所住的醫院。
下車後蘇特助將他的車開去停車場,顧南希走進醫院。
等到平穩的那些受傷民工家屬的情緒,將事態平穩後,已經是半夜11點,11點05分,顧南希從醫院走出來,身後跟着蘇特助還有兩個刑警隊的負責人,與醫院的副院長。
口頭又交代了他們幾句後,方纔離開。
“市長,我送你回去?”
“沒事,我自己開車回家,來醫院的時候你沒有開自己的車,這會兒用不用我順路送你?”顧南希邊走向車邊,邊問着旁邊的蘇特助。
“啊,不用不用,咱們住的又不是同一方向,這都半夜了,打車很好打,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打車。”蘇特助笑着擺了擺手。
顧南希沒強迫,只點點頭,之後想起自己這一晚上都手機都安安靜靜的,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果然看見幾個未接來電,其中還包括六點多的時候季莘瑤打來的。
一想到這麼晚還沒回去她會擔心,他便正要給她打個電話,卻是剛撥過去,手機就沒電了。
他揉了揉眉心,索性放下手機,直接開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家。
平時季莘瑤下班後如果沒什麼事,基本都是早早的就回了家,常會做好是飯菜笑眯眯的等他回來。
顧南希回到日暮裡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半,可推開家門,卻見屋子裡一片漆黑,門前沒有換下來的鞋子,可見她還沒有回來。
難道是她加班?或是晚上公司有什麼活動或宴會?
想到六點多時她曾給他打過電話,但即使是加班或是晚宴,這都已經快十二點了,她還沒有回來。
出於擔心,他直接將手機充上電,給她的號碼撥了過去,電話是通了,但響了半天,無人接聽。
之後的兩個多小時,顧南希沒有睡,大概兩點的時候,聽見小區外傳來汽車鳴笛的聲音,畢竟這麼晚季莘瑤還沒有回來,他有些擔心,聽見車聲,便又給她打了一個電話。
因爲窗戶開着,這棟樓距離小區大門又不是很遠,在寂靜的深夜裡他果然聽見小區外隱約的傳來季莘瑤的手機鈴聲,他便起身走了出去。
她喝酒了,明明不怎麼太會喝酒,明明平時不喜歡喝酒,可偏偏卻醉的一塌糊塗,可醉後的她這次卻比那一次發燒的時候誠實了許多,她會來親親他的嘴,會用力抱着他,嘴裡嘀咕着不要他生氣……
這麼晚纔回來,又不接電話,顧南希只擔心就夠了,哪還有心情跟她一個小女人生氣,加上她回來後就跟他撒嬌耍賴,甚至抱着他第一次肯吐露出心裡最脆弱的一角,她說:“我就是心裡憋得慌,我好難受,我害怕……我怕回家後發現你不在家,我怕自己已經淪陷進去,我怕你對我的感情除了責任之外就沒有其他。”
她緊緊抱着他的腰,用着很小很小的聲音說:“我很怕有一天,你會從我的世界裡消失……我再也找不到你,聽不到你的消息,就像以前那樣,是兩個世界的人,沒有一點點交集……”
她接下來還說了一些話,卻都因爲大醉而接近模糊破碎,但他還是勉強聽清了。
原來她是因爲單縈的出現,而對於本來就一直覺得來的太突然的幸福而不自信,甚至患得患失。
對於一個女人來說,開始患得患失,就代表她是用了真心,或許,這樣肯在他面前露出脆弱一角的她纔是她心底真正的想法。
顧南希有些欣慰,卻也有些頭疼,看着醉的不省人世的小妻子,覺得有必要和她好好談一談。
不過今天晚上恐怕是沒法談了,先是自己被這丫頭吐了一身,最後是隻能抱着她進浴室看着她大吐特吐,那一刻顧南希只覺得太陽穴隱隱作痛,卻又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