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宜兒又從包袱中掏出一套女子的衣服,直接丟到少年的手中,道:“快點換上這個。”
少年這纔算是徹底回過神,望着手中的女裙,猶豫了一下,便也不多做扭捏,當下脫了身上的長衫,在宜兒的幫助下將女裙罩在了身上。
宜兒繞到少年身後,將少年的長髮三兩下高高簪起,手如穿花的蝴蝶,只幾下功夫,就盤起了一個時下流行的流雲髻,又拿出梳妝盒子,利索的爲少年勻了面,上了點胭脂遮住了少年面上卡白病色,再以螺黛勾了眉,收拾停當後,宜兒傾後身子看了一下,又拿出一個成色稍好的鐲子不由分說套在了少年的腕上。
少年本來生得好,脣紅齒白的,這番一打扮,咋一看去,還真是像極了富貴人家的小姐閨秀,哪裡還有半點原先男人時的模樣?
剛剛做好這一切,就聽見有急促的馬蹄聲從前方急速的駛來。
騾車被人攔住,停了下來,王富人已經在哆嗦,顫聲的問道:“你們,你們是什麼人?”
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道:“趕車的,將車簾子掀開。”
王富只覺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努力的吞了吞口水,正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時候,宜兒已經掀開了車簾,探出頭問道:“王叔,怎麼了?小姐現在有些不舒服,正要讓你快點趕車呢,怎麼車反而停下來了?”說完了似乎才發現攔路的五名黑衣騎士,當下嚇了一跳。
聲音冷冰冰的那人驅馬行了過來,直到了騾車前面,下馬跳上了騾車椽上,伸手就要掀車簾,卻見宜兒猛地往前一站,大聲喝道:“你是誰,想要幹嘛?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誰嗎?”
那人冷冷一哼,沉聲道:“滾開。”
宜兒咬了咬脣,身子雖然被嚇得顫抖了幾下,可人依舊倔強的立在前面不讓。
那人顯已不耐,伸手也不知怎樣一拔拉,宜兒禁受不住,隨力往一邊撞了過去,重重的撞在車門側的搭手之上,宜兒便捂着額頭直呼疼。
那人早一把掀開了車簾,瞪目望去,就見一個千嬌百媚的富家小姐端坐在榻凳之上,明顯被嚇得狠了,身子在顫抖,雙手死死的拽着衣襬下緣,驚慌失措的望了過來。
這漢子愣了一下,騾車的轎廂本就不大,一眼望去,一目瞭然,根本不可能在什麼地方再藏一個人。皺了皺眉,漢子道:“叨擾小姐了,只不知小姐一路過來,可曾見到一個身着天青錦袍的少年人?”
少年的女子扮相到是逼真,只是聲音卻是哪裡能轉得過來的?這要是開了口,還不得立時露了端倪,少年心中焦急,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宜兒已猛衝了過來,口中大罵道:“你這混蛋,敢衝撞我家小姐,小姐她身子本來就不好,這要是有個什麼,我家老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
宜兒叫罵間,竟直接拿頭往那漢子身上撞去,漢子大怒,擡腿一腳將宜兒踹倒在轎廂上,那倒
下的身子扯着了車簾,連帶着將整個簾子都撕扯了下來,頓時,車廂中的情形便一目瞭然的呈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那漢子目露兇光,正欲要上前再補上一腿,另外一名臉上有個刀疤,長相兇惡的大漢便淡淡道:“老五,算了,不過是個護主的小丫頭,別節外生枝,正事要緊。”
漢子咕噥了一聲,翻身上了馬,幾人揮動馬鞭,只瞬間就驅馬跑開了。
眼見着幾名兇徒跑得沒了蹤影,王富才腳下一軟,癱了下去,背上早被汗透,溼漉漉的貼在背心很不舒服,只是這會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這些,他有些不明白,也有些奇怪,明明僱他騾車的是名小廝,怎麼這會就成了一個嬌美的小丫頭呢?
只是和那少年扮成的姑娘不同,宜兒臉上雖無什麼胭脂水粉上妝,但女兒形態卻是真真切切,作不了假的,王富雖只是名車伕,但這點眼裡勁卻是有的,看了幾眼之後,就已確定宜兒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之前不過是女扮男裝,便於行走罷了。
宜兒被那漢子一腳踹倒,扯上了車簾,這時候整個簾子罩了下來,竟將她嬌小的身子全裹在了裡面,少年心中擔憂,手忙腳亂的將車簾攤開,將宜兒拖了出來,就聽到宜兒止不住輕輕咳了兩聲。
少年一看之下,宜兒嘴角竟有一抹猩紅的血跡,自是吃了那漢子一腳受的,少年心中閃過一絲疼惜和自責,忙問道:“你怎麼樣?”
“沒事,死不了,你別看我身子單薄,平日裡粗活使慣了,耐打着呢!”
少年見宜兒的眉頭緊蹙,顯然是強忍着疼的,心裡忽然難受得緊,頓了頓,才道:“我叫雲玹,多謝你救我!”
宜兒輕輕一笑,也不接話,反而望向王富,道:“王大叔,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那幫人找不到雲公子,說不定還會回來的。”
王富看了宜兒一眼,應了一聲,便催動騾子,趕着騾車繼續朝前行去。
少年雲玹望着宜兒,見她年紀尚小,身段模樣都還沒怎麼長開,可是五官已然分明,雙眼晶瑩有神,竟是別有一種蠱惑般的風情,甚至可以預見,再過幾年,等這具身軀徹底長開成熟,那該是有何等樣的傾城傾國?
宜兒從暖水壺裡倒出一碗熱水,一口灌了下去,這才覺得舒服了點,道:“雲公子,我們是去宛縣,你……”
雲玹道:“無妨,我家在宛縣有幾處產業,到時候尋了人,便無虞了!”
宜兒笑了笑,也不再多說,她長這麼大,何曾與一男子共乘一輛車,如此這般的近距離交談過?是以有些不習慣,只她骨子裡也不是那般扭捏之人,眼下又是情勢所逼,當下心頭也就釋然,不過她也不是什麼健談的人,無話找話的事也做不來,是以眼下該說的都已說到,她便閉了口。
雲玹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幾次張口想問問宜兒的姓名和情況,又總覺得有些唐突,畢竟人家還是名待
字閨中的女子,即便真是哪家的丫鬟,那閨名隱秘也不是外男能隨隨便便打聽的。
他身份貴重,自幼便深得家中長輩的青睞,加上身子由來不好,家裡的人更是對他百依百順,極盡寵愛,從小到大,可以說向來都是別人奉承討好於他,他哪裡花過心思去討好別人過?是以眼下有些冷場,他卻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去打破車廂裡的沉靜。
不多時,又有幾匹駿馬從前面疾馳而來!
王富望着急捲過來的塵煙,面色再度被嚇得慘白,匆匆將騾車停靠在了路邊,眼睜睜的望着急速奔近的數騎。
來的一共有三人三騎,那馬都清一色的雪白,渾身上下難見一絲雜色,顯然都是千金難求的良駒,馬上人也個個精神,身上都着灰色長袍,顏色雖不起眼,可那料子一見就知名貴,絕不是尋常小富人家穿戴得起的。
領頭的那一人年約三十幾歲,鷹勾鼻,長臉,眼睛中時時閃現着寒光,不怒而威。
王富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忙低着頭,只盼着這幫殺神儘快過去,不要注意到他就是萬幸了。
好在這三人的目標顯然並不是他們這輛騾車,三人只掃了一眼,馬奔行的速度都沒減下,就從騾車旁邊駛了過去。
王富長長的出了口氣,提起的心這纔剛放下去,哪曾想這當兒雲玹卻從車廂上探了出來,輕輕的喚了一聲:“廉駒!”
騾車失了車簾,少了遮攔,所以那三騎奔過來的時候宜兒和雲玹都看得分明,宜兒早已察覺遠遠的見三騎奔來之時,雲玹的神色就有些異常,此時又聽雲玹開口,頓時便肯定這三人怕是雲玹的人,是友非敵!
雲玹的聲音很低,那三人又在趕馬急奔之際,照理說這低低的呼喊他們萬沒有聽到的可能,可是雲玹的聲音剛落,三人幾乎是同時收緊了手中的繮繩,馬兒長嘶之下,前蹄高高揚起,竟在電光火石之間硬生生的剎住停了下來。
鷹勾鼻從馬上跳下,三步並着兩步的跑了回來,往轎廂中一望之下,頓時一怔,他明明聽到了少爺的聲音,卻只在轎廂中看到兩名女子,這是怎麼回事?
鷹勾鼻正疑惑間,就見一名女子向他笑了笑,道:“廉駒,怎麼,連爺也認不出來了?”
這的確是少爺的聲音,廉駒驚訝間,仔細看去,果然在女子的臉上看出了一絲端倪,不由道:“少爺,你怎麼…怎麼這番打扮?”
雲玹沒好氣的白了廉駒一眼,咕噥道:“你以爲爺原意這麼打扮麼?”說着又看了宜兒一眼,卻見宜兒這會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接下來的話就沒有說出口來。
廉駒也看了宜兒一眼,轉身從馬上拿下一個包袱,從中掏出一套衣衫,遞給雲玹道:“少爺,我看你還是先把衣服換了,此地不宜久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