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玉道:“可是,那小賤婢的父親也不過是個戶部侍郎,母親如此低聲下氣去找她,難道她還能幫得上父親的忙?”
易氏道:“所以說人的機遇變化無常,而運道卻是至關重要的,你只知道她以前不過是府裡卑賤的小丫頭,現在也只是個四品京官的女兒,可你知道她此番落水,救她的人是誰麼?”
“女兒聽說了,好像是雲平長公主殿下。”
易氏道:“老東昇侯譚衛死了之後,雲平長公主一直閉門謝客,這都多少年了?這麼多年,長公主殿下從未在公開場合下露過面,聽說一直在蕁東山的別院靜養,你說怎就這麼巧,救那丫頭的偏偏就是她老人家呢?”
“女兒也覺得,那小賤婢的運氣就是太好了點。”
易氏嘆道:“你只知道雲平長公主救了她,爲娘卻還打聽到了一個消息。”
“什麼消息?”
“長公主殿下救了人後,居然還和那丫頭很是投緣,當即表示要收那丫頭作幹孫女。”
“什麼?”蔣明玉大吃一驚,不敢置信的望着易氏,道,“怎麼可能?雲平長公主是什麼身份?她老人家怎麼可能會收那個小賤婢作什麼幹孫女呢?母親,你是不是搞錯了?”
易氏道:“消息是你那東昇侯世子爺喝醉了酒親口說出來的,你覺得還會有假?”
蔣明玉一呆,頹然的朝軟榻上坐了下去,隨即有些咬牙切齒的道:“憑什麼啊?那小賤婢憑什麼這麼好運?母親,我不信,你也說世子爺是喝醉了酒才說的,這喝醉了酒腦子不清醒,說錯了也是有的,我這就去問問世子爺,我纔不相信那小賤婢有這個運道呢!”
“你給我坐下。”易氏喝道,“你急個什麼勁?你可知道,東昇侯世子爺在醉玉樓上喝酒的時候都說了些什麼?爲娘告訴你,雲平長公主要收那丫頭作幹孫女的事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沒什麼可懷疑的。到是你,明玉,你好好想想,你父親和爲娘爲你製造了多少機會,可你到好,到現在爲止,連一點進展都沒有,爲娘就搞不清楚了,那東昇侯世子爺不是貪花好酒麼,以你的模樣姿色,爲何就不能讓他動心呢?”
蔣明玉垂了頭,道:“母親也知道,世子爺就喜歡去醉玉樓那種地方喝酒聽曲,女兒又不能時常跟着進去。而且那裡面的姑娘,都是些什麼貨色母親想想也是知道的,女兒就是再不堪,也不屑和那些娼嫽爭寵吃醋。更何況,女兒每次跟去,樑姐姐她們必是都在的,女兒也不能爲了引得世子爺注意,表現得太過了,那樣的話,女兒都成什麼人了?”
易氏又深深的嘆了口氣,道:“明玉,那東昇侯
世子爺是你自己瞧上的人,你父親和我隨你荒唐了這麼久,已是極限了,不是母親逼你,這要是你還得不了世子爺的垂青,讓東昇侯府過府提親的話,我們可是真要開始合計你的親事了。”
蔣明玉咬了咬牙,道:“母親,你放心吧,世子爺已經開始注意女兒了,女兒相信,要不了多久,女兒一定會讓他主動上門提親的。”
易氏道:“東昇侯府門楣何等高貴?自然是明玉你最最理想的去處,可是門第太高,也不是那麼容易進的。爲娘打算低聲下氣去見那丫頭,這一方面是爲了你父親,而另一方面就是爲了你。要是長公主真收了那丫頭作幹孫女,說明長公主殿下是真的喜歡那丫頭,要是那丫頭能在長公主那裡爲你父親說兩句好話,那你父親要在兵部謀個差事,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蔣明玉道:“如今東昇侯侯爺忝任兵部尚書,而長公主是侯爺的親生母親,若是長公主提攜,兵部武選清吏司員外郎的位置父親自是十拿九穩了。”
易氏道:“你知道就好。你父親盯了這個位置已經好久了,只可惜那世子爺譚琛是個不管事的,要不然,你在他面前提上幾句,這事早就塵埃落定了。”
蔣明玉道:“母親又不是不知道世子爺的爲人,最忌諱有人在他面前提官場上的事,女兒哪裡敢隨便提起?”
易氏道:“行了,別盡幫着他說好話。你父親爲了這員外郎的位置,可是上下打點得都差不多了,所以爲娘纔想着通過那丫頭再加一把火,把這事先定下來。還有你,你想想,長公主收了她作幹孫女,那論輩分,她可就是世子爺的妹妹了,你若是能跟她把關係搞好了,於世子爺那裡,於長公主那裡,對你可都是受益無窮的事啊。”
蔣明玉想了想還真是,可是又想起在喬府遇到宜兒時宜兒的冷淡,心中就有些忿忿的,道:“母親說的道理女兒都明白,可是女兒看那賤婢,好像對以前的事還耿耿於懷,對女兒也沒有好臉子,難道女兒真的要腆着臉,低聲下氣的去求她?”
易氏道:“她沒好臉色對你,又問了伍兒當初那個野種的墳墓在哪裡,還要在明天就去祭奠,這些都說明這丫頭是個念舊的人,念舊的人好啊,這樣我手裡也多了些籌碼,到時候乾脆鋪開了和她講講。還有你跟前的那個霜兒,我可聽說了,當初霜兒那死丫頭還扇過她兩巴掌,你說要是你的話,這兩巴掌的羞辱要怎麼討回來呢?”
蔣明玉皺了皺眉,道:“可是母親,霜兒侍候女兒一直很用心,女兒用着也順手,她……”
易氏冷哼道:“不過是個丫頭,有什麼捨不得的?將來在調教幾個上來就是
了。”
“可是……”
“別可是了,明玉,你要想清楚,到底你的丫頭霜兒重要呢,還是你能嫁進東昇侯府,盡享世子妃的尊榮體面重要?”
蔣明玉沉默,半響才道:“母親,女兒知道了。”
易氏又道:“明玉,明日你隨爲娘一起去,你記着,要儘量和那丫頭多親近一些,那什麼小賤婢小賤婢的,切莫再說了。要是她願意帶你去蕁東山拜會雲平長公主,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如果不能,你也要想盡辦法讓她在長公主面前爲你,爲你父親多說些好話。說來也可笑,我們堂堂西昌伯府的未來前程,居然最後會落到這個小丫頭的身上。”
蔣明玉沉思了片刻,道:“母親你放心,待將來女兒嫁進了東昇侯府,這小賤婢今日對我們的爲難羞辱,女兒必將百倍的討回來。”
第二天巳時剛到,宜兒的馬車便準時到了西山腳下。
易氏領着蔣明玉和一干隨從丫鬟早早便等在了這裡,雙方碰頭之後,宜兒並沒有下車,只掀了車簾,遙遙對伍兒招手,道:“伍兒,你上來引路。”
伍兒向易氏看去,見易氏點頭,這才上了宜兒的馬車,指揮着車伕往山上趕去。
宜兒帶着貼身侍候的只帶了青漓,濺淚驚心二人也跟着在車上侍候,不過她二人剛剛到宜兒身邊,對宜兒的一些習慣脾性都還不熟悉,所以多是幹些打雜使力的活,除這三個丫頭以及車伕扈三外,馬車後面還有四名護衛騎着馬遙遙的跟着。
易氏那邊加上護衛也是七八個人,兩隊人合在一起,雖說馬車只有兩輛,可也是浩浩蕩蕩的,又特別是去的是西山這般荒涼幽靜的地方,就越發顯得分外的招搖惹眼了。
蔣菊芳的墳就在半山一個偏僻的杉樹林邊上,正如之前伍兒所說的,無牌無碑,孤零零的,有些寂寥,更顯荒漠,看起來當初那尤伯埋葬蔣菊芳的時候還算盡了心的,沒有隨隨便便在亂墳崗上找一個地,而是花了功夫選了這麼一個偏僻的地方,至少也能讓蔣菊芳在死後得了點清淨。
祭臺擺了上去,煙燭香案,瓜果供品,宜兒親自端了擺上去的,她的動作很慢,舉手投足之間有一種淡淡的憂傷。
易氏一直看着她,心裡不禁感嘆,宜兒年紀不大,這動靜之間卻是不卑不亢,不急不躁,大方自然,渾然是一名知禮識儀,麗質天成的大家閨秀風範,誰又能想到當年她還曾落難,做過卑賤如泥的小丫頭過呢?也難怪雲平長公主在一見之下就動了要收她作幹孫女的念頭,如此蕙質蘭心,婉約可人的女子,的確是打心底的招人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