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燈明,月,圓。
小小的樹蔭深處,一個小太監坐在陰暗處,警惕的看着四周,發現沒人之後,才偷偷的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裹,包裹裹得很緊,在懷裡揣的時間很長,似乎都帶着身上的體溫。
小太監忍不住在鼻子下面聞了聞,隔着那厚厚的紙包,其實聞不出什麼,可是他卻好像感覺到了孃的味道。
入宮以來,他露出了的第一個真心高興的笑容。
家鄉鬧了災,雖然有朝廷派人治理,可是家裡的孩子太多,那麼多張嘴嗷嗷待哺,青年守寡的母親沒有辦法,只能把他送進了宮。他是家裡的大哥,看着捱餓的弟弟妹妹所以他不怨,可是娘那天送他走,卻兩眼通紅不停抹着淚。
他是中秋這天生的,娘就拿着家裡唯一的一點糧食,給他做了個月餅,用從糕點大作坊裡傳下來的模子,看起來就很漂亮,他捨不得吃,一直留到了今天。
因爲,今天才是中秋,看着天上的月亮,他知道,娘現在一定也在想着他,這時,家裡的弟弟妹妹都能吃飽肚子,不再捱餓了吧。
是不是也能吃上一塊月餅?
這麼想着,小太監從那厚厚的紙裡,剝開,裡面是已經看不太出原來樣子的月餅。
從那破碎的圓中,拿起一塊,放到嘴裡。
好香。
好好吃。
可是爲什麼,宮裡不過中秋?連中秋,還有月餅這些詞,也忌諱莫深,小太監想起初入宮時那些教養總管們的耳提面命,還是摸不着頭腦。
所以他把這月餅藏着,根本不敢讓總管知道,藏在這裡,偷偷的吃。
月亮已經進了雲裡,小太監將剩下的月餅用紙再重新包好,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裡。
很晚了,他該回去了,要是查房的時候被發現的話,會被罰的。
“誰在那裡!”
夜色中,突然一聲喝令,小太監一驚,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上。
包裹也從懷裡掉了出來,滾到了前面,一個人的腳下。
金線黑靴,黃龍蟠雲,不用去看那一排排的御林軍,大亮的小院子裡,小太監已經知道來的人是誰。
“皇上……”
“這麼晚了,你在這裡做什麼?”一個太監冷着眉眼問道。
“奴,奴才……”
沒有人在意他的回答,因爲大家的眼睛都隨着皇上看向了地上,那攤開了油包的中間,還有大半的月餅。
“這是月餅麼?”低沉的嗓音,威嚴無比。
“皇上。”一個看起來就身份很高的太監走了出來,看了看地上的東西,眼角不自覺抽了抽,卻也輕聲答道:“是的,奴才馬上就收拾。”
還趴在地上的小太監抖了抖,入宮有一段時日的他已經明白宮裡人說話時多麼會藏鋒芒,這收拾二字,不知是收拾被禁止的月餅,還是帶着禁止月餅的自己。
而隨着那太監手一揮,地上的月餅已經被人立刻拿起。
“我的月餅!”被一把牽制起的小太監終於忍不住叫了一聲,那可是娘留給他的念想!
“帶下去。”
小太監被兩個強大高壯的御林軍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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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
御林軍立刻停了下來,小太監也大汗淋漓,看着出聲的皇上,不知所以。
“今兒個,是中秋?”
那雙眼睛,深沉內斂,被那樣的眼神注視,小太監已經覺得自己無法思考,只知道老實點頭。
“萬全。”
“奴才在。”那個下令抓他的大太監低耳聽着。
“宮裡怎麼沒有準備中秋節慶呢!”
“是奴才的錯,奴才馬上讓人去準備。”萬全連連應着。
“月過中天,這中秋都快過了,現在準備?”覷了萬全一眼,皇上的眼睛似乎帶着莫名深意:“明年補罷!”
皇上轉身離去,萬全緊跟其後。
“不過這月餅,還是往各個宮裡分一份,連民間都有的東西,宮裡怎麼可以短了?”
“至於這個小太監……”腳步停下,皇上偏過頭,露出那弧度堅毅的臉部輪廓:“違了宮規,打一頓,就放在你底下吧,他的記性可比萬全你要好呢!”
“是,奴才知道……”
漸漸遠離,周圍恢復安靜,要不是自己還被人壓着,小太監都要以爲這只是南柯一夢。
“我的月餅……”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地面,小太監一臉沮喪。
“還月餅?小太監,你大難不死後福到了知不知道?”
不用死他是很高興,有沒有後福他不清楚,可是……
他的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