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從妝奩盒子裡拿了幾柄簪子出來,海棠帶葉的,蓮花頭的,寶相花嵌紅寶石的。
宜寧選了寶相花嵌紅寶石的遞給她,珍珠才繼續說:“……六小姐和您四姐夫一起遊園被發現了,四小姐氣得臉色發青,直罵四姑爺不要臉,差點掌摑了六小姐。您也知道,四姑爺對四小姐一向是曲意討好,從不違逆。就連趕他去丫頭那裡睡,四姑爺都是忍着的,只差沒把咱們四小姐當成祖宗供着。可惜四小姐一直毫不給四姑爺留情面……”
“這次卻不一樣了,四姑爺突然就怒了起來。一把握住了四小姐的手不要她打六小姐,還說要休了她,娶六小姐爲妻。其實六小姐自己都嚇傻了,根本不知道四姑爺突然來了這麼一茬,但是四姑爺卻緊緊握住她,拉着她去找我們老爺提親。四小姐反應過來的時候,哭着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聽了這還得了,當即帶着人上門來找老爺質問,這連休妻另娶都說出來了,還不是那小妖精做的孽!罵咱們六小姐不知檢點。”
羅宜寧早看出羅宜憐對劉靜有些心思。卻沒想到是劉靜提出的另娶她爲妻!這真是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畢竟就算他真的休妻另娶,這事也太欠缺考慮了!她繼續問:“那後來呢?”
珍珠這時候卻笑了笑:“您也知道,這事其實鬧開對誰都不好。四姑爺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休妻另娶,四小姐慌了神,但跪着求他他也不願意再說半句軟話。當真是……當初愛的時候有多堅決,現在冷酷起來就有多無情。但別說大夫人了,就算是咱們老爺也不會願意。休妻另娶妻子的妹妹,老爺怎會讓這種事發生?羅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所以他就告訴劉靜,休不休妻隨他,但是六小姐絕對不能嫁給他。六小姐聽了就哭,跪在老爺書房前面一天一夜,想讓老爺心軟,答應把她嫁給劉靜。但是老爺最在乎的不就是羅家的名聲,怎麼可能把她嫁給劉靜!立刻給她選了一門蘇州的親事,半個月之內就把她嫁了過去!劉靜本來在家中對抗父母宗族的,聽說六小姐被迫嫁給了個商人做繼室,整個人就失了魂了,嚎啕大哭。”
“如今,他既不提和離,但是對四小姐再也沒有關懷備至了。四小姐氣得回孃家,劉靜也不來尋她了。”
珍珠說完,已經給宜寧描好了眉毛:“您看這新的粉黛可好看?還是大人送來的貢品呢。”
羅宜寧聽完之後有點失神,她說:“羅宜憐真的想嫁給劉靜?”
“她一向就同情四姑爺,怕是被四姑爺打動了吧,膝蓋都跪爛了……應該是真的想嫁。”珍珠嘆息着說,“誰知道她還生出幾分真心呢,明明知道對自己不好,這麼精於算計的人偏偏還是做了傻事。可惜四小姐,那幾天眼睛都哭腫了。”
見已經梳妝好了,羅宜寧站起來抱了寶哥兒:“走吧,去母親那裡。”
她一年多不見,正堂卻還是她離開時候的樣子,只是院中砍了些數,多種了花草。林海如將她懷裡的寶哥兒接過去逗樂,楠哥兒好奇地看着小侄兒,戳了戳寶哥兒的臉,卻立刻把他戳哭了。楠哥兒慌了神,像個大人一樣拍着寶哥兒的背:“侄侄不哭,不哭!”
寶哥兒見楠哥兒虎頭虎腦的,竟真的就不哭了。這時候外面通傳說六姑爺來了,林海如讓**娘抱着兩叔侄去外面玩,讓他們進來。
羅宜寧只見一高大男子攜羅宜憐進來。
羅宜憐穿了件杏黃色綢襖,戴了嵌寶石的金項圈,竟然又清瘦了不少,傾城之色絲毫未減。那高大男子寬臉龐,約莫三十出頭。穿得團花紋的繭綢襖,戴了*帽,一副笑眯眯的樣子。
羅宜憐看到她回來了,先是驚愕,然後臉色就不好看了。上次易嫁的屈辱,她可一直都還記得呢。那商賈男子姓郭名義海,聽聞這位就是一直未見的三嫂,利落地給她請安。
他對於能娶到個嬌滴滴的庶出官家美人兒做繼室很滿意,羅宜憐要坐下的時候,凳子都給他擦了又擦才讓她坐下。
羅宜憐看到他這個樣子就討厭。她喜歡有風骨的文人,不是卑躬屈膝諂媚的商賈!他這麼討好她,難道就沒有想攀附羅家的意思!
郭義海絲毫不覺得媳婦討厭他,端了茶之後笑着同羅宜寧說話:“今日未得見閣老大人啊!”
“他朝中有事。”宜寧遞了盤杏仁過去。
郭義海謝過,抓了把放進嘴裡嚼:“唉!那真是錯過了,我仰慕閣老風采已久,竟一直不能正式見見!”
羅宜憐氣得牙都要咬碎了,羅慎遠是什麼人,如今的內閣閣老,他會專門見一個商賈嗎?簡直就是笑話,不知道天高地厚,丟人現眼。
她又想到劉靜溫和的笑容,眼眶就漸漸地紅了。
兩人終究是不能在一起的,想了也沒用。
宜寧一看就知道羅宜憐在想什麼,喝茶不語。如今家中諸事她不瞭解,多看少說罷了。
一會兒羅軒遠也過來請安,虛歲十三的少年已經完全長大了,竟比宜寧還高了個頭,清秀高大。他先看了一眼姐姐,拱手給宜寧請安:“三嫂病癒,我還未得恭賀三嫂回來!”
“不必客氣。”羅宜寧讓他起身,其實羅軒遠根本不必給他行大禮的。她對這孩子……說實話,聰明得讓人忌憚。
羅軒遠有禮而含蓄地笑了笑,坐下不再說話了。
等一會兒回去的時候,羅宜憐同弟弟單獨走,她對弟弟很不滿意:“你對她如此客氣做什麼!要不是她……我怎麼會落得今天的地步!”
羅軒遠看姐姐穿戴富貴,嘆了口氣:“姐姐,當初若是你聽我的勸,跟劉靜撇清了關係,誰又能奈何得了你。”
羅宜憐幽幽地看他:“那你是在怪姐姐了?”
“我倒不是怪你。”羅軒遠覺得姐姐不夠聰明,不多說了。而是跟她解釋,“父親不在家中,做主的人就是三哥。我自然要和三嫂處好關係,何況三哥如今的權勢地位……跟他作對就是死路一條。”
羅宜憐覺得弟弟已經成熟得可怕了。
他這些七拐八彎的想法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算了,懶得問你這個。我問問你,你可去看過母親?”
羅軒遠跟喬姨娘並不親熱:“你出嫁後,姨娘精神一直不好,看過兩次,都是差不多的。”
羅宜憐也只能嘆氣,終歸不是自己養大的,自然生疏。隨弟弟去吧,他願意交好她這個姐姐已經是萬幸了。
*
陸嘉學今日穿了武官袍服,虎紋補子。許久不穿了,竟覺得官服不太合身了。
從身陷埋伏到戰勝回京,已經是三個月了。他一回來就有官員絡繹不絕上門拜見,亦不比原來少。一時間寧遠侯府又門庭若市了。
不過終歸有部分人不敢動,朝堂中被羅慎遠收歸的力量不少。
朝會上,陸嘉學被衆人簇擁着,慢慢登上了漢白玉臺階。遠遠地就看到另有一羣人簇擁着羅慎遠過來,這多奇妙,一年多以前他也不過工部侍郎,如今竟然能與他平起平坐了。
陸嘉學知道羅宜寧已經回去了,羅慎遠估計嚴防死守,再不敢露出半分端倪了吧。都瘋到想殺他了,當真不好惹。
“羅大人。”陸嘉學站定了,對他微笑。
“都督大人,還未恭賀你得勝歸來。”羅慎遠緩緩地笑,他極其好看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摺子上,“我今日可要爲大人請封的。”
“那得謝過大人了。”陸嘉學說,“聽說前段時間大人夫人重病纏身,現在可還好?”他的聲音略壓低,“她一貫晚上喜歡纏着人睡,又是個嬌嬌的身子,怕羅大人年輕挨不過這等折磨。我可得告訴羅大人一點,她在邊關兩個月不回,可是在尋我的。”
羅慎遠不爲所動:“真要是如此,大人何必虛張聲勢。”聲音又略明朗了些,“我聽說大人從瓦刺帶了個美人回來收入府中?大人倒是豔福不淺,才勝仗歸來,便有美人環繞身側了。”
“羅大人客氣,若是你想要,我頃刻便打包送你府上來。”陸嘉學依舊笑。
殿內司禮監唱禮,鐘磬聲響,兩人的刀光劍影也收了。分了兩列,領了文官武官至左右門進了大殿。
皇上龍顏大悅,今日的朝會上賞賜了陸嘉學許多東西,他一撩衣袍半跪下謝禮。羅慎遠清剿有功,封賞了良田兩千畝,各類絲綢三百匹,黃金一百兩。至於羅大人爲何清剿有功,無人知道,皇上也不明說。唯有陸嘉學嘲諷一笑。
朝會結束,陸嘉學去了南書房,餘下羅慎遠與汪遠、謝乙等人去了內閣。
下年是內閣中最忙碌的時候,羅慎遠如今身爲工部尚書,屯田、水利、官辦買賣、土木建築都歸他總管,忙起來的時候一天幾百份文書等着他批,還都是要事,耽擱不得。今日來和內閣議軍糧一時。
軍糧本歸戶部,新任戶部尚書是江春嚴,自徐渭死後,江春嚴與羅慎遠關係一直不好,現在總歸見面能說話了。自上次打仗虛耗,邊關糧食儲備便不足,如今各地剛繳納了賦稅,軍餉倒不是問題,但沒飯吃可是要餓死人的,一時運糧應急可以,長此以往可支持不住。
羅慎遠聽了會兒,輕敲桌沿道:“倒也不是難事,國庫無餘糧,但是糧商手中有的是。讓他們將糧食運至邊關,再以市價收購就可。”
江春嚴聽了就道:“羅大人,無利不圖,糧商運糧至邊關,路途遙遠成本劇增,他們如何願意?”
羅慎遠也笑:“如何不願意,以鹽引來換糧食即可。此招一出,他們個個跑得比誰都快。”
汪遠聽了沉思許久,才覺得妙極!說道:“羅大人高見,鹽引本就要發行,若以此交換糧食,倒是省了麻煩。你與江大人商量着負責此事,屆時我再草擬份聖旨稟明皇上。”
汪大人一貫疲懶得很,能躲懶是肯定會躲的。就是這樣靠着聽他們討論,那眼睛一眯一眯都快要閉上了。羅慎遠毫不意外,到該精明的時候,汪大人肯定比狐狸還精。
他笑了笑,商議完之後叫人收了筆墨,退出內閣。
*
羅軒遠回了外院之後想了會兒,吩咐小廝說:“我記得上次在祥記買的馬蹄糕味道不錯,去外面再買幾盒回來。”
小廝跑得飛快,很快紅紙包的幾盒新鮮的馬蹄糕就到了他手上,他提了去嘉樹堂那裡。
羅宜寧剛從大房回來,見了大小周氏的新生子。自從羅宜憐與劉靜的事之後,大房二房有些疏遠,但她剛回來總得去見見才行。看到羅宜寧前來,陳氏熱情地留她吃了午膳。
宜寧吃得肚子飽飽,剛進屋子就看到羅軒遠坐在花廳裡,有些驚愕。
羅軒遠站起來,對她笑了笑:“三嫂,我給你送些點心來。”
送點心?羅宜寧跟他交集不多,聞言狐疑。他送什麼點心啊?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
怕是心存結交之意吧。
“是祥記的馬蹄糕。”羅軒遠說着拆開了紙包,打開了盒子,“與別處的馬蹄糕不同。裡頭加了杏仁、核桃和紅棗,兩面煎至金黃,外脆內軟,吃起來有種桂花的清甜。”
他是羅宜憐的弟弟,宜寧自然戒備幾分,淡淡點頭:“珍珠,去拿些剛制的柿餅來,也給四少爺帶回去嚐嚐。”
羅軒遠淡笑,伸手從桌上拿了雙筷著,夾了塊馬蹄糕放到小碟裡,緩緩遞到宜寧的面前來:“我知道三嫂喜歡糕點,您先嚐嘗,這味道與別家的不一樣。”
羅慎遠正好下朝回來。
只見那半大的少年坐在花廳裡,俊秀的臉帶着笑意。手上伸着筷子,宜寧坐在他對面,臉上似乎也帶着笑容。
羅慎遠眼睛微眯,那種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又涌現出來。以至於他眼眸暗沉,然後向兩人走過去。他的隨從站在了花廳外面。
“怎麼了?”
宜寧聽到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想他今日是早歸了。回頭果然看到他修長身姿,笑着跟他說:“三哥,你今日倒難得早回。他送些點心過來。”
羅軒遠也立刻站起身,恭敬地拱手:“三哥,是祥記的糕點,我見三嫂喜歡吃……”
“她喜歡吃什麼,你怎麼知道?”羅慎遠沒等他說完,就淡淡地打斷道。
羅軒遠的笑容僵住了。
羅慎遠走到他面前,看了看那幾個紙盒,的確是糕點。又看到旁邊的小碟筷著,繼續說:“她吃什麼沒有,要你來送?”
記得羅軒遠小的時候,還十分不喜歡宜寧,怎麼現在就親熱起來了?
羅軒遠也不過是想討好宜寧,不知道怎麼就招了三哥的冷淡。他究竟做錯什麼了?羅軒遠笑得有些狼狽,但還勉強維持着風度:“是弟弟多事了,那弟弟先告辭了。”
羅宜寧看到羅軒遠走遠不見了,奇怪得很。羅慎遠對兄弟姊妹一向淡薄,但也不至於這麼不留情面吧?
“三哥……”
他卻握住了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外面風冷,回去吧。”
走在路上,他看她的表情奇怪,就淡淡地說:“你以後別接觸羅軒遠了,他心思頗多。”
“他能有什麼心思,不過是想通過我討好你罷了。”羅宜寧一笑說,“你緊張什麼,怕他把我算計了?借他幾個膽子他也不敢。”
“嗯。”他只是應了一聲。
羅宜寧皺眉,片刻才反應過來:“你是不是……”
“宜寧,我告訴過你的。”羅慎遠握了握她的肩,“我不喜歡你在意別人。”
“我沒有在意他。”羅宜寧主動拉住他的手臂,解釋說,“你想什麼,羅軒遠是你弟弟,他纔多大,在我看就是個孩子而已。”
“嗯,我不喜歡他罷了。”羅慎遠說着摸了摸她的頭髮,“他和我長得有些像吧?”
“寶哥兒與你長得更像!”
羅慎遠覺得她這是詭辯,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好了,不說了。”他現在的確不太能控制自己的佔有慾,若是真的能,他很希望能把她關住鎖起來,這樣她不會不見,也不會去喜歡別人。他的手顫抖地放在袖中,一切的扭曲表情都掩藏住了。
宜寧覺得他看着自己的目光深而無底。
她低聲說:“我只喜歡你。”
“嗯。”他拉住她往屋內走去。因爲她在自己身邊,所有的情緒都得到安撫。
宜寧想去把給他燉的湯端來,他卻略微擡頭:“去哪兒?”
“一會兒就回來。”宜寧道,出了西次間,外面一陣北風吹過來。她輕輕地吐了口氣。廚房裡燉着甲魚湯,她微微揭開了蓋子,往裡面加了把紅棗,棗兒就這麼滾入了水中,一浮一沉。她的側臉好像凝在水氣中,低斂的睫毛,沒有什麼情緒的樣子。
羅宜寧聽到動靜纔回頭,發現他竟然倚在門口。靜靜地看着她做事。她笑了笑:“等着喝湯嗎?”
“嗯。”羅慎遠似乎沒聽到她的問題。
“三哥,我還有事要問你。”羅宜寧說,“寶哥兒都半歲了,還沒有大名。你可想好他的大名了?”
昨夜在書房看書的時候大概地想了想,又不是那等暴發的商賈,當然不能用寶字做名。但是他草擬了幾個,後來覺得都不好。他看着她說:“我一時還沒想好,你取倒也行。”
羅宜寧想起祖母跟她說過,羅慎遠剛出生的時候,名字未得好好取,不過是羅成章丟下句:“日後行事慎重。”就叫做了羅慎遠。羅軒遠的那個軒字卻是找道人算過卦,大有來歷的。
宜寧就想了想說:“寶哥兒既然是嫡長子,從了‘澤’字輩。那不如叫澤元吧!”
羅慎遠聽了,嘴角微微一翹:“你會不會太省事了?”
宜寧被他一氣就說:“叫你取你又沒有主意,那我取了你可不準嫌棄。”
她覺得她的湯快好了,叫婆子關了火。再借着爐子的餘熱悶一炷香,就可以送到屋子裡去了。
“跟我來。”羅慎遠牽着她的手,走過了迴廊,穿過了庭院。林立的護衛請安喊羅大人。宜寧一看已經到了他的書房外面,他還牽着自己往裡走,書房的長案上用鎮紙壓着張宣紙,他叫伺候的小廝出去,從筆山上拿了毛筆蘸墨。
“來,你想到什麼就寫下來。”
宜寧從他手裡接了毛筆,踱步到桌前,紙上滴了墨跡,還半點主意都沒有。她下筆寫了幾個字,他就在後面默默地看着,屋內什麼聲音都沒有。羅宜寧突然道:“三哥,那個鴻鵠的鵠字是怎麼寫來着?”
羅慎遠嗯了聲,走上前伸手從後面覆住她她的手,俯下身:“這樣寫。”
說罷引導着她慢慢寫下那個字,手掌微微用力。
他的右手寫字不如左手好看。
氣息特別的近,她被他攏在懷裡。羅宜寧微側過身,讓他抱了滿懷。
書房裡特別的靜,雪照晴空。羅宜寧突然摟住他的脖頸,讓他低頭親了親他的嘴角。“這是獎勵。”
她正要離開,他卻似乎被她所引誘了,突然把她按在懷裡,堵住她的嘴脣。
取名字的事無疾而終,寶哥兒小朋友還是沒有得到他的大名。他可不知道,還流着口水等**娘喂他喝甲魚湯。
這天晚上,終於安排好了睡覺的事。寶哥兒睡在爹孃中間,左邊爹右邊娘。怕羅慎遠壓到寶哥兒,宜寧帶領寶哥兒佔據了牀的一大片。
羅慎遠沉默地看着自己分到的小半牀,再看了看那個爬來爬去,一點都不想睡覺的小糰子。
小糰子爬到了爹的身上,呀呀地拍手。宜寧哄它:“寶哥兒,去親爹爹!”
寶哥兒往羅慎遠的頭爬過去,與他爹大眼瞪小眼。寶哥兒看了會兒並不感興趣,扭動小屁-股轉了個方向,又朝他孃的方向撲過去。折騰到半夜他纔有了睡意,靠在娘懷裡睡着了。
他爹這時候才伸出一隻手,摸了摸他軟嫩的小脖子。“十月懷胎,帶他不容易吧?”他的語氣非常柔和。
“現在還好,一兩個月的時候才折騰。”宜寧想起寶哥兒剛出生的時候,就微微地笑。
“他還是早些斷奶吧,到時候扔給**娘,你就不辛苦了。”羅慎遠繼續道。他倒是想幫忙,但這小東西不怕他已經萬幸了,更別說被他哄了。分明就是他兒子,卻半點不給面子。
宜寧看向他。羅慎遠就嘆息說:“畢竟帶孩子你睡不好。”
羅宜寧覺得……她不帶孩子也睡不好。
“你和我講講在金陵的事吧。”羅慎遠將她攬近了些,“你生他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那時候艱難嗎?”他的手慢慢拍着她,好像在安慰她一般。
小糰子穿了件胖胖的小襖,躺在爹孃中間,啃着小拳頭睡得正香。
似乎非常的歲月靜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