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杭州到蘇州，波音767只是一個簡單起落，十多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這是初四上午。
西蒙走下舷梯，被封閉的跑道旁，立刻就是一羣人迎了上來。陳晴跟在其中，目光朝自家老闆示意，卻是很自覺地把率先招呼的機會讓給領導，自己只負責在旁邊幫忙介紹。
寒暄一番，爽快答應了這邊安排的午間宴請，大家離開機場。
西蒙從太湖畔的光福機場就近來到距離只有10公里不到的西郊大陽山腳下。
大陽山西南山腳從去年開始修造了一處佔地10公頃的莊園。
相比蘇州西郊獨墅湖畔需要慢工出細活的中式園林，這邊的莊園建造速度很快，圍繞一處佔地兩公頃的人工湖，大小三棟西式別墅去年年底就已經完成，這次恰好入住。
八輛轎車組成的車隊在主別墅前停下。
司機拉開車門，西蒙帶着臉龐紅撲撲的陳晴下車，打量一眼周圍雖然是冬日依舊鬱鬱蔥蔥的綠意以及面前波光粼粼的人工湖，微微點頭，轉而又對下車後再次挽上自己手臂的陳晴道：“對了，既然是新年，給你帶了一份禮物。”
陳晴立刻露出期待表情：“老闆，什麼啊？”
“阿素幫你準備的，”西蒙說着，見陳晴還是一副期待模樣，朝後面一輛車下來的一位姑娘示意，待對方走上前，笑着對垮下臉蛋的陳晴道：“吶，阿素說了，以後她身邊的女侍自己挑，不用你麻煩。”
原來是幾乎被陳晴忘掉的沈離歌。
陳晴望着眼前面容清秀給人一種鄰家女孩感覺的姑娘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很想招呼隨從把她丟進旁邊的小湖裡，想想大過年的，還是不要這麼殘暴，揮了揮手：“走遠一點，看見你就煩。”
當初讓這姑娘去破壞祝莫莫母親莫一菱的夫妻關係，結果失敗，陳晴本想隨意丟掉，反而還被纏上，於是乾脆塞到了林素那邊。
沒想到，突然被當做‘年禮’送了回來。
顯然，這姑娘在林素那邊的臥底任務也失敗了。林素提前不說，而是特意選自家老闆來中國這個點送回來，這是要讓自家老闆教訓自己呀。
可惡的女人。
被陳晴起了一個言情小說女主角名字的沈離歌見陳晴說完就挽着西蒙·維斯特洛走向別墅，稍稍等待，就隨着侍從人流一起跟了過去。
當初後備箱都爬過，沈離歌纔不會因爲陳晴的一句斥責就離開。
更何況，且不說過去一年，就是剛剛，只是從杭州到蘇州，就要乘坐那樣一架私人飛機，哪怕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女侍，這樣的生活，曾經想也不敢想，當然要不惜一切抓住。
陳晴也懶得理會，進入別墅，穿過寬敞的大廳，和自家老闆來到二樓可以俯瞰周圍湖光山色的一處露臺，在沙發上坐下，一邊吩咐江山舞和江原馳姐妹準備茶水，一邊偎在自家老闆身邊說起最近的事情。
“我上午剛剛拿到的數據，截止昨天初三，上映恰好30天，《愛情呼叫轉移》總票房2.17億人民幣，不計算通脹的話，可以說是國內有史以來票房最高的一部國產片了。另外，《還珠格格》的賀歲播映，央視那邊最終公佈的平均收視率是53%，這可是全國範圍內哦。還有，前幾天的春晚，國風藝術團那隻《采薇》舞蹈，最近也是媒體熱議的對象，而且全國各地很多企業機構都在發出邀請，希望那羣丫頭去表演，最高報價都開到了80萬一場，嘖，我都想賺這筆快錢了，不過還要老闆你過來之後才能決定啦。對了，還要算上我們做的YouTube新媒體業務，這個比前幾個項目都更有意義，《新聞聯播》都報道了，我在郵件裡和老闆你說過。反正，現在我也覺得，如果我們不收斂一些，按照老闆你的說法，其他人就真沒活路了。”
西蒙欣賞着露臺外的景色，聽陳晴巴拉巴拉一陣，笑着問道：“我交代你的那些調整開始執行了嗎？”
“嗯啊，”陳晴點頭，又道：“不過，老闆，我覺得我們沒必要這麼謹慎，最近聽到的消息，3月份的九大會議之後，影視產業可能還會進一步放開呢，畢竟開放是主流啊。更何況，只是這次的這一部《愛情呼叫轉移》，超過兩億的票房，也足夠上面下定決心扶植電影產業了。”
“當局的政策怎麼變是當局的事情，我們必須做我們該做的事情，影視產業遠遠不是我們在中國的利益核心，如果做得太顯眼引起反彈，得不償失。”
陳晴點頭，她雖然有些遺憾，但也知道輕重：“老闆，你下午不是還要去看錦書影視城的各個項目嗎，這樣的話，影視城這邊，我們要收斂嗎？”
“這邊不用，攤子鋪這麼大，搞砸了負面影響纔會更嚴重，因此還必須要努力做好。”
江山舞姐妹送了茶水過來。
兩人對話暫停，等兩位女侍倒好茶再次退開，陳晴接着道：“老闆，你覺得這處莊園怎麼樣？”
“很棒啊，怎麼了？”
“那，太湖邊的別墅區，我覺得，就沒必要了吧？”
“嗯？”
陳晴乾脆坦白：“老闆，現在是冬天，你上次過來遊湖，也是天氣比較涼的春天，都沒什麼。不過，這幾年，夏秋的時候，太湖邊的氣味可不怎麼好聞了，總之，根本不適合開發臨湖別墅區。”
陳晴這麼一說，西蒙反應過來。
還是污染的問題。
稍微回憶了下，大概想起，九十年代末到新世紀初，正是太湖污染越來越嚴重的一個階段，有一段時期還年年爆發藍藻危機，一言難盡。
這種事西蒙也管不了，只能問道：“蘇州西郊臨湖區域都沒有怎麼開發，污染源應該不在這邊吧？”
陳晴明白自家老闆是什麼意思，點頭道：“是的，而且影視城各個景點距離湖邊都有一定距離，不會受影響。”
“既然這樣，別墅區就算了。”
“其實這兩年已經有要整治的聲音呢，或許再等一些年就好了。”
“你真這麼認爲？”
陳晴尷尬笑了下：“假的。”
記憶中，太湖的污染問題，十年二十年後都沒能徹底解決，西蒙也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沒那能耐，他只希望別嚴重到連錦書影視城都受到影響就行。
這麼聊着，待到中午，前往市區參加過官方的招待午宴，再次回到西郊，打算在影視城各處看看。
負責接待的是祝莫莫的母親莫一菱。
新年的緣故，祝莫莫從北京返回，目前人也在蘇州，西蒙結束午宴返回的路上還和女孩通過電話。只是，因爲某種大家心照不宣的掩耳盜鈴，丫頭並沒有和自己母親一起出現。
西蒙倒是看到了祝莫莫的小姨莫五菱混在人羣中，想要裝作自己不存在的模樣，只是外貌身材都很出衆的她和自己大姐一樣顯眼。
倒也沒說上話，只是點頭示意。
錦書影視城去年的兩個重磅電影項目，陳大導的《荊軻刺秦王》和張國師的《英雄》，此前都已經先後殺青，又是年節剛過，影視城顯得頗爲冷清。
第一站是秦王宮。
當車隊路過秦王宮東南角的宮牆外，西蒙就示意司機停車，隨行的幾輛車也都全部停下。
莫一菱從後面的車子下來，走上前問道：“維斯特洛先生，有什麼問題嗎？”
西蒙沒有回答，而是離開腳下的水泥路，走向宮城一角。
其他人都只能跟上，不遠處在秦王宮正門外停車場等待迎接的錦書影視城管理團隊發現這邊的狀況，也都移步趕了過來。
等所有人聚上前，站在城牆根的西蒙才問周圍人：“你們誰去過環球影城或者迪斯尼樂園？”
大家面面相覷。
陳晴跟在自家老闆身邊，倒是想說自己去過。大概猜出西蒙的某些意圖，也就沒有湊趣。
這個年代，出國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哪怕現場有人出過國，也不一定去過迪斯尼樂園或環球影城。
西蒙也不意外，直接對陳晴吩咐道：“你安排一下，錦書影視城的團隊，還有……”西蒙又看了眼莫一菱，接着道：“就近吧，日本的東京迪斯尼樂園和大阪的環球影城，都去看看，看詳細一些，費用由錦書支付。”
陳晴點頭表示記下。
西蒙又掃了眼衆人，然後目光落在城牆外因爲施工而裸露出來的黃土地。
看得出來，這邊此前應該堆放了不少雜物，大概是因爲他會過來的緣故，才臨時進行了清理。不過，相比旁邊巍峨的城牆，這邊一眼望去，整片區域都寸草不生的模樣，依舊顯得非常惹眼。
再次收回目光，西蒙看向影視城項目的負責人，他記得名字，何則，頭銜是錦書影視旅遊發展集團總裁。
擡手指了指周圍，西蒙問道：“這邊，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何則走上前一些，恭敬道：“維斯特洛先生，當初陳導在這邊拍攝了攻城戲份，纔會是這種狀態，我們已經在規劃，周圍很快就會用水泥路進行鋪墊，還會進行綠化。”
“水泥路？”
何則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只能點頭。
西蒙問道：“故宮你總去過吧？”
何則點頭，隱隱有些明白，又不知該怎麼說。
“故宮周圍可沒有水泥路。”
何則頓了下，說道：“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維斯特洛先生，不過，這涉及到成本問題。”
西蒙沒有理會，而是道：“明年，哦，應該是今年了，《荊軻刺秦王》和《英雄》先後上映，再加上其他一些在這邊拍攝的影視劇，到時候，觀衆肯定會產生好奇。然後，當他們興致勃勃地來到這裡，無論是看到這片荒蕪的黃土地，還是你說的水泥路，大概都會立刻對進入秦王宮參觀失去幾分興趣，你覺得呢？”
何則只能再次點頭，又忍不住道：“維斯特洛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陳總，還有莫副區長，都轉告過你的指示，錦書影視城第一階段的目標是發展影視產業，其後纔是旅遊。”
“沒錯，”西蒙點頭，盯着對方：“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等哪一天錦書影視城可以開展旅遊業務了，再進行旅遊相關細節的轉變，而是，我希望你們一步步做好所有該做的準備，無論任何時候，無論多少遊客到來，都能讓他們產生進入一處頂級旅遊景區的感覺，沒有哪個旅遊景區是突然哪一天一下子做起來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明白，”何則說着，還是道：“但是，維斯特洛先生，依舊是剛剛的問題，這涉及到成本。”
“別和我談這個，你只要把事情做好，該有的資金肯定會有，”西蒙說着，再次打量一番四周，然後才轉向秦王宮正門處走去，一邊對跟上來的衆人道：“我時間不多，所以，我說，你們聽着，然後去執行。首先，你們需要劃出一片復古區域，我的意思是，觀衆踏入這片區域，立刻就能產生一種夢迴千年的感覺。想要達到這一目標，那邊，水泥路，還有，秦王宮前面的停車場，全部重建，換成石板路，具體你們可以再去故宮看看。”
莫一菱此時道：“西蒙，秦王宮的規模本就已經非常大，如果再把停車場設置太遠，無論是劇組還是遊客，都會受到影響。”
“我沒有說換上石板路就不能停車，故宮裡也是有停車場的，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復古的一座皇宮周圍出現現代化的水泥路或柏油路。另外，全新的停車場，我也希望你們進行一些設計，主要是一些遮擋，可以栽植冬青之類作爲籬牆，我要的效果就是，人們只要離開停車場，轉眼就能夠再次脫離現代生活。”
莫一菱明白過來，點頭。
說着已經來到秦王宮正門前。
西蒙駐足打量片刻，繼續道：“還有，就是護城河。蘇州這邊的水道不缺，因此，我希望無論是秦王宮，還是明清宮苑，以及江南風華，乃至接下來的其他各種景區，都儘可能用護城河圍起來，模式還是參照故宮。這樣，小晴，參觀計劃裡再添一個故宮吧，還是錦書負責報銷。”
陳晴再次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