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晴只有一個人過來,好不容易和自家老闆一起用餐的機會,帶上某個伴手禮之類上桌多掃興。
擁抱招呼一番,兩人在餐桌旁坐下,點過餐,陳晴就很嫺熟地展開話題,照例先巴拉幾下近期經歷的各種瑣碎,比如自家老闆花瓶相關的家庭倫理戲份。
西蒙也沒有急着說正事,等陳晴說完,同樣提起一件小事:“中國那邊,週四招待客人時隨便談到的,最近可以策劃一下,讓錦書成立一個新媒體運營部門,以伊格瑞特旗下的YouTube網站作爲平臺,發佈各種展示中國文化的視頻。”
自家老闆語氣隨意,陳晴聽到週四招待客人的話題,卻是打起精神,倒也沒有打問太多,就事論事道:“我記得Elite就有一個新媒體運營部門,是那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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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Elite因爲本土優勢,面向的是全方位的網絡社交平臺,而且打造的網絡紅人更側重於時尚領域。你這邊,Facebook或Instagram等平臺只能算是輔助,核心是YouTube網站,呵,主要是更容易通過廣告分成變現。這對你們那邊而言,也算是賺外匯,做好了,收入會非常豐厚,還能獲得向海外推廣中華文化的光環榮譽,可不要小看這一點。”
西蒙這麼說着,心底最感慨的還是,中國那邊現在還沒有牆。
牆早晚會有的。
不過,只要錦書起頭,帶動大批中國內地相關團隊在YouTube上發展,即使有了牆,對此專門開個小門還是輕而易舉。
“我明白,”陳晴點頭,她當然清楚看似抓不到摸不着的光環實際擁有的能量,這麼應着,稍微想了想,還是沒有頭緒,追問道:“老闆,具體該怎麼做啊?”
西蒙信手拈來:“比方說,開一個專欄,就叫《舌尖上的中國》,探訪中國各地各種各樣的傳統美食,紀錄其製作過程並講解其中蘊含的文化寓意。再比如,找一個叫王剛的廚子,做一些各式各樣的中式家常菜……”
陳晴開始還明白,很受啓發,隨即就有些迷糊,打斷道:“老闆,什麼王剛?”
西蒙理所當然:“你們外語教科書上的英文名通常是什麼?”
“湯姆,露西。”
“就是這樣,我舉例而已,你找李剛和他兒子都無所謂。”
陳晴望着自家老闆一本正經的表情,突然覺得吧,事情應該不是這樣,但她沒有證據。
西蒙接着道:“還有,選一個山清水秀的小山村,找一個姑娘,這個名字你們自己起吧,選個文藝點的,別叫韓梅梅就行,然後拍攝各種各樣同樣包含中國傳統文化寓意的生活日常,春天裡的播種、夏日裡吃西瓜摘葡萄,秋天的時候彈棉花,冬日年節薰臘肉,還有端午節的香包和糉子,元宵節的扎燈籠和做元宵,中秋節時的月餅,新年的時候包餃子壓歲錢,明白嗎?”
陳晴再次點頭,猶豫道:“老闆,這有人看嗎?”
“你去YouTube上看看,不都是各種雞毛蒜皮,大家消磨時間而已,關鍵要拍的有趣一些,漂亮一些,記得找專業人士。”西蒙說到這裡,又補充道:“養蠱知道嗎?”
“知道。”
“這世界最不缺的就是人,中國更是,多挑一些候選進行培養,就當是養蠱,總有成功的。”
陳晴再次答應,心裡已經在盤算養蠱的合約是8年合適還是10年合適,12年似乎有些長,5年又太短,嘴上繼續從自家老闆這裡討創意:“老闆,還有嗎?”
“多不勝數啊,中國的各種傳統技藝,製陶、炒茶、木藝等等;各種風景名勝,探幽訪奇,尋武問道;各種鄉村田園,採菊東籬下,繞牀弄青梅。”
陳晴乾脆從包包裡掏出筆記本快速記錄,聽到最後,好心提醒道:“老闆,繞牀弄青梅描寫的不是鄉村田園。”
西蒙感慨這個年代的姑娘還是太純潔,你以爲‘採菊東籬下’就是鄉村田園?
天真!
表情依舊一本正經,還假裝惱羞成怒:“專心記你的。”
陳晴吐了下舌頭,故作嬌憨道:“老闆你也繼續。”
西蒙稍微猶豫,覺得吃竹鼠的一百萬個理由這種具體案例就算了,現在名叫彈幕的姑娘還不流行,老外也GET不到‘斃鼠山莊’的文字妙處。
諧音梗可是要扣錢的。
於是收尾道:“大概就這些。”
陳晴一一記下,快速梳理一遍,又道:“老闆,我感覺,這些和紀錄片差不多?”
西蒙道:“有些可以做成紀錄片,比如《舌尖上的中國》這種專欄,其他大部分,你可以參照YouTube上的視頻,特點就是生活化、個性化、碎片化,給觀衆一種隨手拍攝的真人日常感,這麼做的最大優勢就是成本會很低,一個人,一臺攝影機,就能完成一段紀錄。美國這邊對於這種媒體形式的標準名詞定義是‘We Media’,翻譯成中文,可以叫做自媒體。當然,觀衆看到的是日常,但你們不可能真得隨便拍,想要觀衆買賬,提前還是要認真準備有趣的劇本和文案。”
陳晴再次記下。
又聊幾句,午餐送上,兩人話語都少了一些。待到午餐吃得差不多,才又說起正事。
主要還是韓國那邊。
進入11月,美國開啓冬令時,時間延後一個小時,與亞洲那邊的時差再次擴大,洛杉磯與北京之間相差從15個小時變成16個小時。
因此,現在亞洲已經是週二凌晨之後。
當地時間的週一,在上週驚心動魄的香港金融對決之後,東南亞地區並沒有迎來期待中大批國際炒家紛紛退走的平和時期。
上週收盤走得太高的緣故,再加上很多人都已經知曉,恆生指數的底線是10000點,於是,週一全天,香港股市在上週連續三天大漲之後,出現了3.6%的回落,從上週五收盤時的11507點下跌至11092點。不過,大家也都清楚,這只是恆生指數的自然調整。
另外,港幣兌美元匯率已經被牢牢鎖定在最高的7.75比1高位上。
不同於通常需要10%左右保證金的股指期貨,由於匯率期貨的槓桿動輒百倍以上,上週三最後兩個小時港幣匯率看似僅有1.04%的波動,已經讓很多匯率空頭直接爆倉,再加上華爾街方面針對港幣的空頭全部撤出,現在已經沒人再敢做空港幣。
香港已經恢復安全。
相比起來,韓國、日本、臺灣、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國家或地區的國際炒家,其實並沒有受到香港金融事件的影響而撤離。
西蒙週末和兩位大舅哥聊天時就說過,這局棋,部分區域或許收官,整體還在繼續。
普通人或者局外者或許想當然地以爲國際空頭在香港栽了個大跟頭後,按理說應該鳴金收兵。實際上,該收到消息的,都已經受到。
盛宴並沒有結束。
除了香港,其他地區,大家還是隨便。
當然,剛剛栽了個大跟頭的歐洲和亞洲空頭難免會多出一些警惕,但,那句話怎麼說的,歷史給人類唯一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不吸取教訓。
人心是貪婪的,也是善忘的。
華爾街剛剛大賺一筆,當然想賺更多。而另外一些國際資本,剛剛在香港栽了個大跟頭,肯定要儘可能在其他市場補回來。
因此一切繼續。
其他不說,維斯特洛體系重點關注的韓國,週一全天,再次股債匯三殺。韓元兌美元匯率在上週四和週五兩天隨大勢稍微上漲之後,週一這天,再次下跌了4.1%,從1712韓元兌1美元下跌至1782韓元兌1美元。
馬里布影城的高管餐廳內。
陳晴放下餐具,用餐巾擦着嘴角,說道:“老闆,根據我們得到的最新消息,韓國央行能夠動用的外匯儲備,已經從上月初的超過76億美元,下跌到目前的43億美元,這還是因爲韓國任由韓元自由浮動以及近期緊急向外拆借的結果。以目前外資不斷放緩的逃離速度,韓國每週依舊需要15億到20億美元的消耗,這筆錢,最多隻能堅持三週,哪怕其間再有各方面的補充,也不可能撐過一次性需要償還300億美元到期債務的12月底。”
西蒙手裡已經捧着一杯咖啡,聞言梳理片刻,發現這明顯與曾經記憶裡的信息有所差別。
預料之中。
維斯特洛體系這樣的資本一直在悄然推動針對韓國,沒差別就怪了。
於是問道:“關於我們的條件,韓國當局有迴應嗎?”
陳晴點頭,又搖頭:“我來之前和香港時見過的金泳三總務秘書通過一次電話,青瓦臺還在緊急磋商,那邊還試探,希望暫時只開放50%的外資持股限制,我直接把他的電話掛了。”
西蒙笑了笑,說道:“我們不着急,無論如何,這局棋韓國都是輸。”
陳晴也笑着附和,轉而道:“不過,老闆,我看過你給我電子郵件裡的一些安排,適當時機,聯繫韓國的外債持有機構暫停向韓國追債,這件事,如果是香港那邊發動之前,問題不大,現在,那些在香港被我們坑了一次的歐洲和亞洲金融機構,應該不會輕易答應吧?”
韓國的外債總規模超過1000億美元,基本上,北美、歐洲和亞洲,各佔三分之一。確實,如果西蒙與韓國達成協議,然後嘗試推動各方債權人停止擠兌,剛剛被坑了一把的歐洲和亞洲資本肯定不會太情願配合。
唱反調都不是沒有可能。
西蒙對此卻不擔憂:“如果他們不配合,最糟糕的情況,也不過是我們拿出300億美元幫助韓國度過年底的關口,而且,這個‘糟糕’,只是針對韓國而言,我們資助的越多,對韓國經濟的控制只會越深。過了年關,只要有我們的支持,韓元就會恢復穩定,韓國持續出口創匯的資金也能逐漸彌補相關缺口。”
陳晴想了下,問道:“老闆,你覺得,歐洲和亞洲的資本,會不會因爲我們看多韓國,我是說,在達成救助之後,然後繼續做空,像香港那樣,坑我們一把?”
“怎麼坑啊?”
“繼續擠兌,把我們看好並投入了大筆資金的企業搞破產,甚至再以債權人接管的形式從我們手中搶走。”
“存在這種可能,”西蒙笑道:“不過,既然你都想到了,我們肯定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陳晴又是點頭:“當然。”
西蒙笑道:“更何況,也不看看韓國那些企業的負債率,動輒300%甚至500%以上,從我們手裡搶東西,等於要損失相當於淨資產三到五倍債權規模的成本從我們手裡搶東西,就算有人想這麼犯蠢,我覺得,那些機構幕後的董事會或股東也不會放任少數人爲了置氣而這麼做。”
“老闆,我也想說這點呢,我們接手那些企業,那麼高的負債,你就不擔心啊?”
“這是你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負債是財閥整體的負債,我們看中的,相對來說都是比較優質的企業。因此,你們到時候只要做好重組和剝離,把單個企業的負債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就不會出問題。”
陳晴考慮片刻,也就沒有再繼續。
乍一聽似乎意味着維斯特洛體系這麼做就只能控制財閥的一部分,但又想想,以韓國那些財閥盤根錯節的組織架構,根本沒有什麼一部分的說法。控制了相關財閥的最優質核心企業,剩下的,因爲經營狀況糟糕或揹負高額債務等原因,反而更需要依賴核心企業,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只要運作得當,其實就相當於,維斯特洛體系只得到大批資產,卻不需要承擔太多債務。
西蒙見陳晴徹底明白,便說起另一件事:“這次回紐約,你順便去一趟華盛頓,與IMF方面多交流一下,還有財政部,抽空和鮑勃·魯賓見一面,確保我們的計劃在華盛頓那邊不會出現偏差。”
陳晴道:“老闆,爲什麼那麼麻煩,不如我們直接指定人選主導IMF的談判,現在我們應該擁有這種實力?”
“你想接下來幾年都被大批失業的韓國人當街遊行指名道姓嗎?”
陳晴搖頭:“不想。”
“因此我們要儘量站在幕後,包括你接下來跟隨IMF團隊一起去韓國,也儘可能低調一點,能不露面就不要露面。還有我們在韓國的那些棋子,也讓他們儘量少摻和,IMF這次就是一個靶子讓韓國人發泄叫罵的,我們只站在幕後做自己的事情就行。”
陳晴鄭重其事地點頭:“老闆,我記住了。”
西蒙起身道:“那今天就這樣。”
陳晴一起站起來跟着自家老闆向外走,很想親暱地挽過去,可惜場合不對,又想起成泰熙的事情,笑着討好道:“老闆,我帶來的伴手禮照片你應該看過了吧,要我把她留在洛杉磯嗎?”
“不用,”西蒙道:“很不錯的一個女人,讓她以後也做點事情。”
陳晴遺憾:“老闆不要啊?”
“你什麼時候回亞洲?”
“老闆說我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
“呵,我這個週末會去墨西哥休息,南下加州聖盧卡斯的一個臨海莊園,你湊巧的話,可以帶她過來玩。”
陳晴很高興地點頭,又好奇道:“老闆,還有其他人嗎?”
“有啊,”西蒙也不隱瞞:“前段時間,香港那邊一些女星來這邊試鏡,我挑了兩個大美人,到時候一起過去。”
陳晴沒有追問是哪兩位大美人,而是敏銳地問道:“還有嗎?”
“不知道啊,看心情。”
陳晴故作遺憾:“還以爲能和老闆單獨過週末呢。”
西蒙道:“你假裝她們不存在,就是單獨和我過週末了。”
陳晴一臉崇拜:“好主意,老闆英明。”
兩人恰好進入電梯,除了一起跟進來的兩位貼身保鏢,再沒他人,西蒙笑着對身邊的姑娘道:“來,讓我也拍一下,不能總被你佔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