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睜大着眼睛看着葉辰和天機老人,她實在很好奇兩人要怎麼賭,這裡並不是賭場,也沒有賭具
。??不過看這兩人好像都沒有走的意思,看來這場賭並不需要在賭場裡進行。
刀就放在桌子上,兩個人各站在桌子的一邊。
葉辰靜靜的看着天機老人,他還在等對方的答覆,天機老人現在還並沒有答應葉辰。
賭不是一件好事情,很多人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相對來說,賭卻是最公平的一件事情。
不論賭的本身公平與否,但是賭博的雙方,必須要全部同意才行。尤其是賭命,若是有一方不同意,那麼這賭局就不能成立。
一個合格的賭徒,必須要具備一點,誠信。
不需要簽字畫押,不需要人證物證,賭注只需要雙方一句話。賭過之後立刻兌現,這就是賭品。一個沒有賭品的賭徒,那是不能被稱之爲賭徒的。
而葉辰和天機老人,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幾十年,不管他們之間有什麼恩怨,他們卻都清楚對方的賭品。
上一次的吃藥就是一個證明,兩個人的賭品都達到了賭聖的級別。
所以葉辰在等,等天機老人的答覆。他也相信天機老人不會拒絕自己,一個好的賭徒,不會拒絕任何賭注。
果然,天機老人點了點頭,“我們可以再賭一次,不過賭注上要有一點改變。”
“哦?”葉辰眼睛眯起,“你不敢和我賭命?”
天機老人道:“賭命,你贏了,就拿刀砍下我的頭。”頓了頓,老人又道:“你輸了,你走。”
所有人都愣住,商信愣住,明月愣住,天倫愣住,便是連葉辰都愣住。
一時間竟是沒有人說話,商信眯着眼看着天機老人,他想不到老人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還記得天倫說過,他爺爺是十賭十輸的。此時他如此說話,是他不想傷害葉辰?還是他有把握自己會贏?一個從來也沒有贏過的人,爲什麼會想到對方輸了之後要怎麼辦?
天機老人說的話,看起來很大度,輸了要自己的命,贏了讓對方走
。這句話很能感動人,很能讓人佩服,但是這樣的一句話,通常是有十足把握的人才會說的,通常是信心十足的人說出來的。
一個從來也沒有贏過的人,本不應該說出這樣的一句話來。
良久後,葉辰終於開口,道:“這樣的賭注不公平。”
天機老人笑笑,道:“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要殺你,對你,我的心裡只有愧疚,如果我們以命賭命,纔是真正的不公平。如果要賭,就是現在這樣的賭注,你若是不同意,我便不賭。”
“好,我賭。”葉辰眼睛眯起,道:“你說吧,賭什麼?”
老人轉頭四處看了一眼,徑直走到一道門邊,這是大廳通往臥室的屋門,門上掛着半卷的珠簾。
天機老人的家是太平鎮唯一的一棟竹樓,竹樓的每一間屋門都有着珠簾半卷,清雅脫俗。
不管天機老人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的家卻是雅緻的,若是不知道的人看見這裡,一定會以爲這是一個女子的閨樓。
它太雅,一點也不像一個一百三十歲老人的住處。
天機老人來到門邊,抓起一串珠簾,只一扯,就把珠簾扯斷。
叮叮咚咚,簾珠散落一地。
天機老人說:“就賭落地珠子的單雙吧,我扯的,你猜。”
“單。”葉辰連猶豫一下都沒有,直接說道。
這就是賭命的賭局,如此簡單。
一個真正的好賭之人,賭已不限制在賭具之上。只要有了賭注,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爲賭具。
就像上一次,葉辰來的時候天機老人正在吃飯,他們就是用花生米來賭的,天機老人輸了,吃了花生米後又吃了一丸和花生米很像的見血封喉。
這一次的賭具就是一串珠簾
。
賭本身很簡單,無論是賭命還是賭錢,賭權還是賭勢,其實都不麻煩,只要雙方都有機會,就是公平的賭。
這一場賭看起來也很公平,猜單雙,機會各佔50。
兩個人把地上的珠子都收到一起,放在桌上。依舊是一人站在一邊,一顆一顆的數着珠子的數量。
兩人各自數了三遍,數的都很慢、很仔細,每一顆經過他們手中的珠子,都像是世間最珍貴的寶石,那種小心翼翼像是在撫摸着自己最愛的情人。
這也是賭徒纔有的素質,一個好的賭徒,都會尊重手中的賭具,尊重正在進行的一場賭局。
一串珠子,兩個人竟是足足數了兩個時辰。
最後,當兩人全部放下的時候,他們還對了一遍數目。
“三百四十八。”天機老人說道。
“三百四十八。”葉辰重複了一遍。
然後葉辰又道:“我輸了。”
“嗯,”直到此時,天機老人臉上才露出一點笑容,道:“賭了一輩子,我終於贏了一次,這一次就贏了一條命。”
葉辰不說話。
天機老人繼續說道:“你現在可以走了。”
葉辰轉身就走了出去,再連一句話也沒有說。這就是賭徒的賭品,輸得起、放得下。
他再沒有說要殺天機老人的話。他再也沒有資格說。雖然現在他走了出去,但是他已輸給了天機老人一條命,這一輩子,他再也不能殺對方,永遠都不能。
商信和明月也走了出去,走出竹樓,走到太平鎮的大街上。
明月突然說道:“爲什麼會是雙?爲什麼輸的人是葉辰?
商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
“一共是三百四十七顆珠子的,是不是?”明月轉頭看向商信,在那珠子還沒有完全落地的時候,明月就看清了珠子的數目,她相信自己不會看錯,她和商信一樣有着超強的精神力。
商信點頭,“是的。”
“後來變成了三百四十八顆,天機老人有沒有作弊?”
商信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沒有看見他作弊。”
“那葉辰呢?”
“葉辰沒有,我敢肯定葉辰沒有作弊。”商信說道:“如果說葉辰作弊了,那是他也看出了一共是三百四十七顆珠子,才猜的單。在珠子落地後,他絕對沒有動任何手腳。”
明月眨了眨眼,又道:“那是不是可以說,天機老人作弊了?他讓珠子多了一顆,只是我們都沒有看見他是怎麼作弊的?”
“有可能。”商信說道:“也許天機老人早就預料到這場賭博,因此他提前準備了一顆珠子。不過這些和我們都沒有一點關係。”
“嗯。”明月點了點頭。她知道現在首要的事情,是要去看看那個馮源馮大人。是要知道君子劍在不在他的手中。
無論天機老人有多少不爲人知的事情,都和自己無關。
天籟城。
商信和明月來到天籟城,沒有直接去馮源家,而是找了一間距離馮源府上很近的酒樓。兩人上了酒樓的頂層,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桌酒菜,一邊喝酒,一邊看着馮源的宅邸。
馮源家的規模很大,比旁邊的城主府面積還要大。難怪商信剛剛打聽的時候,路人告訴他天籟城最大的建築就是馮源家了。這句話竟是沒有半點摻假。在一座城中,比城主府還大的建築商信還是第一次見到,就這一點足以說明馮源的勢力有多強。
從這酒樓的頂層,可以看見馮家庭院中的假山樓閣,湖泊亭臺,九曲迴廊,花園小徑。
“這院子中竟然還有湖?”明月使勁眨了眨眼,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庭院,而且還不是在一荒僻之處,竟是在熱鬧的天籟城中
。
哪座城中的庭院會有一片湖?即便這湖不大,是不是也有些不可思議?
商信也是撓了撓頭,“看來這件事情會很難辦。如果君子劍真的在馮源手上,如果那劍真的認了他爲主,恐怕這樣的一個人我們請不動。”
商信確實有些鬱悶了,只看這樣的一處宅邸便已明瞭,要什麼樣的利益才能讓馮源幫助自己打開封印?
商信知道,就算對方有所求,也不是自己能夠滿足得了的。估計自己根本不會有能讓對方看中的東西。
“我們可以用武力解決。”明月說道。
“天機老人說,馮源在幾十年前便達到了武聖的境界,他的弟子門徒滿天下,連國王都要尊重三分,用武力也未必能行,而且稍有閃失還有可能帶來麻煩,甚至是危險。”商信還沒有自大到這個天下只有自己。他見過強者,比如魔王,比如魔神。商信也知道,這天下的強者不會只有兩個,一定有很多人還隱藏在不爲人知的地方,也許他們很有一些名望,但是自己沒有聽說過。眼前的馮源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那我們要怎麼辦?總不能現在就退縮了吧?”明月皺了皺眉說道。
“當然不能,等晚上我們去馮家看看吧。”商信說道。
再來天籟城之前,商信有兩種想法,一種是悄悄的潛入馮家看看情況,另一種是光明正大的拜訪。
只是在拜訪之前,還是要先對馮家有一個大致的瞭解,這庭院中具體什麼樣子?會有多少人手?都要了解一些。
因爲光明正大的去,很可能會遇見一些麻煩,也許會碰巧遇到在白化山曾經見過的三個人,那樣馮源絕不會輕易的放自己出來,雖然這機率應該不大。
但是也只有多瞭解一些才能多一份安全保障。畢竟,誰都不會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酒足飯飽之後,商信和明月離開酒樓,找了一個小小的客棧,靜等天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