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淵緊握的手在微微的顫抖,他知道,這些他都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呢,那些所有的痛苦和掙扎,他都看得清清楚楚,而那時,這所有的痛苦都是他親手造成的,他故意讓這個女人痛苦,故意讓這個女人迷茫,原本可以簡簡單單讓這個女人快樂高興的,他卻故意讓這個女人如此痛苦,還是這麼多年。
他不愛這個女人,在很早很早以前,甚至於在第一次看見這個所謂繼妹的女孩的時候,他是打心底裡討厭的,很討厭很討厭,他不過是慣於了僞裝,慣於對人假溫柔,所以當他發現這個所謂的繼妹愛上自己的時候,他惡劣的,處處製造巧合,時時刻刻讓這個女人看見他跟別的女人親暱,爲的不過是看這個女人更加的痛苦。
他是愉悅的,那個時候,每一次看見這個女人痛苦一分,他便能愉悅兩分,可就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這種惡意的愉悅什麼時候變成了對這個女人的愛。
以至於在很長很長的時間裡他都沒有發現。
“所以,如果你真的愛我,就放過我吧”,夏薔薇如是說着,透着深深的疲倦。
“薇薇,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就一次,以後,我一定會對你好,很好很好”。夏明淵的聲音異常的低,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哭了。
“哥哥,以前,我真的很愛很愛,可愛的越多,越久,越深,那麼,我現在的心現在被剜去的口子越大,大的,我的胸口空蕩蕩的,再也找不到我的心,哥哥,你說,一個沒有心的人如何給你機會,如何——愛你”。夏薔薇的話語滄桑的好像歷經千年的樹木,終於要崩塌。
夏薔薇話語中的蒼白疲倦如同一把刀子,狠狠的扎進他的胸口,讓他高大的身影重重的搖晃了一下,禁錮着夏薔薇的手如同石頭般出現龜裂,一點一點的鬆開,沙啞着聲音,道:“薇薇,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
他錯了,錯的離譜,可竟連錯在哪裡都不敢說,他怕,他的薇薇會更討厭他。
“但是我愛你,真的真的很愛,薇薇,我說過的,不管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你,如果希望我離開是你的願望,那麼,我會離開,不來打擾你”夏明淵深深的注視着夏薔薇:“薇薇,我不請求你能原諒我,但是,請你記住,我愛你,很愛很愛,不管這一輩子有多長,我都會等着你,一直一直,不管你什麼時候想要回來,不管你還愛不愛我,我永遠都會爲你敞着門,等待你回來”。
“好”。
夏明淵低頭,在夏薔薇的額頭溫柔的悲傷的,落下一吻。
殷絕眼睜睜的看着夏明淵親吻夏薔薇,眼睜睜的看着他離開,那股子憤怒依舊在熊熊的燃燒着,可同樣的,胸口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強烈的撞擊着。
忽然,夏薔薇整個人無力疲倦的倒在地上,本能的,殷絕上前一把抱住她,夏薔薇掙扎的不讓殷絕觸碰她,可殷絕卻執意的抱緊她,也不說話。
夏薔薇真的是太累了,累的不想動絲毫,於是只是沉默的讓殷絕的抱着,其實除去,還有——
整個別墅靜靜的,就是連流動着的空氣都是清冷寂寞的,殷絕就那麼一直一直跪在地上抱着夏薔薇,好像,這個世界都不存了,別的什麼人都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他們兩個可以相互依靠,相互取暖。
夏薔薇很累,累的就那麼睡着了
。
她睡的很淺,做了一個夢,夢見那一年第一次遇見夏明淵,夢到年少時的夏明淵對她露出溫柔漂亮的微笑,還牽着她的手,在風中奔跑。那時候的她,笑的是那麼的那麼的開心,那麼的滿足,好像擁有了全世界。
眼淚從夏薔薇的眼角無聲的,靜靜的流淌出來,在寂靜的別墅裡變得尤爲的清晰,殷絕的胸口猛然一窒,低下脣,將那些眼淚一點一點的吻幹。
夏薔薇睜開眼睛,感受到殷絕輕柔的吻,她也只是靜靜的受着。睜着一雙眸子,在無盡的黑暗裡。她不明白,以前明明是那麼的簡單,那麼的容易快樂,怎麼越長大,越將這個世界看的清楚,怎麼就——看清楚了呢。
連將自己都放大了,無情的看的清清楚楚。
殷絕就這樣哪裡也沒有去,整整抱了夏薔薇三天三夜,始終維持着一個姿勢。
夜,沉默,寂靜。
殷絕在黑暗中如同一隻極度渴望溫暖的野獸,一點一點的親吻着夏薔薇,親吻她的眼眸,她的鼻子,她的耳際,他開口,聲音孤獨而寂寞:“夏薔薇,你是愛我的,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是愛我的,對不對?
沉默的黑暗中,時間變得格外的緩慢而痛苦。殷絕依舊不斷的重複問到:“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許久,許久,夏薔薇開口,聲音蒼白而沙啞:“對”。
聽到回答,殷絕如同孩子一般喜悅的抱住夏薔薇,呢喃自語:“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愛的我”。
夏薔薇在黑暗中睜着一雙自嘲的眸子,真是可悲啊,她掙扎了這麼多年,終於從名叫夏明淵的深淵裡逃離,卻掉進了一個叫殷絕的黑洞。
這麼多年,她自我欺騙的催眠自己愛殷絕,沒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真的愛上了他,比愛夏明淵更深的愛
。
可是啊,是愛的,但這麼多年,天覆一天的被殷絕磨的,也就剩那麼一點了,夏薔薇深深的嘆出一口氣,什麼時候,到底什麼時候,那最後一點愛也能消失殆盡呢,如同不再愛夏明淵一般,可以不愛殷絕。
那該——多好!
突然,殷絕撕扯起夏薔薇的衣服,好像一頭飢餓的野獸,迫切的需要着夏薔薇。
夏薔薇沒有掙扎,只是開口:“去樓上”。
殷絕一邊狂熱的親吻着,一邊抱起夏薔薇往樓梯上走,只是一邊走,殷絕的動作卻越發的熾熱,放肆,好像就是等上一秒,都是一種無比痛苦的煎熬。
轉彎的樓梯口,殷絕將夏薔薇抵在牆面上,那熊熊的火好像要將夏薔薇整個人都吞噬。
啪,燈驀然被打開,緊接着是一個憤怒的質問:“你們在幹什麼?”
聽到弱伍的聲音,本能的,殷絕一把推開夏薔薇,隨即慌亂的衝下樓要跟弱伍解釋,弱伍氣的渾身顫抖,看見殷絕下來,扭頭就往外跑去,殷絕想也不想的往外追,卻根本沒有注意,被她他推開的夏薔薇,就那麼直直的往樓梯口掉下去。
樓梯在忽然之間仿若被延伸了,怎麼摔也摔不到頭,堅硬的角磕在身上,是痛的,很痛很痛。夏薔薇卻笑了,在後腦勺狠狠的撞擊上尖角,在強烈的暈眩席捲上來的瞬間,她想,真好,終於那最後一點愛也沒了。
真好。
言歡這幾天總是在回想那天跟夏薔薇見面的場景,怎麼想怎麼覺得哪裡不對勁,言歡越想越不安,索性來海濱找夏薔薇,她剛下車,卻想起,現在的話,夏薔薇應該在夏明淵那裡,剛要上車去夏家大宅子,卻突然看見別墅的門是開着的,而那樣子好像是被人硬生生破壞掉的。言歡的眸子一凝,往別墅走去,當她看見就那麼一動不動躺在地上的夏薔薇的時候,看見那鮮紅的血在夏薔薇的腦後形成了一泊血攤,瞬間,言歡的臉色蒼白,衝過去抱住夏薔薇:“薔薇,你別嚇我,你快醒醒!”
夏薔薇恍惚中聽見言歡的聲音,聽見救護車那刺耳的聲音,深深的嘆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回醒過來,言歡一定會削死她的
。
醫院。
王醫生有些不能相信的看着夏薔薇被弄進手術室,他明明記得這個小姑娘是在美國的,怎麼就回來了。看見言歡着急的在外面,便上前問到:“請問一下,剛剛進去的小姑娘是叫夏薔薇嗎?”
言歡的整個心思都在夏薔薇身上,只是敷衍的隨便點點頭,完全沒有要搭理王醫生的意思。
得到了確切的答案,王醫生不禁呢喃:“她不是說要去美國再也不回來了嗎,怎麼又回來了,何況,她根本看不見,怎麼回來的?”
王醫生呢喃的正要走開,言歡猛然拉住他:“你說什麼,薔薇她看不見?”
王醫生詫異:“你不知道她爲了那個明星殷絕把自己的眼角膜給捐了?”說完,王醫生這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連忙要離開,但言歡卻緊緊的拉住王醫生,她的眸子一片冰冷,鋒利的如同一把刀子:“你說,夏薔薇爲了殷絕,把自己的眼角膜給他了?”
王醫生見逃也逃不了,索性就把真相都說了,何況,一直到現在,他都對殷絕憋着一股子氣。
聽完一切,言歡死死的握緊拳頭,任由指甲陷進肉裡面,那眼眸裡迸發出淒冷的目光,把一邊的王醫生嚇的不禁往後挪。
別墅裡。
殷絕在門外努力的解釋,但臥室的房門緊緊的被關着,不論殷絕說什麼都沒有動靜。
臥室裡,弱伍淚流滿面,忽然,門外殷絕的聲音沒有了,變得尤爲的安靜,弱伍不禁停了哭,她聽見殷絕離開的腳步聲,想起剛剛她看見的畫面,頓時整個人都慌亂了,她突然意識到,夏薔薇跟殷絕的關係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麼簡單,裡面有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甚至於——
弱伍不敢往下想,現在,她什麼都沒有了,不,在很早很早之前她就一無所有了,這麼多年,她唯一牽掛的就是殷絕,希望能再一次相遇。可當她知道殷絕已經成爲了大明星,那一種重逢就變得異常奢望,以至於真的相遇的時候,都不能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是真的遇見了殷絕,是真的跟殷絕在一起了,是真的要跟殷絕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