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談話聲剛落,忽然,林大爺家的院子外邊傳來一陣響動。
蘇好頓時看了卓晏北一眼,即使在這種危機的時刻,卓晏北因爲負傷而靠坐在牀邊的身形依舊頎長挺拔,眉眼間是在這種時刻極難得的沉靜與溫和。
看着他柔黑精神的短下,平靜如清泉般的黑眸,蘇好對他眨了一下眼崾。
然後,蘇好在卓晏北身邊躺下,看見他在躺下身時向自己瞥來的那一眼,蘇好的臉上紅了一下,擡起手在他的手臂皮輕輕戳了下:“前前後後這麼多年過去,都同牀共枕好幾次了,記得要負責!躪”
看着她在這種危機的時刻還能偶爾鑽出小孩子一樣的想法,卓晏北嘆笑:“好,我負責。”
說着,他便也躺了下來。
因爲他肩上有傷不方便動,蘇好便迅掀開被子蓋在兩人身上,他們刻意沒有關燈,她將繩解開,長散開半遮住臉,然後將頭枕在他的臂彎裡,姿勢親密的真的像是一對剛剛新婚的小夫妻。
這個角度,從窗子那邊能看進來的就只有他們親密的擁在一起睡,看不見他們的正臉。
整個人鑽在被握裡,蘇好的心跳開始突突的,不是因爲這種冒險的舉動而害怕。她能清晰的聞見他身上乾淨的味道,清淺而好聞,她的手覆在他的胸前,他就這樣將她的手輕輕握住,手指竟依舊比她有力,這樣在被中的相擁,他本來就燒滾燙的身體在她的身側如烙鐵一般灼燒着她的所有心智與情緒。
聽見從院子裡走近的腳步聲,蘇好的手頓時在卓晏北的衣服上捏住,同時側耳聽着外邊的動靜。
然而就在這一剎那,卓晏北握在她手上的力道,彷彿蘊藏着格外的熱度,另一手按住了她,將刀她按在了懷裡。
腳步聲在院子裡靠近,蘇好的耳邊卻只聽見卓晏北在她耳邊的溫聲低語:“蘇好。”
她擡眼看向他。
他的脣忽然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回去後,就離開刑警隊。”
她怔了一下,不解的看他:“爲什麼?”
“至少在我恢復記憶之前,你不要再一個人在那種地方工作下去。”他溫熱的手在她肩上輕拍:“這五年,沒有我,你就是這樣一個人幾次忽略自己的安危性命,莽莽撞撞的走過來的?”
這五年,沒有他……
她似乎只記得自己是個警察,只記得自己的責任,沒有考慮過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
她知道她的命是卓晏北救的,所以她爲了他而活下去。
可是她生無可戀,沒有一點牽掛。
每一次生危險,每一次有什麼重大險情,別人不敢去的時候,她總是第一個衝出去。
所以程東小趙他們總說她像不怕死的衝鋒槍,哪有危險往哪兒靠,一點也不像個女人。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頭貼在他因爲燒而炙熱滾燙的胸口,閉上眼,聽着他的心跳。
窗外傳來林大爺的聲音:“你個臭小子,整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下這麼大的雨,一晚上都沒有回來!小慕是怎麼傷成這樣的?你給我說清楚!”
“媽.的,遇見茬子了。”阿林的聲音有些啞,更又被罵的有些惱火:“我還能去哪兒?小慕從車上摔下來受傷了,我想帶她找醫院,結果越秀山的山洞因爲山體滑坡而被封住了路口,我好不容易從村子另一邊的繞着盤山公路纔開了出去,幸好車子沒在盤山公路那兒摔下去!你兒子能撿回一條命來,你就知足吧!”
“哎呀這孩子,小慕傷的怎麼樣啊?這手上的是什麼啊?”
一道虛弱的女聲隨後傳來:“阿姨,是石膏。”
阿林火大的說:“我們是去鎮裡的醫院看的,小慕右臂和右腿骨折,內臟輕微受損,具體的也查不明白,他們讓我們去市裡的醫院,這大半夜的剛把兩個茬子弄死,我哪兒敢跑去市裡!”
正說着,阿林的聲音忽然一頓,微冷了下來:“那房裡燈怎麼亮着?”
林大娘的聲音響起:“是你爸今天在村邊撿回來的兩個人,聽說是在那邊的公園玩走索橋,在橋上掉下來,被河衝下來的,幸好保住了命,你爸把他們帶了回來,住在咱們家裡,一天五百塊!”
“兩個人?一男一女?長得什麼樣?”阿林的聲間頓時冷了下
來。
然後,外面忽然間就安靜了。
他們的對話似乎沒有繼續,又似乎開始悄聲交談,這一切對於屋內的蘇好來說,都是無法再繼續聽得見的。
在她想要起身去牆邊聽一聽時,摟在自己腰間的手臂一緊,卓晏北一隻手在她肩上輕拍:“既然想拖延時間,就先靜觀其變,不要亂動。”
接着,那陣腳步聲進了門,林大爺的聲音再度響起:“家裡沒有菜了,都給那對小夫妻炒了,老婆子你明天去後山再挖點山菜,小慕需要補身體。”
“知道,明天我就去挖,哎呀現在這季節山上的蛇太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兩條蛇回來燉了給小慕補身體。”
“阿姨,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敢吃蛇肉……”
“哎,我就知道你不敢,那我明天就去山上採,最近山裡結了許多果子,都是在城裡吃不到的東西,我多弄些回來。”
“門外曬的幹辣椒放哪兒去了?”
“昨晚下大雨,我收起來挪到後面的棚子裡去了。”
“今晚沒有菜,我要做點炒辣椒,阿林啊,你去後面的棚子給我裝一袋拿進廚房去。”
“知道了……”
……
然後,外面再一次恢復安靜。
蘇好的鼻間盡是卓晏北的味道,眼神卻是瞟向窗口,果然,那個阿林剛一走出門,就繞到這一側的窗邊向裡邊偷看。
在窗邊能看見的就是在裡面如夫妻一般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兩人,他們兩人的身體都在被子裡,男人的手臂環繞在女人的肩上,看起來像是相擁着沉睡。
摟在蘇好身上的那隻手臂,正是卓晏北中槍的那一邊。
感覺到窗外的身影在停留觀察沒多久後就走開了,聽見那腳步聲像是向後走到了後院,蘇好這才坐起身,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然後在窗邊靜靜的站了一會兒。
接着,門口傳來小慕的聲音:“阿姨,我想去上個廁所。”
“去吧去吧,到門外叫阿林少拿一點辣椒就行,讓他陪你一起去廁所,你這腿上有石膏,別摔着。”
接着,門聲又一次開啓後再關閉。
蘇好靜默了一瞬後,忽然轉眼看向從牀上緩緩坐起身的卓晏北。
“他們兩人是去找外援了?”她輕聲問。
卓晏北的臉色沉默冷峻,但那雙漆黑的沉如冬夜的眼,看向蘇好說:“關燈。”
蘇好明白了他這一意思,當即轉身走到門邊,聽了聽外邊的響動,然後便直接將燈關上,順便用力將牆上開關的塑料閉火摳了下來,免得呆會兒有人打開燈。因爲擋着窗簾,外邊的天色早已暗沉了下來,屋子裡瞬間一片漆黑。
兩人先適應了一下室內黑暗的環境,沒過多久後,蘇好適應了眼前的黑暗,隱約能在黑暗中看出一絲絲的輪廓,便走了回去,扶着卓晏北起身,然後迅將兩隻枕頭放在被子裡,裝做他們兩人依舊在牀上躺着的姿勢。
蘇好還算靈活,將已經快要徹底的失去行動力的卓晏北扶到了牆邊坐下,每一次撫到他身上滾燙的溫度,她的心就彷彿被同樣的灼燙了一下,她在黑暗中低頭看着他,黑暗中依稀能看見他俊挺的鼻翼輪廓,她俯下身仔細觀察他的狀況時,鼻間直接呼吸到他臂彎中清冷的莫名的氣息。
她被他忽然就按在了懷裡,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亂動。
蘇好直接在他身邊坐好,外面依舊非常寧靜,沒有任何響動,包括林大爺和林大娘家,似乎也十分有默契的在另一間屋子裡,也沒有出任何聲音。
蘇好的手被卓晏北滾燙的手握在掌心,她穩了穩心神,轉頭看向他在黑暗中俊秀的輪廓。
他清沉的眸色在黑暗中彷彿熠熠生輝,與她在黑暗中對視。
“破釜沉舟。”蘇好繼續說:“晏北,我不會讓你白白受傷。”
他們雖然受傷流落至此,但卻深入毒窩,現在他們兩人已經失去一切逃跑的行動力,如果一切能按照本來的計劃而進行,那他們就是最完美的誘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