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幾個服務員都擋不住那個男人的蠻力。那人大白天的就一身酒氣,外面接待處的都是女生,力氣不夠大,讓人給掙脫了跑進來。
齊驍一聽那聲音,全身都緊繃了起來。用最快的速度讓自己冷靜,深吸提了一口氣,很快走到了醉酒的男人面前。
四點多,大廳並沒有幾桌客人,樑風彈的曲子又安靜溫馨,連服務員們都沉靜地享受着這個安逸的午後。所以,大家一聽到吵鬧聲,都往那個醉酒的男人身上看去。
幾個男服務員都跑了上去想要制止瘋了似的要往齊驍身上撲過去的人。齊驍讓他們都放了手,伸手擋住男人張牙舞爪的雙手。
“Shawn……我和我老婆離婚了,這回,這回是真的決心和她離婚了!那個瘋女人要把我逼死才肯罷休,還是你好,只有你,只有你是真心的對我好的……咱們回英國……繼續過我們的小日子好不好……” Shawn是齊驍的英文名。那個男人的聲音是一見到齊驍,就低了八度,特別溫柔的還帶着幾分乞求。
齊驍不知道原本好聽的鋼琴聲是什麼時候停止的,他只是皺着眉看着喝醉酒的男人紅着眼睛滿臉討好的樣子,他的臉上連公式化的笑容都沒有。死寂一般。
“徐姐,報警。”醉酒的男人見齊驍遲遲沒有任何反應,死命地抓住齊驍的肩膀,使勁地搖晃着。齊驍也不反抗,只是讓大廳經理去報警。
這個男人他再熟悉不過了,喝多了就會孩子氣地任性地鬧。只是這個人不管什麼時候,哪怕是喝醉了肯吐出真心話,還是可以爲了自己的面子輕易地丟棄一切在他看來沒有利用價值的東西。
果然,男人一聽齊驍要報警,放開了他,有些驚恐地瞪着紅色的眼睛:“Shawn,你變了,你從來不會這樣對我的,你還記得……“
“周泰,我不記得了。你現在正在公共場所擾亂公共秩序。被請去警察局,對你前途不好。我讓人送你回家,或者讓警察送你回去。”齊驍很快制止男人要開始滔滔不絕的那些廢話,示意徐經理馬上報警。
這個叫周泰的男人一見徐姐拿出了電話,心一急要去搶電話,卻被齊驍擋了他的去路。周泰想也沒想地狠狠就往齊驍的腹部揍了一拳。
喝醉的人下手沒輕沒重的,那人用了十分力氣打了過來,齊驍屈着身子硬生生地受了。這人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喝醉了來找他發瘋,這些年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竟然鬧到了魁元樓來,是過分了。
齊驍並不在乎同事知道自己的性向,只是這麼狗血的事,實在是太過可笑。
男服務生看到主管被打,又都衝了過來拽住周泰。
男人罵罵咧咧地嘴裡不乾不淨一直吐着難聽的字眼,一直掙扎着,卻還是被拽到了魁元樓後門。
……
半個小時後警察沒有來,齊驍把周泰的妻子叫來了。
這回更加熱鬧,男人的妻子終於找到不人不鬼的周泰,又看到齊驍,瘋了似地上來就要打人。幾個男生都抓着周泰,沒人管妻子江雲,等到齊驍反應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被女人的指甲挖出一條紅口子,而女人的另一隻手正向他伸過來。
齊驍不反抗,也不躲。認命地想那個女人每次來都這樣,發泄夠了她就會把男人帶走。他們夫妻吵架,總會和好的,這麼些年,都過來了。
徐姐讓所有男服務員都出來。樑風一直在齊驍身後站着,女人伸手過來抓齊驍臉的時候,明明那人可以躲過去的,齊驍卻像木頭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樑風再好脾氣也看不下去了,那女人另一隻手抓向男人,樑風一把拉過齊驍,另一隻手拽住女人的手腕,力道很大。
“你這個狐狸精又來勾引我老公,明明是個男人,爲什麼要來破壞我的家庭!每次都是你!”女人歇斯底里地鬧着,嗓門很大很刺耳。
“他只是喝醉了,跑錯地方了,你把他帶回去。”齊驍的手一直被樑風拉着,他突然想到什麼似地,擡起兩個人相握的手給女人和那醉酒的男人看,語氣平平的:“周泰,這是我新歡。你看,我一點也不專情,見一個愛一個。江雲,我現在沒興趣破壞你的婚姻,我在專心地破壞這男人的家庭。你別激動,把人帶回去,他看起來好幾天沒回家了。”
樑風能感覺得到齊驍握着自己的手捏得很緊,溼溼的,都是汗。齊驍這番話對那兩個人都起作用了。周泰突然什麼動作都沒有,不可思議地看着齊驍。而江雲,視線在齊驍樑風兩人身上來回遊蕩了很久,滿臉的厭惡卻像是真的信了齊驍的話。
“齊驍,我告訴你,我每天都詛咒你這種噁心的同性戀不得好死!”女人的一隻手上還滴着齊驍的血。撂下惡毒的話,拉過周泰要走。
周泰是喝多了,也被齊驍的話說得愣住了,只是盯着兩個握着手的人,視線怎麼都不肯離開。也隨意地任由身邊的人拽着他。
幾個服務生乘機幫忙把醉鬼弄上了車,江雲狠狠地瞪了齊驍一眼,車開得很快。
兩個聒噪的人走了,一下子後門就安靜了下來。齊驍發現自己還緊緊地拉着樑風。幾個服務生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倆。齊驍鬆開了手,挺尷尬地笑了笑,臉上肌肉一動傷口就疼得慌。他摸了摸臉上,滿手的血。江雲這次是抓得狠了,看來這次他們的矛盾很深,積怨那麼重。
“謝謝大家幫忙。”齊驍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道了謝,把人打發回去工作了。好半天才摸出一根菸點上,坐在後門的臺階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抽着。
他戒菸很久了,但最近總有什麼事讓他不想面對。這煙,一旦拿起了,就放不下了。
“爲什麼不躲。”說話的人是樑風,他沒回去,看着齊驍坐在那裡抽菸。男人臉上的血還沒有凝住,上面什麼表情都沒有,悶悶地坐在那裡抽菸,背影看着讓人心裡堵得慌。
“習慣了,他們結婚快5年了,每年都要來這麼一兩次,鬧完了就好。”齊驍也不回頭,左手拿煙,右手撐着腦袋。突然想起什麼似地:“你下班了,去接小捷吧。”
樑風沒動,安靜地等着男人把那支菸抽完,才說:“你和我一起去。你的臉得處理下,不然會留疤。”
“是不是樑捷又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齊驍知道樑風只有遇到樑捷的事情纔會主動和他說話。齊驍是關心樑捷的,怕那孩子又遇到奇怪的事,有些着急地擡頭看了看樑風,聲音裡滿是疲憊。
樑風好奇齊驍爲什麼會這麼問他,細細地想明白了,心裡一緊。
樑風會來魁元樓工作,的確是爲了樑捷。那個孩子能看到奇怪的東西,樑風並不擔心,但在幾個月前,謝宇和沈翔帶着樑捷出門玩的時候似乎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那孩子回來後就一直高燒不退。一家人想盡了辦法,燒了有小半個月,怎麼都治療不好。最後謝宇找來了算命的師傅,那師傅一看就說樑捷是個不吉祥的孩子,將來會剋死所有的親人。樑風不信,那師傅堅持讓樑風帶着樑捷往城西走,就能遇到能讓樑捷好起來的人。
樑風來了魁元樓,把樑捷也帶去了那裡,的確是遇到齊驍以後,這孩子的病當天就好了。每天又活蹦亂跳的,和齊驍似乎也特別親近。樑風一開始沒有多想,是齊驍幾天前突然的昏厥才讓他意識到樑捷可能會傷害到齊驍。若是要用齊驍的生命去換樑捷的平安健康,在他看來是荒唐笑的。他沒再讓樑捷過來魁元樓,但自己還留在這裡,心裡到底是擔心那個人。
愧疚和不安佔了大多數。
齊驍是個很能忍,心裡藏着很多事情的人,就像一團棉花,好似所有的東西打到他那裡,都沒有了迴音。這樣的人,說得難聽點,逆來順受的和死人沒有區別。樑風的心裡特別不喜歡這樣的人,卻也放不下。
“因爲我是你的新歡,而且小捷也很想你。”樑風沒給齊驍時間反應這句話,伸手拉起人,拽着手,去拿車。
……
“樑風,你不用做這些。我喜歡小捷,所以,不論發生什麼,我都會保護他。”齊驍是聰明的,明白樑風說那曖昧話的意思。他坐在車上悶悶地靠在副駕駛座的窗邊,心想,若是樑風也是故意地討好,就真的沒有意思了。虛情假意什麼的,過去聽得夠多了,不用再多一個人來愚弄噁心自己。
樑風皺起眉,很久纔有些生氣地冷冷回了一句:
“一個連自己都不在乎的人,保護不了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