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改變雖然很難,但勢在必行

蘇世橫要去1班,謝老師也要去1班,二人便結伴而行。

謝老師微笑道:“蘇老師,1班讓你費心了喔,我們班的孩子學習習慣太差了,不止那四個金剛,好些人在課堂上都管不住自己,連我這個班主任上課他們都敢開小差,更別說你們科任老師了。這次月考不僅英語沒考好,其他科也表現得不太理想,只有生物還算過得去,但生物是我教的,有班主任效應,考得好點是應該的,不值得驕傲。哎,蘇老師,1班真的要辛苦你們咯,我也幫不了太多忙,只能偶爾去教室坐坐,監督他們認真聽課,專業上的事只有拜託你們,希望下次月考我們班能有進步,我這當班主任的臉上也光彩一點。”

蘇世橫不由得又對謝老師產生了敬意,她實在是太負責了,爲了1班能進步,她竟願意捨棄休閒時間,到教室守着學生上課,督促學生認真學習,雖然她是一個工作狂,但這也狂得有點過分了。唉,只能說人與人的差距真的好大,蘇世橫深知自己永遠做不到謝老師這般敬業,他說:“謝老師,你太客氣了,我是1班的老師,讓1班進步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說什麼辛苦不辛苦呢。況且這次月考英語考得最差,班級總成績被我拉低太多了,我真的很慚愧,實在對不住你啊,謝老師。”

謝老師依舊微笑,語氣卻變得更溫和,“蘇老師,你別太自責了,那真的不能怪你,要怪還是怪這屆學生太差了,你還不知道吧,這一屆月考的總成績比上一屆低了將近20分,你想想,這是多大的差距啊。你是名校畢業的,又在北京的學校實習,帶的班肯定都是優生,絕不會遇到我們學校這種學生的,把你安排來初中部,真的委屈你了。”

蘇世橫不禁感動起來,“謝老師,謝謝你,你真會安慰人。”

謝老師迴應道:“我可沒有安慰你噢,我說的是事實,這裡的學生和你以前教的學生差距真不是一星半點。你儘快適應吧,以前的教法應該也需要改改,他們根本配不上你學過的那些高端的東西。”

“嗯,我現在知道了,夏老師和閔老師都說,課要上得死,課後要落實,這兒的學生,掌握好基礎就很難得了,發散思維什麼的他們做不來。”

“對,優生才能發散思維,我們這優生太少了,一個班有十個就算中了大獎。”

蘇世橫微笑道:“謝謝你,謝老師,我儘快調整吧,主要是一開始沒人告訴我這裡學生的水平,我就按照以前的方式教他們了,結果……”

“哎,既來之,則安之吧,當年我來應聘時,領導也滿口答應讓我去高中,結果一開學就把我安排到了初中,我和你的遭遇差不多。”

蘇世橫有點驚訝,“謝老師,你也是……”

“對啊,反正來都來了,就別一直抱怨了吧。至少這一年你只能是初一1班的英語教師了,好好幹吧,幹出成績纔好和領導講條件,明年也許就能去高中咯。”

“嗯,我會努力的,能不能去高中其實是小事,我不想自己那麼差勁。”

在謝老師的陪同下,蘇世橫上了一堂和平時不太一樣的課。一是他變得不一樣了,這次是上第四單元的新課,他減少了既能活躍氣氛、又能開發學生思維的活動,比如角色扮演和看圖說話;增加了死板乏味的灌輸性說教,比如讓學生反覆朗讀、背誦課文裡的單詞和句子,他開始把課堂收回給自己,不再以學生爲主。二是學生變得不一樣了,由於蘇世橫脾氣好,以前上課時學生都很活躍(調皮),但今天謝老師在教室,他們出奇地安靜,如果說昨天晚自習他們的安靜還可以歸因於白天學習久、玩得久,晚上太累了,那這節上午的課,新的一天剛開始,他們這般安靜,就只能歸因於對班主任謝老師的畏懼了。

只是,人一旦有了某種習慣,想改變是很難的,接受改變更難。蘇世橫一改往常的教學風格,只過去了五分鐘,他自己和學生就都感覺到不對勁了,他是第一次這麼上課,學生也是第一次被他這麼上課,他覺得自己變了一個人,學生也覺得講臺上的人有點陌生。謝老師是唯一的局外人,她不覺得這堂課有什麼奇怪,也不知道蘇世橫和學生內心怎麼想,但她算是一個明白人,因爲當年她也是這麼過來的,把活躍的課堂變成了乏味的課堂,初出茅廬的新教師也就變成了有經驗的老教師。

蘇世橫努力創造着“說教”的課堂,但他已然明白,那不可能一步到位,他需要時間來適應,學生更需要。因此,他保留了兩三個活躍課堂的小活動,每過幾分鐘還要開個玩笑,講個笑話,這樣一來,他和學生便能找回一點平常的感覺,這堂課才進行得下去。他已經決定了改變,無論多麼困難,他都要試一試,他不想下次月考又被餘梅和章老師領先10分,那種痛苦和無助,他覺得自己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下課鈴終於響了,蘇世橫和學生彷彿都得到了解脫。

謝倩容迅速跑上講臺,手按着講桌,頭往前探,滿臉寫着疑惑。她問:“你……還是我認識的蘇老師嗎?”

蘇世橫眨了眨眼,笑着說:“怎麼?看起來不像嗎?”

“一點也不像,你變成我小學老師了,一直叫我們讀啊背啊。發生什麼事了蘇老師?你怎麼突然這樣上課?”

“我想換一種教學風格,不行嗎?”

“你換哪種風格不好,非要換這一種,我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風格。”

“是嗎?”蘇世橫看向前兩排學生,繼續說:“你們都討厭嗎?”

學生都不避諱,紛紛點頭。

第一排一個女生說:“是啊蘇老師,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風格,今天這堂課我聽到一半就不想聽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在你的課上出現這種狀況。”

第二排一個男生說:“蘇哥,你今天上課真的好無聊噢,要不是你講了幾個笑話,我肯定睡着了。”

又一個男生說:“是的蘇老師,我小學的英語老師就像你今天這樣上課,導致我整個小學最討厭的就是英語課,但自從來了初中,遇到了你,我對英語就越來越有興趣了。”

謝倩容聽到了滿意的答覆,便對蘇世橫說:“怎麼樣,我說大家都不喜歡吧,你趕緊改回去,下堂課做回我們喜歡的蘇老師。”

蘇世橫突然不知道怎麼回答了,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最後他笑了笑說:“看我心情吧。”

謝倩容忙說:“別看心情呀,這事你得聽我們的,不然以後沒人喜歡英語課了。”

這句話倒是令蘇世橫心頭一顫,他不禁思考起來,自己確實很想做學生喜歡的老師,也很想讓學生永遠都喜歡英語課,可他要是不轉變風格,恐怕就無法提高1班的英語成績,這真是一個大問題。他說:“好啦,我自有打算。你先把作業寫在黑板上吧,還是做練習冊,完成今天對應的課時訓練。”

“行嘛,你好好打算,別讓我們失望。”

離開教室,蘇世橫繼續思考起了謝倩容的話。他自言自語道:“是啊,怎麼辦呢?我想改變,學生卻不想讓我改變,真是麻煩。”

回到辦公室,蘇世橫發現自己桌上多了一疊題單,他拿起一看,題單最上方寫着“Unit 1過關訓練”,下方是三道題:一是根據中文寫單詞,二是根據中文寫短語,三是根據中文寫句子,三者都是第一單元單詞表和課文裡的重點詞句。在蘇世橫看來,這些題並不難,只要認真聽過課,認真背誦過單詞語句,應該很快就能完成的。他自然地轉過身,面向正在批改作業的餘梅,開口問道:“小余,這些題單章老師給我的嗎?”

餘梅回過頭,看了一眼題單,答道:“嗯,章老師也給了我一份,說是上一屆用剩下的,她讓我們發給學生做一做,因爲月考全年級的英語都考得一般嘛,她覺得我們有必要抓一抓學生的基礎。”

蘇世橫又被戳到了痛處,他拉過椅子坐下,憂傷地迴應道:“唉,你和章老師考得挺好的,只有我在拖後腿。”

餘梅拍了一下大腿,“哎呀,哥哥,真的是全年級都考得不好,初一剛開始,英語平均分怎麼也得120才正常。”

“是吧,120,那我差得更遠了。”

餘梅對蘇世橫的自我貶低都快感到不耐煩了,她面無表情道:“哥哥,你再這樣,我真的不會再安慰你了。”

蘇世橫露出笑容,“好了,不那樣了,過去的就過去了,向前看吧。”

“這纔對嘛,別老是想着自己多菜,要想着自己很棒,心理暗示很重要的。”

“嗯,知道了。對了,你什麼時候知道‘菜’這個詞了?”

“近朱者赤嘛,跟你們相處久了,你們流行詞彙我當然也學到了一些。”

蘇世橫轉回身子,閱讀起了第一單元的過關訓練題單,上面的三道題其實就是默寫,不需要思考聯想,只需要記憶背誦。然而,背默英語單詞對大多數學生來說已經是一項巨大的挑戰,何況還有更復雜的短語和句子,1班英語的月考表現本就很差,現在一個多月又過去了,想都不用想,肯定很多學生都把一單元的知識忘光了,他們怎麼可能完得成這張題單呢。

蘇世橫靈光一閃,突然有了主意來解決他想轉變教學風格、但學生不許他轉變的難題。他心想,不如就拿這套題單和學生做一個交易,如果全班學生都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完成題單,那他就不轉變教學風格;否則,學生就得聽他的,接受他的改變。他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深信很多學生都完不成這張題單,這場交易是不公平的,他絕不可能虧,學生絕不可能賺。爲了提高1班的英語成績,改變勢在必行,他只有厚下臉皮,不在乎學生怎麼說他了。

等到晚自習,他便帶着題單去了1班。走上講臺後,他一邊讓謝倩容和張青青把題單分發下去,一邊對學生說了自己的想法。在他意料之中,學生都很聰明,馬上就反應過來他的企圖了。

謝倩容有點生氣,“蘇老師,你太過分了,四大金剛怎麼可能完得成這種題單,你就是鐵了心要改變風格,不想讓我們喜歡你了。”

張青青比較溫和,“蘇老師,你爲什麼非要改變呢?平時的你挺好的呀,我們都好喜歡你的。”

同學們紛紛點頭,贊同着張青青的“表白”。

蘇世橫頓時被感動了,學生如此待他,他怎麼好意思狡辯。他微笑道:“同學們,對不起,我是真的很想改變自己一次,因爲咱們班英語太差了,也許你們不會怪我,但我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你們。而且你們是我教的,成績這麼差,我的自尊心也受到了傷害,遇到其他老師,尤其是你們班主任的時候,我都不好意思擡頭。我真的很難受,你們都說很喜歡我,那就當是爲了我,接受我的改變,我們一起試試,下次進步一點,好嗎?”不知不覺,他的眼眶裡竟然涌動着淚。

同學們不再說話,都心疼起了蘇老師。

兩分鐘之後,謝倩容微笑道:“蘇老師,那我們就一起改變吧,下次我們一定會進步的。”

蘇世橫有些欣慰,“好,那其他人呢?願意一起改變嗎?”

大家互相看看,隨後異口同聲說:“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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