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馨,過來,快過來。”那時候很流行連衣碎花長裙,在加上大長卷發。媽媽無意是這小鎮中最漂亮的女人,她站在花叢中微笑的對我伸出手。
我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她,她笑的那麼美麗,那麼迷人,就像春日溫柔的暮光。蓬鬆的頭髮零散的擋在眼前,讓她五官看起那麼精巧。
“爲什麼不來和我一起跳舞?”她望着無動於衷的我,長裙隨風飄起一個美麗的弧度。
“以前你爸爸,可是非常喜歡看我這樣跳舞的。”緩緩旋轉一圈,一個跳躍,隨風翩翩起舞。
整個花叢就像一個舞臺,一個專門爲她的舞蹈而準備的舞臺。
起步,輕跳,旋轉,甩袖,回眸,美麗的衣裳和輕盈的動作,讓這一切美的無法形容……
“難道媽媽跳的不好看嗎?”突然她停下動作,走過來,俯身看着我。
“爲什麼不說話?”沒有給我開口的機會,她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爲什麼不說好看?以前不都是說我跳舞的樣子很美嗎!!”
呼吸困難的我,使勁的拍打她的手,可是她沒有一絲鬆懈的意思:“你說阿,於馨,你說媽媽跳舞好不好看!爲什麼不說話!快說話阿你!”
“阿香,阿香。快放開於馨,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放開於馨!”外婆及時的跑過來,一把推開媽媽將我抱在懷裡。
“外婆……”被救下的我大哭着抱住外婆,躲在她懷裡不敢看媽媽。
“我……”媽媽癱倒在地上,回過神來:“我剛剛做了什麼?”
“你剛剛差點掐死你自己的親生女兒!你知道嗎!”外婆輕輕拍着我的背,低聲怒吼。
“怎麼會這樣,我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她連忙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我身邊,想要抱住我:“對不起,對不起。於馨,媽媽對不起你。別怕,媽媽再也不會這樣了。”
我已經害怕到不行,緊緊抱住外婆,不想被媽媽抱住……
自從那次以後,我很久很久都沒有見到過媽媽,外婆和我說她出去打工去了。因爲她經常這樣消失不見,所以我漸漸的也就不再在意那麼多。
“怎麼這麼晚回來?”因爲下雨天路上比較滑,到了天黑我纔回到家裡,身上早已經全是泥巴。打開燈,就看見媽媽坐在客廳中央,拿着竹條看着我。
“外面下雨了,路上很滑。”我站在門口,看着那根粗粗的竹條十分害怕。
“藉口!你明明就是在學校玩了很久纔回家,對不對!”她從椅子上站起來。
“我沒有……”
“誰讓你說謊的!”我的話讓她氣急,她上前抓住我的手臂讓我無法亂跑,使勁的揮動着竹條打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媽媽我沒有在學校玩。真的沒有!”好痛,背、手、腳、全身都火辣辣的疼。我大聲的解釋着,希望她能相信我。
“還說謊!看我不打死你!我幾天沒有管你,你竟然學會了說謊!”她完全不理會我,變成抓住我的頭髮,把往房間裡拖。
“外婆……外婆救命阿!外婆……救命阿,救命阿……”我使勁的掙脫,可是頭皮的疼痛,讓我痛不欲生,只能呼救,希望能來一個人。
“我讓你騙人!今天誰都不能救你!誰也都救不了你!”媽媽好像失去理智一樣,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顧。
外面的下着瓢潑大雨,我的慘叫聲,讓這夜晚變得更加恐怖。
鄰居阿姨和叔叔都不忍心,撐着傘冒着雨過來拍打我們家的門,說我還小不懂事,讓媽媽不要打了算了。可是這樣的呼喊對她來說,沒有任何用處,只會讓她下更重的手。
直到最後,我疼得受不了。不得不承認,不得不保證,下次再也不在學校玩了,她才放過我……
我好恨,我好恨阿。那是我第一次那麼祈盼自己快點長大,快點長大……
第二天外婆回來,看見渾身是傷的我,抱着我望醫院跑,打針吃藥包紮。
全程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下來,外婆卻抱着我老淚縱橫的來到樹林後面的那條河。
她給我講了一個關於美人魚的故事,告訴我以後媽媽在家的時候,我可以來這裡玩,說不定還可以哪天可以看見湖底的美人魚,獲得實現一個願望的機會……
一個願望?一個願望,我望着河面記下了這個故事。
從那以後,每次媽媽回來的時候,我都會來到哪裡,這裡就像我的另外一個家,一個只有我和外婆的家。只是有的時候還是無法逃避一些沒有理由的責罵與踢打……
礦難,是怎麼樣的一件事情?
那時候得我根本就不清楚,只是記得有一次鄰居家的阿姨,和叔叔說起我爸爸的時候,提到了這個詞。
這就是爸爸這麼久都沒有回家的原因嗎?我像也許是的吧,反正我早就已經過慣了,沒有爸爸的日子。
直到有一次,看到電視機裡面講新聞的阿姨,播報了一跳關於礦難的新聞,和那極其慘烈的監視器現場直播。
一個小門,裡面有着那麼長而蜿蜒的路,一羣工人在地下工作。突然地動山搖,落下無數的石子將那一條路堵得死死。
鏡頭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在裡面的人全因爲窒息而死亡,窒息?就像被媽媽掐住脖子一樣,無法呼吸的感覺?
那一刻,我意識到礦難的可怕。
我不敢問媽媽我從鄰居口中聽到的議論是不是真的,我只能去問和我最親近的外婆。
等我找到外婆的時候,外婆正在彎着腰拿着鐮刀在田地裡割麥子。在一片金黃色麥子中,她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單單薄。
如果按着小路往前走,要費時間的兜一個小圈子。所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跳下田地,一路小跑來到外婆的面前,昂着頭用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十分認真的問道:“外婆,爸爸是不是這麼久沒有回家的原因是不是因爲礦難?他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