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熊嶺上方,种師中拖着老邁的軀體,與黃友率領殘存的宋軍將士反被下方大批綽弓引薦射出如蝗箭雨的金軍弓箭手給壓制住,已有大批的步卒涌殺上了嶺口,將那些仍要奮死頑抗的宋軍士卒的身形給淹沒住......
小種相公那個宋軍之中德高望重的勳帥,在完顏活女看來已是必死之人了,他已同另一員金將和尼開始商榷如何與其他金軍兵馬互通聲息,往南再設下層層部署,也便如今日誅殺种師中一般,設計如何殺潰馳援挺進河東路的蕭唐所部義軍.......
然而說蕭唐,蕭唐便到。
渾如一道驚雷就在不遠處響起,完顏活女立刻有所察覺,也立刻驚愕的轉過頭去眺望,倏然間他覷見後方天地相接的地平線頭上隱隱的有一道道黑線緩緩出現,而隱隱的雷聲似乎也愈發的響亮了。除了主將之外,其他金軍也都聽到了聲響,也紛紛回身轉頭眺望南方,但見那一條條黑線疾速向前,漸漸的似是形成一道道洶涌的怒濤巨浪,並挾帶着要碾壓盡眼前一切生靈的氣勢直向己方軍陣席捲過來。
就連腳下的大地也開始微微顫抖了起來,也經歷過許多場慘烈廝殺的完顏活女也立刻意識到南面又有敵軍驟然殺至,而形成那隱隱雷聲的軍旅似乎都是身着重甲的勁騎,也是有意掩蓋聲息迅速接近己方正圍剿殺熊嶺上宋軍的兵馬,隨即驟然發動衝鋒。後方所佈置的兩三支遊騎斥候卻並沒有前來急報有敵軍殺至,遮莫已被對方剿殺得盡了。
完顏活女心中正念,也擎起手中大斧,正要高聲喝令時,他驀的又覷見前方奔騰而來的騎陣之中有耀眼的寒芒炫起,那是那一片片鋒利的騎槍,以及雪亮的馬刀鋒刃耀出的利芒!
蕭唐率領諸部義軍星夜疾馳,奔赴至殺熊嶺左近之後立刻令呼延灼率領所部破陣軍連環馬重騎最先向金軍發動衝鋒。換乘了也披覆着具裝的高頭大馬上一隊隊體魄強健的重騎甲士宛如一尊尊鋼鑲鐵鑄的戰神,迎着女真步馬弓手倉猝疾射來的箭雨幾乎毫髮無傷,依然勢不可擋的疾馳猛衝,眼見便要惡狠狠的撞進敵軍的陣中。
完顏活女、和尼二將反應也端的機敏,他們立刻指揮諸部騎兵從兩翼分散開來,避免承受宋人重裝騎兵勢如破竹的猛烈衝擊,已然能夠維持得陣型的完整。然而大批蟻附聚集於殺熊嶺下,堵截种師中所部宋軍的各部步兵想要回避卻已是遲了。第一排連環重騎先是與金軍中以雜胡爲主的部曲狠狠相撞,驟然發出激烈的巨響聲,藉着慣性加持的鋒利長矛輕易地刺穿了前方步卒的身體,隨即又捅穿後兩三排軍兵的身軀,還有許多雜胡步兵被洶涌而來的戰馬一頭撞飛,身子往後高高飛出的之際便已經氣絕身亡。破陣軍衝鋒的騎陣當中後幾排一個個全身裹漆黑鐵甲裡的騎兵旋即殺至,大多被頭盔覆蓋住大半張面龐的兒郎眸子也迸射出凜然的殺機,雪亮的長刀當即斬落下來,更使得金軍陣腳大亂。
雖然完顏活女麾下統領的這些諸族雜胡當中也不乏剽悍好殺的猛士,還不至因爲被這突如其來的打擊驚嚇得魂飛魄散。然而他們就算有心廝殺,後續的重甲騎騎已經揮舞着鋒利的馬刀接踵而來,久經戰陣、訓練有素的呼延灼麾下連環馬將士組合成一排排鋒利的箭矢衝陣......連人帶馬具裝重鎧奔馳起來所夾雜的猛烈勢頭,再是勇猛,僅憑血肉之軀,又如何抵擋得住?
敵軍來得突然,第一個回合的交鋒中己方兵馬便吃了大虧,完顏活女當真已是忿怒到了極點。河東路各路宋軍彼此協同極不默契,先後被殺得七零八落,如今更是將自己軍中威望最盛的勳帥置於險地,此役正要一舉襲破那一小撮仍做抵抗的宋軍,已是勝券在握,如今卻仍有宋人兵馬來援的如此神速,而且恁般衝陣的勢頭,也遠要比前些時日彼此廝殺鏖戰的宋軍猛烈!
等等...聽聞宋軍以姚古、張灝爲主將的兵馬遲疑不前,按說周遭數百里內本無與种師中協同的南朝宋軍,那麼來的這一路宋人兵馬......莫非就是!?
完顏活女若有所察,猛的又聽見前方驟然穿來的馬蹄聲也是愈發的清晰,隨即他便望見除了最先衝擊己方大軍步陣的具裝重鎧騎兵勁旅之外,對方也早又遣出數部輕騎從兩翼直接朝着己方馬軍截殺過來,但見諸部的宋人義勇頭戴的盔頂紅纓連成一片,如林似火不住的涌來,而不但有輕騎軍馬立刻要與自己短兵相接,對方中陣執旗擊鼓,衝出的衆多步軍也已直朝着殺熊嶺的方向涌殺了過去!
由於呼延灼、韓滔、彭玘三將率領重騎精銳猛烈衝擊迫退陣型已開始潰亂的金軍步卒,爲殺熊嶺隘口處清開了一片空間,蕭唐自知今番不但要與在此設伏圍攻的金人血戰鏖鬥,重中之重,也須救還回本來按正史中的軌跡正將在此壯烈殉國的小種相公,先前便已早做出部署。如今急奔向殺熊嶺上方意圖清開一條血路,火速要確保种師中性命不失的諸部步軍死戰用命,其中要救還回小種相公最爲心切的,自然也正是當年曾在他帳前聽命的軍將官。
“韃子撮鳥!兀自要擋在灑家面前討死!小種相公,小種相公何在!?”
魯智深大吼一聲,沉重的水磨禪杖直朝着前方驚愕慌張,擁堵在殺熊嶺山道間的金軍步兵惡狠狠的揮出,一些長槍木遁頃刻間被他砸得碎裂,折斷的槍桿與破裂的木遁倒飛激濺,又直髮出一連串砰砰喀喇的勁響與磣人刺耳的骨骼碎裂聲,但凡是挨着魯智深水磨禪杖的雜胡與女真步卒,頃刻間不是被砸得趴到了地上,便是蕩飛而出,身子直直從山嶺道上栽落下去!
最先面對魯智深率領所部步卒義勇奇襲的,大多是本來佈置於後方,且披掛着弓矢撒袋,身上甲冑裝備並不嚴整的弓箭手,而魯智深卻是即刻殺上山嶺心切,以他爲鋒矢直撞進金軍步軍弓手陣列,手中廠長就橫飛,一時間也不知道撞開多少擁堵在一處的韃子,女真與雜胡中的悍勇之士也根本來不及將陣型缺口填平,但見魯智深大發神威,一人發足狂奔衝在空間有限的嶺道最前方,竟頂着周圍密密麻麻的敵軍衝勢不減,成堆的金軍步卒受到衝擊跌跌撞撞,摩肩接踵,已有不少人跌跌撞撞的從山嶺陡坡直滾落了下去!
鄧元覺與瘋魔軍其它偏將眼見魯智深一頭扎進敵軍陣中雖勢不可擋,可如此打法也實在忒過兇險,當即也都率部直往前方潰動的敵軍上撞,力圖儘快追趕上魯智深的步伐,所過之處,也是血雨紛飛!
鄧元覺那邊也揮起手中禪杖,以另一端月牙鏟的鋒尖將前方一名雜胡軍將劈頭斬成半截,血雨沖天激濺,直澆了他一臉,旁邊雖然又有幾員步卒揮舞着鋼刀直撲過來,當即也被鄧元覺拍飛了出去,以他這等衝鋒威猛的勢頭,此時與魯智深相距也僅不過七八步的距離。而花和尚與寶光如來這一對威猛悍烈的沙門僧人皆是步戰一等一的好手,身後不遠處也有麾下勇健之士拼死護衛,是以就算眼前盡是人頭攢動的敵軍,也足以在殺出一條血路的同時自保不被敵軍偷襲......
然而在雙方步卒在殺熊嶺山道間已逞犬牙交錯之勢的激烈混戰中,沒面目焦挺也殺得渾身浴血,氣喘吁吁着,雙目中已滿是血絲。而當焦挺覷見周圍有神情同樣如癲似狂的敵軍殺來,他喉頭嗬嗬作響,發出如野獸一般的嘶吼聲,索性拋下了手中已看得捲刃的鋼刀,隨即歇斯底里的暴吼了一聲,便張開雙手,也反向那些正欲尋他廝殺的金軍步將與士卒直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