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如今已是以敵人身份相見的鄔梨恭聲巴結,蕭唐忽的卻又想到水滸原著中有關於他的那一段描述:...今日鄔梨想着王侯二字,萌了異心,因此,保奏瓊英做先鋒,欲乘兩家爭礩,他於中取事......
鄔梨當初的確很早便曾打算彼此互助互利而找上了門來,因爲蕭唐當初在朝堂與江湖上的地位與聲名水漲船高,他也放棄了順從於田虎割據河東,獻妹巴結而謀取於一僞國政權中做個朝夕不保的高官國舅的打算。而蕭唐也很清楚眼前這個看似對自己低眉順眼的鄔梨,實則隱藏的野心也是隨着他身份的提升而逐漸增大。
終究仍是慾壑難填,原著之中鄔梨已將其幼妹獻于田虎做了僞晉國皇帝的大舅哥,尚且仍圖謀趁着田虎與宋江殺伐之際叛離割據,自立門戶,只是未等其陰謀實施便已被自己的養女瓊英以及化名爲全羽的張清內應按吳用計謀以鴆毒死......是以蕭唐當初於官場、綠林雙線行事暗中謀劃時,又怎能去信任這個對於名利的貪念終究還是要大過於道義的鄔梨?
是以蕭唐原本與鄔梨接觸時一直都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當初也沒有似那般管不住褲襠裡那活兒的撮鳥急不可耐的接受他通過獻妹而彼此結成親家的打算。前番協助蕭唐剿滅田虎有功,朝廷賜他莊子匾額,厚賜封賞,也顯然滿足不了鄔梨。本來金軍看似聲勢浩大,而宋軍於河東路所佈置的方向已看似全面崩潰,勢在於金,鄔梨立刻轉投外虜,也合乎他的習性,如今又是打算利用與蕭唐曾經的情分得以撿回條性命,而由自己所統領的義軍倘若接受了這麼一號人物,久而久之想必他仍會不滿於現狀,早晚暗做手腳,也必然會是個禍患......
尤其是投金當個失節宋奸這等事鄔梨一旦做了出來,蕭唐便知已是再饒不得他了。
蕭唐遂搖了搖頭,喟嘆了口氣,而對鄔梨說道:“我自知你爲人如何,當初也是受你許多幫襯不假。是以你若肯做個富貴鄉紳,便是遭逢難事之際要便我出手提攜救助時也自是樂意......”
只是蕭唐越說神情越是森然,直到語氣森寒如刀,並一字一句的對鄔梨又道:“可你既然是宋境內威勝富戶,也是享得宋人福祉的大戶人家,然於金軍入侵之際,非但不思保國安民,卻轉投侵害同胞百姓,家園山河的外寇,這等助紂爲虐、背國忘義的惡行既已做出,國家大義當前,我卻又怎能因爲私人情分而饒過你這廝?”
鄔梨見說他的臉不住抽搐了幾下,說道:“蕭任俠,恁可莫要忘了,你我家世本來就是因當初遼朝因耶律乙辛等奸廝當道肆虐,剷除異己、迫害同僚,並株連宗族支脈,這纔不得以避禍南投宋境做了移鄉之人,便是做了多少年的宋人,也只是一時權宜罷了。
當初我是遼人,不得已做了宋人,如今卻是金國氣運如日中天,早已侵吞得大遼全境,宋廷闇弱無能,已戎衛不得我們這些治下的百姓,我鄔梨不但爲求自保,人往高處走,誰又不期望世上走一遭時能趁着時運享得名望爵祿?如今只要恁肯饒我這次,我鄔梨自當效命爲恁作用...而恁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宋人,當初也不也反了朝廷,揹負官家皇恩,既曾反大宋,不也是爲了在這世道中謀得宏圖霸業,怎的偏生我不甘做個宋人朝廷下匍匐屈從的順民,這便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了?”
方今論說甚宋人漢家、契丹外族,還是說後世涉及甚中華漢人、少數族裔...以我本來的出身鬼使神差的來到這個世界又換了一層身份,這很重要麼?無論今生後世,無論是不認同自己的出身,還是那種僅因血脈族裔便否定排斥他人出身的敗類,全都去他媽的吧......
蕭唐心中一時有感,隨即又凝視向鄔梨,又振聾發聵?的豪聲說道:“烏利得安(鄔梨契丹名)!我只知既然生於大宋、長於大宋,但凡是認同這片大好山河是自己的家園故國,但有外寇入侵之際,無論是民族出身,只要是肯挺身而出赴國難保家、靖土、安民的勇烈之士,那麼他遑論漢家兒郎、契丹人、渤海人、党項人、高麗人...甚至是女真人也都不打緊。
我不忠於趙氏宋廷,恰恰也是因爲不願只爲勞什子名爵官身栓束住,隨波逐流屈從,坐視黎民百姓內受奸廝盤剝迫害,外遭虜寇禍害凌1辱!然而似你這等到底還是爲了一己私慾而揹負國家大義,甘願爲虎作倀掉,吃裡扒外過頭來侵害宋民的奸廝,也休倫過往你我有甚交情,也無論你是契丹、漢人,在我蕭唐眼中,便已是罪無可恕的國賊!”
蕭唐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就連鄔梨聽了也不禁氣爲之奪,然而他臉上勉強擠出的討好笑意漸漸褪去,再盯視向蕭唐時已是滿目的怨毒之色,鄔梨直感道自己的喉嚨有些發啞,當下也只得含恨嘶聲道:“蕭任俠...蕭唐......你是當真不肯放過鄔某,而必要趕盡殺絕麼?”
此時蕭唐目光一乜,也覷見了位於威勝州府衙署當中的一角,鄔梨的妻室倪氏與他府中的一些女眷戰戰兢兢地的抱成一團,面對周圍層層將衙署包圍住,各自手持明晃晃的兵刃而凶神惡煞的悍猛將士,倪氏等一干弱女子驚恐無助,也只得一時把眼望向鄔梨,一時又眼含懇請期盼之色的覷向蕭唐。
待蕭唐再轉過頭來時,又對鄔梨沉聲說道:“我的確饒不得你,投效外寇揹負國家,也總要你這廝做出一個交代...然而念在以往你我確有些交情,且留你個全屍,而罪不及妻小,你的妻室家眷非但不必隨着你這首惡一併枉死,我也自會好生安頓,教她們安享餘生。”
惺惺作態!家中婆娘無用,我鄔梨本就無後,只盼得世上走一遭終有機緣能成就番霸業,若是我只得死在此處,你這廝便是留着我那些女眷又有何用!?
鄔梨心中發狠念着,他已然曉得蕭唐決計不肯姑念舊日情分而饒過自己,遂也是狗急跳牆,當即厲聲大吼道:“蕭唐,當初我也算待你不薄,可如今你偏生恁的歹毒,卻當真要逼死我!?”
胯下戰馬驚嘶,鄔梨急催坐騎掄起手中那一柄五十斤重的潑風大刀直取蕭唐。就算他也很清楚面前那諸路綠林豪強共主一身武藝也早已堪稱頂尖猛將,以自己力氣遠超出尋常勇壯的手段試圖爭取與蕭唐作對廝拼,死裡求生,也只得拼着萬一的僥倖打算嘗試着制住蕭唐,而要挾那些精兵猛將讓開一條教自己足以逃生的去路!
眼見已做困獸之鬥的鄔梨拍馬舞刀殺來,蕭唐略一擺手,制住了周圍也正要策馬殺出的一衆兄弟,隨即綽着鏨金虎頭龍牙槍雙腿一夾,胯下照夜玉獅子馬須臾間化作一道白色的光影也疾馳殺出。只過片刻,便是激烈至極的金鐵交鳴聲響起,潑風大刀狠狠撞在鏨金虎頭龍牙槍所發出的劇烈鳴響聲響徹州府衙署內外,教人聽得也直感震耳欲聾!
本來也入骨好使棒,兩臂皆有千斤力氣的鄔梨,這時與蕭唐真刀真槍的做生死廝拼時這才驚然發現只憑蠻力竟然也絲毫佔不得上風。然而蕭唐那杆大槍勢如疾風勁雷,也更教鄔梨倉惶抵擋得極是狼狽,兩人走馬廝戰,堪堪鬥了十餘合之後,咬牙切齒的鄔梨驀的發現蕭唐一槍看似招式用來,中門大開,露出老大破綻,當即他也顧不得其它,遂又嘶吼一聲,掄起手中潑風大刀便直朝着蕭唐兜頭劈斬了下來。
然而下一刻,鄔梨卻陡然感到眼前一花。
蕭唐只拿右手綽住大槍,左手卻分光捉影也似的陡然探出,並準確的握住劈斬過來的潑風大刀靠近鋒刃處的長柄。大刀劈落下墜的力道頓竭,鄔梨大驚失色,待他用盡渾身力道企圖再將大刀抽出時,卻直感蕭唐的手掌似是銅鑲鐵鑄,死死握住刀柄任他如何發力卻也無法再撤收回大刀!
而與此同時,蕭唐右手略一發力,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槍搠出,鋒尖金光閃爍的大槍已教鄔梨躲閃不及,反而是他露出了致命的破綻,只能眼睜睜看着大槍直搠穿了自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