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映柔重傷固然可憐,可你也替明珠想想,她爲何小小年紀會這麼做?”
“爲什麼?除了被嬌慣壞了,不順她的意,就要打殺人,還有什麼好想的?”寶親王冷冷的回答父親。“三次了!父親,您偏袒她三次還不夠?她是怎麼欺負映柔的?您這個當祖父的難道還看不出來?第一次當着大家的面,把映柔推下湖去,第二次她領着丫鬟嬤嬤追趕映柔,讓她摔得渾身是傷,還把映柔關在後花園的小柴房裡,足足三天,明知府中上下找人急壞了,她卻沒說半句話。”
“第一次那是明珠她吃醋你疼映柔嘛!第二次,她犯了錯,怕捱罵不敢說。”老寶親王爲朱明珠說情。
“那這一次呢?”寶親王眼眸銳利的直視父親。“就算姊妹間有何不快,她從那裡取來削尖的竹子?她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何來力氣將竹子戳進映柔的身子的?”
削尖的竹子表示有人預謀,沒有那個力氣,卻戳進映柔的身體,更表示朱明珠有幫手在,而且意思很明顯,要取人性命。
“這……”
“您也說了,手心手背都是肉,現在是映柔小命要不保,您卻來讓我饒了侍候朱明珠的下人?不罰這個欺凌弱妹的人?父親,您疼朱明珠,可朱映柔是我的寶,我朱家已有幾條人命喪在蘇家人手裡?難道還要我再賠上一個女兒?供在庵堂裡的那些孩子不曾叫您一聲祖父嗎?您已經忘了他們嗎?”
老寶親王狼狽的擺手。“你不要再說了,我不管,以後我都不管了。”
之後他去暖閣看朱映柔,以往見了他會甜甜的喊着祖父的小女孩,見他如見虎。
那段時日,寶親王下令將朱明珠身邊侍候的丫鬟僕婦全換走,蘇千靈不肯,她又進不了敬謹院,於是天天在他與老親王妃面前吵鬧不休。
“夫君在想什麼?”老親王妃見丈夫捧着茶盞發呆,便喚他一句。
“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老寶親王將手中的茶盞放在炕桌上,像爲掩飾似的問一句。“怎麼還沒到?”
“稟老親王,寶親王他們來了。”門口的小丫鬟似在響應他的問題似的,適時的開口。
“快讓他們進來。”
“是。”
看到兒子領着孫女進來,老親王妃眼淚直打轉。
依禮寶親王及側妃行了禮後,便輪到小郡主,小小有樣學樣的跪拜磕了四個頭,才起身便讓老親王妃拉到身邊。
“這就是映柔?長得跟平珏可真是像。”老親王妃笑着對柳依依道。
“娘說的是,映柔長得與平珏非常相似。”
老親王妃拉着小小的手,摸到了掌心的傷疤,詫異的看着小小:“這是怎麼了?”
“不小心傷的。”小小有些忐忑不安,別又來餵飯那一套啊!
“這女孩兒留了疤總是不好,藥可要持續的上。”
“知道了。”小小乖乖的應道.老親王妃慈和的拍拍她的手背,轉頭對站在一旁秋冀陽道:“我們家這丫頭可就交給你了,日後不可許嫌棄她。”
秋冀陽點頭應諾,老親王妃讓他上前來,讓小小與他並立,老親王妃笑意盈滿雙眼,見他們兩一高大健碩,一嬌小可人,笑得見牙不見眼,拉着他們兩看好半天才讓兩個人退到一旁坐下。
“月牙,來,讓我看看,你這幾個月跟着平珏在外頭跑,有沒有吃苦頭。”老親王妃一個個叨唸,老寶親王神色複雜的看着小小。
那個小丫頭長大了啊!
原本親近他的小孫女,從那次重傷之後,便排拒他,見了他也不喊,要是逼她就無聲的掉淚,讓人見了不捨萬分,後來他就不太見她,就怕把小孫女又嚇哭嚇病。
他知道是她重傷那日,自己偏袒明珠的話,讓她害怕他這個祖父,想想也是,人家要她的命,他這個當祖父的卻還護着那個人,不怕他也怨他吧!
後來兒子找來秋冀陽貼身保護她,不料卻引發朱明珠,爲搶秋冀陽當她的護衛不果,做出憤而絕食的事情來,本已揚言不管的他,憐惜明珠虛弱的可憐樣,再次出面要求兒子就將秋冀陽先派給朱明珠,日後再找別的護衛給朱映柔,結果就是兒子帶着柳依依、朱平珏及還在養傷的朱映柔與秋冀陽,隔日便南下寧州。
那天送走兒子一行人後,老伴對他失望的道:“你顧着那一個,卻沒想過這一個可是差一點就進了鬼門關的,好不容易找來保護她的人,你竟還幫着那一個來搶,那個是孫女,這個就不是了?那個活蹦亂跳偏要自找絕路,你還縱着她?小小年紀陰狠若此,豈是我寶親王府教養出的孩子?不趁着年紀尚小好好教導,只怕日後寶親王府要因她而遭罪。”
他才醒悟過來,與老妻一同遷居別莊,從此不管朱明珠的事情。
沒想到朱映柔日後會遭逢大劫,如今看到那雙靈動大眼,好奇的看着自己,老寶親王幾乎錯覺,那個受傷前會甜甜叫着祖父,撒嬌要糖吃的小娃兒就在眼前。
小小看着坐在炕上的祖父母,深深覺得祖母一點也不慓悍,根本不像章嬤嬤說的那般,反而慈藹可親,倒是祖父滿臉嚴肅的坐在那裡,好像一尊神像似的動也不動,若說父親是陽剛俊美,那祖父就是全然的陽剛豪邁,如刀鑿出來的五官,線條剛硬銳利。
記得祖父原是縱橫沙場的猛將,一夕鉅變,家中男丁只餘他一人生還,雖然打了勝仗,保全了天陽國的太平,寶親王一脈由原本人丁興旺,到現在的三代單傳,再想到原本自己有庶兄庶姊的,沒想到全都保不住,她不禁對這個祖父細究了起來。
“小小怎麼了?”見她一直盯着老寶親王瞧,月牙看了老寶親王一眼,見他面色不豫,便問小小一聲。
“我瞧着祖父,與父親板着臉的樣子,真是像極了,可父親笑的時候,又跟祖母好像。”小小說話時不曾輕聲,話一說完,老親王妃便笑了,寶親王則看父親一眼,嘴裡咕噥着什麼,卻是誰也沒聽清楚。
“婚事都辦得如何了?”老寶親王裝着沒聽見。
一旁侍候的龍老總管和龍大總管互看一眼,最後由龍老總管開口:“嫁奩都已經備妥了,新房設在福安商業協會景波山莊。”
秋冀陽早知這一切安排,也不多話,就由着龍家父子安排。
小小倒是好奇的問:“冀陽哥哥在滄山也有山莊?”福安商業協會是不是太有錢了點?
“是有,不過景波山莊不大,與滄山別院比起來,可差遠了。”
“小子,滄山別院當年是皇帝的避暑山莊,後來賜給我祖父的。你那景波山莊怎麼比得過?”老寶親王冷冷的道。
秋冀陽早習慣了老寶親王待他的態度,不過他習慣,不代表某人會習慣。
小小奇怪的看了祖父一眼。
父親將當年的事情,全遷怒到秋冀陽頭上,實實在在是無稽得很,只是父親是長輩,又沒明白挑清楚是爲何針對秋冀陽,讓他無處下手,寶親王沉下臉喝茶不語。
“平珏呢?”老寶親王沒看到孫子,不由問道。“不是說一道回來?”
“平珏還沒到。”寶親王沒應聲,倒是柳依依笑着回答。
“怎麼沒一起回來?”老親王妃詫異的問道。
“平珏去辦差,我們一路回來放慢行程等他,他卻仍是趕不及,怕是知府那裡有事耽擱。”柳依依柔聲道。
“這孩子也是,成天忙的腳不沾地,這什麼時候才娶……。”娶妻生子的話題,老親王妃已不在兒子面前提,此刻一時忘情提了個頭,她忙截了下來,看兒子沒反應,便轉看向柳依依,見她微微對自己點頭,老親王妃心中有數孫子成親有望了,嘴角輕輕揚高。
一時間,屋子裡便靜了下來,寶親王徑自品茗,小小與月牙兩個難得端坐如儀,秋冀陽眼觀鼻鼻觀心,一旁侍候的丫鬟們全屏息不敢亂動,老親王妃看老伴板着臉坐在一旁,便對側妃道:“你們一路累壞了吧?快去好好洗漱一番,各自用膳吧!今晚早點休息。”
“他們有什麼好累的,不是都坐車裡嗎?”老寶親王沒好氣的道。
說是這麼說,不過他也沒攔着大家退下,郎清雙走在最後頭,他看了老寶親王一眼,慢慢的跟在大家後頭走出去。
“那個姓郎的小子,你給我過來。”老寶親王對他那一眼,很有意見,開口把人叫回來。
聽到父親叫郎清雙過去,寶親王走回去,倒是側妃帶着小小和月牙徑自出門。“你祖父只讓清雙過去,應該沒事的。”
“可是……”小小想掙開孃親的手,柳依依卻不鬆手。
“月牙,你先回房去吧!”見小小不放心,柳依依轉而吩咐月牙。
月牙雖然好奇老親王爲何留下郎清雙,卻也不好追問,點點頭領着丫鬟們先回房去了。
老寶親王見兒子領頭走了回來,不由有些訕然。“我只叫這小子,你們怎麼都跟着回來?”
“郎少爺是貴客,父親這般喚人留下的口氣有些不妥,所以兒子便過來看看,是否郎少爺那裡不對,開罪了父親?”
老寶親王瞪了兒子一眼,只得轉向郎清雙。“你剛纔要出去的時候,看了我一眼。”
不明白父親爲何揪着人家看他一眼而將人留下來,而後寶親王忽的想起先前的事來,他看向郎清雙,郎清雙正對着小小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