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雨變得熟識, 其實並不是她的自願,但她卻是如此感激。
暑假過得很快,眨眼就到了開學。
報名那天是教師節, 也是蘇茉莉十歲的生日。
中午外婆給她煮了一個雞蛋。外婆說吃了這個雞蛋她就過了十歲, 要吃十一歲的飯了, 要更懂事了。蘇茉莉小心翼翼的把雞蛋揣進口袋裡, 她還不想這麼快把雞蛋吃掉, 她還有一天的時間呢。
下午她來學校,領了老師發的教科書並沒有馬上回家。對別了一個半月的同學們,蘇茉莉是絲毫沒有久違之情的, 她純粹只是看到一大幫男生吵哄哄的跟着高雨去了操場,高雨懷裡抱着個籃球。蘇茉莉的好奇心驅使, 也去湊了熱鬧。不想讓人注意到她似的, 找了一個不遠不近的樹蔭處坐着靜靜的觀看。
看他們一個抱着球滿場的跑, 另外幾個在後面追,抱球的那個人跌倒在地上還不肯放, 蘇茉莉就感覺好笑,不曉得一個球有什麼好搶的。也不知道那些女生爲什麼會喜歡這項運動,一個個都吵着要打籃球。這樣抱着球在地上滾來滾去就不髒了嗎?
摸出口袋裡的雞蛋,在身後的樹上敲碎,剝掉殼打算吃掉她的‘十歲’, 幻想着這個雞蛋就是她的生日蛋糕, 祝我生日快樂, 祝我生日快樂, 祝我生日快樂, 蘇茉莉生日快樂。哈哈,蘇茉莉好傻哦……
正在這時, 一個籃球飛了過來,砸到她的身上,手上的雞蛋也落到的地上,滾了一身灰。
啊!我的‘生日蛋糕’……
蘇茉莉忽略掉身上被撞擊的疼痛,欲哭無淚的撿起地上灰撲撲的雞蛋,用水衝一衝還是可以吃的吧?
“蘇茉莉在地上撿東西吃誒……”操場邊上,還有其他同學,看到了這一幕,小聲的跟旁邊的人說。蘇茉莉聽見了,臉上微微泛起了血色。
“不是跟你們說了嗎,籃球是用手打,不是用腳踢,再這樣我就不給你們打了!”清脆帶點怒氣的少年音大聲的說,“喂,你沒事吧?”
是那個高雨,蘇茉莉下意識的把手背在身後,窘迫得臉紅耳赤,這個人會不會也認爲她是在撿東西吃?想到此,她便急忙辯解,“是你們害我的雞蛋落到地上的!”
高雨愣了愣,一下子沒有把這個邏輯理順,“對不起啊,我們不是故意的。”
高雨一直盯着蘇茉莉,害得她的臉又紅了一層,這個人一定是認爲她在撿東西吃,一定在心裡說她‘噁心死了’。
“高雨——,快點把球撿過來啊,不用理她啦。”
“剛纔不是有意的,不會再用腳踢了。快點——”
高雨望了一眼催促他的人,又看了看蘇茉莉,轉身去撿球。蘇茉莉趁機逃也似的跑掉了,找了個水龍頭把雞蛋上的灰沖洗乾淨,吃着回家。路上她一直想着剛纔的事,尷尬了好久。
第二天,晨讀鈴聲響前,蘇茉莉的課桌上多了一個麪包。
對這個從天而降的麪包,蘇茉莉並沒有表現出高興的情緒,而且眼裡滲着微微的憤怒。她不明白這些人怎麼會這麼壞,她明明已經躲得很遠了,他們還是會一個個湊上來欺負她,連這個‘新同學’也是!
“昨天把你的雞蛋弄掉了,所以我賠給你一個麪包。”高雨笑着對蘇茉莉解釋說,滿心覺得自己多善良,對同學多好啊。
但蘇茉莉想也不想的拒絕道,“我不要。”
“爲什麼?”高雨有些吃驚。
“不要就、就是不要,不爲什麼!你拿走!”微微揚高的語氣有些顫抖,這是她第一次正面很同學發生衝突,如果這也叫衝突的話。
被蘇茉莉拒絕心裡有些不舒服,還被這麼強硬的拒絕,這是麪包,又不是垃圾!高雨臉上笑容維持不住了,小小的努了努嘴巴,“我不管你要不要,反正我賠給你了,我們扯平了。”
蘇茉莉固執的把麪包推開,“你拿走,我不會吃的。”
高雨不理她,他送出的東西,從來就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一崴脖子,回了自己的位置,從課桌裡找出一瓶酸奶喝着。
蘇茉莉咬了咬牙齒,一作氣把麪包抓到手裡。高雨餘光瞟到,心裡竊喜,不是說不吃嗎?還不是忍不住饞。
結果蘇茉莉下一個動作就把他惹火了。
蘇茉莉走到教室後面堆掃帚的地方,把他賠給她的麪包丟進了裝垃圾的塑料水桶裡。
高雨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往頭上衝。他被侮辱到了,嚯的一聲從凳子上站起來,很大聲的喊道,“蘇茉莉你……你!”你了半天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憤怒,只能一句,“你太可惡了!”
蘇茉莉對高雨的叫罵恍若未聞,回座位翻着嶄新的語文書,看看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有趣的故事。
高雨氣慘了,他現在有一股想衝過去揍蘇茉莉的衝動,但他忍住了,沒辦法,對方是女生,他從不打女生。只得坐回到凳子上,悶悶的喝酸奶,什麼嘛,早知道就不把早餐給她了!
“高雨……你幹嘛拿麪包給那個小偷吃啦……”姜以珊吃味高雨的舉動,不滿的嘟囔,可愛的小嘴兒撅得都可以掛幾個油燈了。
高雨本就心情不好,對‘小偷’這個稱謂也有些敏感,口氣沖沖的,“誰是小偷啊,你別亂講。”
姜以珊委屈了,“你那麼大聲幹嘛,本來就是嘛!上學期她偷了我買裙子的錢,害我被媽媽罵了好幾天呢!”
“真的嗎?他偷你的錢?”高雨不太相信。
“當然是真的!我纔不會扯謊,不信你問問其他同學啊,他們都知道的,她外公在辦公室把他打得可慘了……哎呀,你可以問王小強,是王小強親眼看到她偷的我的錢。”姜以珊斬釘截鐵。
高雨對這個常常跟一些二流子混的王小強沒什麼好感,他纔是真的見過他偷偷摸摸的,有點……有點……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對了,做賊的喊抓賊的感覺。高雨疑慮的悄悄打量正在認真看書的蘇茉莉,雖然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女生,還有些邋里邋遢,但卻不討人嫌,安安靜靜的,不像是會偷東西的人啊……
蘇茉莉對別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是極其的敏感,從書裡擡頭就撞上了高雨的視線,高雨連忙收回眼睛。蘇茉莉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低頭接着看書。
可是書裡的東西她一點都看不進去,總覺有雙眼睛盯着自己。剛剛那‘一役’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不知道爲何,眼睛有點澀澀的疼,而下一刻,眼淚已經奔騰而出,她趕忙趴在桌子上,雙臂把自己的頭環起來,像只遇到危險的鴕鳥。
蘇茉莉突如其來的眼淚把還在偷偷觀察她的高雨給嚇到了,這個人怎麼突然就哭了?!
莫名的,高雨從此這個蘇茉莉關注就多了起來。
蘇茉莉上課從來不舉手回答老師的問題,但老師抽到她時,她又通通都能回答上來。家庭作業偶爾會不寫,被蘇老師打手心卻不像其他人那樣嚎個半天,也不流淚,默默的承受着,好像不是愛哭的人呢。
放學後蘇茉莉會來操場邊上坐着看他們打籃球,眼神飄忽,像是在想其他事。她經常被其他同學欺負,女生是靠嘴巴佔幾句便宜,男生會動手動腳推搡,蘇茉莉不敢反抗,然後躲得遠遠的……,這時高雨會替蘇茉莉憤怒,如果是他肯定就還手了!
就那麼莫名其妙的,除了打籃球,玩遊戲之外的剩餘時間,他就想了解這個蘇茉莉,他似乎覺得她,很孤單,很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