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沒等單青來接她,蘇茉莉就回去了。
單青氣呼呼的打電話過去詢問爲什麼不等他,蘇茉莉只說了句困了,想早點回學校睡覺。
早早的來教室的蘇茉莉,也早早的睡了。
許久沒有做夢的她,這次竟然夢見了那些她想遺忘的小時候,那個傻傻的女孩子孤單的蹲在角落,哭得很傷心,她想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對她說,笑一笑吧,沒什麼好哭的,但是那些小小的抽泣聲讓她沒辦法挪動一步。
蘇茉莉醒來的時候,看着有些水漬的課桌面發愣,小時候的記憶她應該都已經模糊了纔對啊,爲什麼腦海裡的畫面卻越來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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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就是那樣,在某個時刻會突然衝撞出屬於它的領地,就算是竭盡全力,也阻止不了它的前行,就好比蘇茉莉說過要遺忘的那段童年。
蘇茉莉依稀有五歲前的記憶。
記得爸爸很高大,但那時的模樣已經辨認不清了,不是很愛說話卻總叫蘇茉莉‘我的小公主’‘我的茉莉公主’,在她眼裡爸爸是個騎士。那時她剛上幼兒園,爸爸每日都會來幼兒園門口接她,然後把她抱到自己的肩膀上走去街口,牽出他的那輛摩托車載她回家。而媽媽則是在家做好了飯,等着他們兩父女的歸來,恩,媽媽的角色是個保姆,媽媽時不時會對茉莉說一句‘你老孃就是個保姆,不,連保姆都不如,人家保姆還有工資拿,老孃每天累得像牛隻有氣受’,媽媽聲音不好聽,細而尖,給別人一種很尖酸刻薄的感覺,蘇茉莉知道,媽媽只是嘴上不饒人。
爸爸媽媽偶爾會爭吵,不知道爲了什麼事,在茉莉心裡騎士般的爸爸會氣得摔東西,發火的樣子恐怖極了。蘇茉莉會在這時躲得遠遠地,爸爸媽媽的戰火會因爲她的離開而升級,但她卻從來不擔心,因爲她很清楚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和好如初,兩個大人跟她一樣,也會有鬧脾氣的時候,她鬧過脾氣後就會沒事,所以爸爸媽媽吵過架後也會沒事,蘇茉莉小小的腦袋想着這種大大的心思。
在蘇茉莉的畫裡,有騎士爸爸,有保姆媽媽,有茉莉公主,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很多很多人,還有不是城堡的小房子。蘇茉莉五歲前是不知道什麼叫幸福,什麼叫快樂的,但是五歲後她便理解了,那樣的日子就是幸福,那幅畫上的樣子就是快樂。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爸爸不見了的。她還記得爸爸說給她買蠟筆的約定,起初她以爲爸爸只是給她買蠟筆去了,所以她常常在自家門前坐着等,可是她左等右等都不見那個會喊着‘我的茉莉公主’的高大騎士回來。一次,茉莉真的想爸爸想得厲害,她就問媽媽,“爸爸呢,爸爸去哪兒了,怎麼還不回來。”半響媽媽都沒有回答,然後抱着她就開始哭。茉莉見媽媽哭,她也跟着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從來沒有見過媽媽流淚,就是和爸爸吵架吵得厲害甚至動起手來,媽媽都沒有哭過。茉莉突然覺得爸爸好討厭好討厭,出門都沒有跟茉莉道別,也沒有跟茉莉說什麼時候回家,還把她的保姆媽媽弄哭了。自從爸爸不見後,茉莉察覺到,他們家就很少有人來了,以前媽媽討厭的那些喜歡來家裡和爸爸喝酒的叔叔們一個一個的不見了蹤影。平時和她一起玩的小夥伴也不怎麼和她玩了,和媽媽出門也總是會有不懷好意的眼光飄向她們,敏感的小茉莉突然覺得自己變得被大家討厭了,大家看她的目光就跟以前媽媽看到髒小孩那樣,讓她覺得害怕。可是爲什麼呢?茉莉乾乾淨淨的呀,茉莉穿的衣服也漂漂亮亮的呀,茉莉也一直很聽話很乖的呀,大家不是一直都挺喜歡茉莉的嗎,茉莉還經常讓小夥伴坐爸爸的摩托車的最前面,那個只有公主才能坐的位置呢。
那時懵懂無知的茉莉還不知道那個小鎮人的世界只有這個小鎮這麼大,還不明白人言可畏、牆倒衆人推這些道理。
蘇茉莉七歲,上小學一年級。
媽媽領着她到學校報名,報名的時候媽媽和老師在攀談,她就拉着媽媽的手躲在媽媽的身後,全然不像其他小孩兒一樣,一到學校就掙脫了父母的掌控蹦啊跳啊撐着一雙好奇的眸子這兒瞧瞧哪兒摸摸,安靜得像只畫中鳥兒。她想,她只要乖乖巧巧的不做什麼錯事,別人就不會更討厭她,不過,如果這樣能讓大家稍稍的喜歡她一點那就更好了,她不貪心,只要那麼一點點。
只是在媽媽把她牽出來的時候,她瑟縮了那麼一下。
“茉莉,叫伯爺。”她聽媽媽說。
蘇茉莉望着面前這個體態有些發福的老師,動了動嘴角,想要笑一笑,但卻怎麼也笑不出來,也忘了喊人。
“茉莉,怎麼這麼沒禮貌,讓你叫人啊?”有那麼一會兒的靜場,楊桃有點尷尬的提了一些音量。
楊桃本來就尖細的聲音提高音量,此刻聽起來像是很生氣那般,茉莉又下意識的瑟縮了一下,嚇到了,更加開不了口。
蘇老師摸摸茉莉的頭,對楊桃笑道,“沒事,很多小孩子都認生。茉莉,以後在學校就叫我蘇老師,跟幼兒園的老師是一樣的喔。”後面那句,是對着蘇茉莉說的,蘇茉莉又看了他一眼,這個胖胖的老師的口氣聽起來不是那些小孩嘴裡說的‘小學的老師很兇哦。’,好像不會很兇。
“別看這孩子現在這樣,皮得很呢,以後還要麻煩蘇表哥你多管教些,要是她敢在學校調皮搗蛋,你儘管打,我不會喊半句黃(不會說半句不是)。”
蘇老師趕忙擺手,“教育學生是我們做老師的職責,但我們絕對不會體罰學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