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鵲應,我記得四姐那裡有蓮藕糕是吧?”齊傾墨將血水裝起來,正好一碗,裝在粗糙的瓷碗裡,腥紅腥紅的,分外妖豔。
“對啊,不過那東西精貴,這種時節最是難得,前些日子夫人得了些給大小姐和二小姐,二小姐纔給了些四小姐的。”鵲應說道。
“嗯,那便好。”說着齊傾墨便將那碗血水收起來,端了便外往走。
“小姐這麼晚了你要去哪?”鵲應跟出來連忙問道。
“月黑風高,自是殺人夜了。”齊傾墨笑得莫測,將鵲應推回屋子裡不許她跟來,自己端了這碗血水一路摸黑去到廚房。
她今日在前廳看到齊傾人用蓮藕糕招待蕭天離纔想起來,前世今日,她與鵲應去池塘邊看錦鯉,有幾朵早開的荷花打了苞,她只是想走得近點看看,卻被齊傾水從後推入水池中。
齊傾墨並不會游水,在水裡撲騰得一身泥濘全是狼狽,鼻子裡嘴裡都灌進了水,嗆得她不能呼吸。若不是鵲應捨身爲主只怕那一次就要淹死在水池裡了,而齊傾水與齊傾月只是在荷塘邊上大笑不已,嘲諷她是一隻落水狗。
“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當年的自己這樣哭着問齊傾水。
“像你這樣的髒貨還看什麼高潔的荷花,便是連池裡的藕節都比不上,至少藕節這裡邊兒還是雪白的,可以做蓮藕糕呢,像你這樣的爛貨,心都是髒的。”當年的齊傾水這樣說。
齊傾墨當年一直不明白,爲什麼她沒有得罪別人,沒有惹過事非,安份守己,忍讓包容,她們卻如同陰魂不散一樣要咬着自己不放。
現在她懂了,有些人並不是恨你討厭你,而是要從比她活得更卑微的人身上找到存在感,彌補在別人那處活得如同條狗一般的絕望與卑微。
而當年她齊傾墨,就是活得最卑微無能的那個人。
穿過後院與家丁,藉着如霜的月光,齊傾墨平穩地端着那碗含了齊傾人毒素的血水來到廚房,手不抖心不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害起人來,可以這麼得心應手,就像今天白天毀了四姐的臉,此時沒有半點內疚之心。
四姐是個矯情的人,在家中並無地位卻喜歡端架子,恨不能把她所有的爲數不多的珠寶和華服都穿戴在身才好,在吃食上也喜歡講究,比如她矯情得只喜歡吃早上震露煮的粥。
她與三夫人在府中每月的例銀並不多,這種事兒一度找不到下人願意吃這苦頭,所以大部分是自己做的,當年的自己早上天不亮便要去花院中收集露水,再替她熬好小米粥端去房間,還要伺候她起牀洗漱,更衣,換鞋,與一個丫頭無二。
今日齊傾墨再替她煮一次粥。
她用新鮮的荷葉煮粥,放了些紅棗枸杞,這樣就能蓋住血的腥味和顏色,聞上去清香可人,細火慢燉,齊傾墨做得十分有耐心,她知道再過一個時辰,四姐的貼身丫環依兒就會來這裡煮粥了。若有一碗現成的熱粥在這,她想必會十分開心。
做好這一切,齊傾墨伸了個懶腰,才發覺原來東方已經開始發白了,她倚着窗子看着朝陽一點點從雲層上跳出來,金光染着雲朵閃耀着光,一切都是新的。
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