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擁而立,懷中盈然,慕容琰指腹摩挲着淺夕玉瓷般的臉頰,到底鬆了一口氣。
淺夕眼中的躲閃,他不是沒看見,但是他的夕兒也堪比「君子」,一諾千鈞。只要她記得誓言,必不會負了他的信任。
前路愈發明晰,二人的心也結爲一處。要麼舉兵逼宮,一蹴而就;要麼讓大宮裡的毒瘤爛透,等臣民們都痛不可當時,自然要剜肉療瘡。
都是可行之策,慕容琰和淺夕心裡各自有了計較。
思及,柔妃和嚴若儒的深藏不露,淺夕難免不踏實:「王爺,此番皇上若是真的廢后,宮中便是柔妃一人獨大,倘若她腹中皇嗣是男胎,只怕會遺禍無窮。尤其嚴若儒此人,包藏禍心,防不勝防。夕兒想,要不要先把秦月朧之事放出去,將嚴若儒羈押在案,以免他…」
對嚴若儒,淺夕一直怨念頗深。一方面,固然是因爲嚴若儒穢亂皇室血脈,茲事體大,而淺夕在宮裡又束手束腳,難以掌控事態,所以不安心;二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嚴若儒和毓兒被害有着千絲萬縷的關聯,淺夕很想從嚴若儒那裡得到更確實的真相!
這些慕容琰又豈能不知?
輕鬆挽脣一笑,慕容琰拉了淺夕坐下,避重就輕寬解道:「不急,單隻皇后倒臺、嚴若儒奸邪,實在不足以攪亂局面。你若是擔心華宮失控,本王倒是有個人可給你用。」
「是誰?」淺夕被成功轉移了注意。
慕容琰頓了頓,臉上露出幾分尷尬:「夕兒可還記得當年的芳瑞?」
「芳瑞…」淺夕惟覺耳熟,細細想來,直到待思及自己前世居住的長樂宮,才猛然記起:「是那個司針姑姑!慕容琰,你,你在我身邊擱了眼線!」
「咳咳,」難得慕容琰冰山樣的臉上也微泛紅意,偏了眼神,無底氣道:「那時你身子不好,又不肯見本王。慕容祈留你在宮中爲公主,根本就是別有用心,若不放個人在你身邊,教本王如何安心。」
軟了心腸,淺夕垂下眉眼。以她的機敏都沒有察覺芳瑞姑姑的身份,可見芳瑞但是隻是遠遠守護,並沒有刺探她什麼。到底是慕容琰一番情意,淺夕也不想太過計較。
掰弄兒着手指,淺夕低聲道:「芳瑞如今在宮裡做什麼?我要如何尋她。」
「芳瑞,咳咳,已經不在宮裡了。」慕容琰言語艱澀。
「不在宮裡?」淺夕納悶。
不在宮裡提起作甚?是要再調進宮裡去麼。
「那芳瑞現在何處?」淺夕皺眉。
「夕兒你也見過。」慕容琰手悄悄環緊了淺夕腰肢:「就是府裡的蓉娘。」
「蓉娘!!」短暫地呆愣,淺夕猛地領悟過來,就要憤而起身,無奈被慕容琰錮在懷中,剛起身就又跌回慕容琰腿上。
「慕容琰!你到底還有多少事情瞞着我…」
淺夕氣憤掙扎,她一直自負聰明,此番卻在蓉娘面前痛失顏面。
「本王何時欺你,蓉娘並不知曉夕兒你是誰!」慕容琰挑了修眉,星辰般的眸裡含了笑,毫無悔意。
「你無賴…唔…」
控訴聲瞬間被壓了下去,慕容琰吻了淺夕雙脣,將嬌人所有怨怒盡數嚥下,一償多日相思。
渾渾噩噩,也不知怎麼回了宮。
夜幕降臨,淺夕坐在燈下無眠,只知自己今日又被吃幹抹淨送了回來。想要義正詞嚴,忿然痛斥那人幾句,偏又覺得無氣可生。彆扭了許久,直到淺夕看見肩頭,那人替她編得笨拙的髮辮,到底忍不住笑了出來。
心中納悶,同樣是衣帶,解系之間那雙手就靈巧的了得,到了綰髮,就侷促笨拙,擺弄半個時辰,才結得歪歪扭扭。
哭笑不得,淺夕捂了微燙的臉頰,收拾心情,寬衣躺下。
慕容琰在她耳邊的叮嚀交代,也一一想了起來。
趙後還是要保的,目的自然是爲了太子儉。哪怕重懲了趙家,只給趙後留個虛位、名分,也是太子的體面。
至於柔妃那邊,慕容琰提到了一個可用之人,司針局的司針女官芳怡。
說起來,芳瑞、芳怡和太后身邊的芳清,都是同一撥的大宮女。
三人中,本來只有芳怡是貨真價實的天樞閣暗衛,慕容琰安插在大宮裡的眼線。平素沒有任何任務,只是充作耳目之用。
後來白宛冊封端靜宮中,入主長樂宮。
慕容琰爲了不打草驚蛇,並沒有強行設法調了芳怡過去。而是命深諳岐黃、易容之術的蓉娘入宮,李代桃僵守護白宛,至於真正的芳瑞,則早被芳怡送出宮去了。
是以,白宛死後,蓉娘假扮的芳瑞被赦出宮。而芳怡仍留在司針局,繼續她的使命。
算一算,芳怡入宮已有十多年,這樣一個穩妥人,應該是慕容琰手中頗具分量的棋子,現在交在她手上,想必解開華宮的僵局,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伸展了身體,淺夕仰面看着帳頂。她亦知急不得,她的對手是惠帝,萬沒有一次不成,從頭再來的機會。單隻趙後失勢,嚴若儒入罪,實在不算什麼大亂子,未必對復仇有什麼幫助,但是,慕容琰也有一點不曾想到。
既然惠帝此番佯寵肖氏姐妹的舉動,可以令她半信半疑,那麼柔妃和嚴若儒必然也在困惑。以這二人想要達成的目的,不管是領會了惠帝的意思,還是錯解了惠帝的謀算,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一定會設法對趙後施以打擊。
現在,她最要緊,就是讓芳怡弄清楚,華宮裡的動作,以便她掌控事態,把握先機,說不定,或者真能把大宮攪成一鍋爛粥呢。
定下心神,次日,淺夕依舊去永樂宮陪伴太后。
還不到午時,前朝就傳來衆臣彈劾趙後失德的消息。太后聽了,也只是皺眉道乏,讓各人散去,並沒有震怒。
回宮的路上,淺夕支了秦月瀾先走,自己則順着宮牆,拐去芷蘭苑「偶遇」芳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