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可以繼續擁有麼,柔妃不會介懷麼?
程心若心內忐忑,口中嚅囁:「娘娘,這,這能行嗎?娘娘…不怨民婦?」
「怨?」無奈哂笑,柔妃眼神微黯,竟生出幾分真心來:「放眼這後宮,佳麗三千,哪個不想獨霸聖寵,本宮何必要獨怨姐姐一個?姐姐與本宮到底是血脈至親,不是麼?」
聞言,程心若終是動容:既然那肖氏姐妹可以相互扶助,她爲什麼就不能幫自己的妹妹固寵呢!何況,她的命運未來,不是一早就係在柔妃身上麼。
「民婦都聽娘娘的…」
「好姐姐,果真能留住皇上的心,本宮拼盡全力,也會保姐姐周全!」
「那民婦要怎麼做?」
「先想辦法弄清楚,肖氏姐妹是如何得了皇上這般厚愛,皇上對她們存的又是什麼心思。如此,咱們纔好有的放矢!」
…
怡仙宮,桐花殿裡。
莫說柔妃弄不清惠帝何以就被兩個青澀任性的丫頭迷了心,連淺夕也百思不解,一連好幾日都沒理出頭緒來。
惠帝莫名的越級晉封、竇太后的沉默、柔妃的不動聲色,這些顯然不正常,但她偏偏又找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明明覺得危機和契機並存,她卻陷在僵局中裹足不前,無計可施。
此刻,再次去見慕容琰無疑有些冒險,但是除了慕容琰,淺夕實在想不到更可信之人。
命丹姬設法聯絡了慕容琰,二人約在城外藏匿秦月朧的密室裡會面。
慕容琰聽罷淺夕所言宮中之事,並不驚訝。
撫了淺夕烏髮,慕容琰無聲一嘆:「皇上,怕是要對趙氏動手了。」
忍無可忍了嗎?淺夕愕然。雖然她還沒想通其中關竅,可這應該是所有反常之事,唯一能說得通的解釋了。
「如王爺所言,皇上故意晉封肖氏姐妹,是在麻痹皇后?而太后則因爲瞧出了皇上廢后的決心,所以才選擇沉默?」淺夕沉吟。
避開淺夕第一個問題,慕容琰感喟:「這些年,太后在皇后身上一直用心良多,但是太后並沒有先端敏皇后的睿智果斷。」
這一點,淺夕也十分認同。
穆太后從前保皇后是爲了後宮安寧,保住太子,所以事事過問,一力支持皇后。如今慕容琰既然找來了董惟元爲太子師,又流露出支持太子的意思,穆太后自然對皇后冷了心。
見淺夕點頭明白,慕容琰又道:「至於皇上晉封肖氏姐妹,恐怕不止是麻痹皇后這麼簡單。本王聽聞,凌嬪幼時因性情深肖其父,一直被凌御史視爲掌上明珠。這兩日,凌御史已經聯絡了一干朝臣,正在聯名上書彈劾趙後,縱容肖氏姐妹淫亂後宮之罪。」
猛地睜大眼,想透了來龍去脈,淺夕驚道:「王爺是說,皇上如此做,是故意藉重懲凌嬪來激怒凌御史,然後好借羣臣之力,一舉廢后?!」
「不,還不止這些…」喃喃自語,淺夕在密室踱了兩步,愈發肯定道:「還有肖氏姐妹,惠帝在等着她們做困獸鬥,犯下更大的罪孽,然後就把趙、肖兩族都連根拔起,讓趙家從此再無翻身之日!」
慕容琰頷首默認:「皇上並非是沒有智謀之人,所缺者品性、仁德。」
看似無心,卻另有深意的評說。
「所以,想要扳倒他,並不容易,對麼?」淺夕擡頭,領會了慕容琰話外之音。
氣氛有些凝重,慕容琰眼中幽黯,握住淺夕冰涼的小手,溫柔看她:「本王說過,一把龍椅而已,沒有那麼難…夕兒,你無需如此冒險!」
「可我也不能看着王爺去做遭後世唾罵的違心之事!」淺夕眼中堅定:「只要還有時間,我都要勉力一試!」
「什麼叫還有時間?」皺眉疑心,慕容琰直看到淺夕清眸深處。
下意識眨眼避開,淺夕鬆手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對毓兒這樣說過。再者,王爺若強行舉兵逼宮,必然是一場腥風血雨,如今時機亦不成熟,代價也太大…」
「夕兒!」眼中哀慟,慕容琰徑直截了淺夕的絮語。他的夕兒是借體重生,命運不同常人,驟然聽到這樣的話,教他怎能不疑心?
淺夕也知自己說漏了嘴。
當初的夢境裡,她模糊記得那鎮妖塔似乎只能堅持數年而已,一旦十萬陰兵破塔而出,混亂了陰陽界,她重生的使命便等同失敗!到那時,她不知自己這一縷生魂還能不能存活於陽世。
看着眼前摯愛之人,高大威儀的身子微微顫抖,眸中的傷痛彷彿深入神髓。
「王爺莫要傷心,夕兒所言,並非王爺所想的意思。」上前回握了他微涼的手,淺夕滿眼清明,瞬間下了決心:「現在大燕上下,從丞相到百姓,皆認爲慕容祈承繼大統,是天命所歸。縱然王爺要迫他退位,令其在枉死的英靈們面前伏罪,也須從長計議。不然,王爺貿然興兵,豈非要腹背受敵,遭天下人詬病?」
「夕兒說有時間,只是想要在王爺做好逼宮的準備前,再勉力一試!若是能將慕容祈所犯罪行昭示天下,迫其退位伏法,自然是上上之策!但倘若三五年內,夕兒做不到,王爺只管兵諫大宮,懲惠帝,慰英靈,輔太子儉登基便是!如這般可好?」
殷切地望了慕容琰,淺夕句句懇切。
經歷了這麼許多分別,她哪裡會不知珍惜?這一瞬她想得明白,父仇固然要報,她與慕容琰的摯情幾度波折,亦不可輕言辜負。
她定會傾盡全力,不累及無辜。但倘若她的力量不足以達成,她便支持慕容琰兵諫惠帝,復仇雪冤,以平息黑煞雲海中十萬陰兵的怨怒!
凝住眼前澄明秋水般的烏瞳,心神交匯,慕容琰心中漸生暖意。
「夕兒,記不記得,你曾經答應過本王什麼?」
「當然記得,」眼波清澈無瑕,淺夕脣畔溫柔,眸似彎月,一字字道:「這一生,下一世,永不相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