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嘲笑
見遲璟奕沉默跪着,一言不發,遲老太爺卻是重重地拍了下身前桌案,又質問道:“便沒有這些,祖父且問你,那蘇五姑娘的身子可有什麼問題?!”
祖父是個睿智的人,想來有洞若觀火,見微知著的本事。遲璟奕早便料想到有些事情可能瞞不過祖父,卻也沒想到祖父一旦起了疑心,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將事情都查了個清清楚楚。
也許祖父看似已經放權給了他,卻一直都不曾放心,終究是還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遲璟奕閉上了眼眸,遲老太爺見他到此刻分明心中還在惦念着那蘇五姑娘,一時面上震怒痛心之色更重,道:“你可知道,你祖母聽趙大夫說了那蘇五姑娘的身子後當場就暈厥了過去?我們遲家對未來嫡長孫寄予了多少厚望,你難道不清楚?”
遲璟奕心中自然都是明白的,他也知道他一意孤行非要娶了瓔珞回來,未來定然也不會一路坦程,可他動了心,他身不由己像着魔了一般,但凡有一點希望就不願意輕易放棄。
他自出生起,他的人生就已經被規劃好了,他按照着祖父的教導,一步步在祖父爲他設定的路上,按部就班循規蹈矩的長大,毫無波瀾地繼承家業。
這不是他喜歡的一條路,可他卻掙扎不了,而瓔珞是他生命中出現的變數,他固然很喜歡瓔珞,而她越難得之,他便越是難以放手,他甚至覺得若然失去了她,他的人生就真的只能這樣,再無色彩而言了。
即便知道她身子有問題,將來可能無法有孕,他也從沒放在心上,甚至更想將她迎娶回來,他告訴她,將來若是無法有孕,他便過繼個兄弟的孩子,這話並不是哄騙瓔珞的,他是真正這樣想的,心底深處他想在娶妻生子一事上抗爭一次,好似這樣他的生命纔會鮮活一些。
遲老太爺似知道孫兒這種心思,疲倦地道:“你從小就聰穎,是個天生的讀書料子,小小年紀處事便沉穩機變,祖父知道你不喜歡生意,一心想走仕途立大業,祖父卻生生阻了你。祖父憐惜你不得自在,便想着在你的親事上,若然能順着你的意思,便都由着你,可祖父沒想到你……”
遲老太爺說着長嘆一聲,擺手道:“罷了,罷了,如今你也大了,你若然想科舉出仕,祖父也不攔着了,家裡的生意還有你父親和幾個叔伯,再不計也還有你的堂兄弟們。你去吧,祖父累了。”
遲璟奕耳聞遲老太爺說出這等心灰意冷的話來,一時間心中大慟,磕頭道:“祖父,孫兒錯了,孫兒知道錯了。孫兒不該拿遲家的未來做賭注,只是蘇五姑娘和孫兒已然定親,請祖父成全孫兒。”
遲璟奕說着又深深扣頭,語氣中全是堅定之氣,遲老太爺沉默了片刻,卻道:“此事容後再說,既是定了親,禮數便別差了,不要讓旁人說道我們遲家不通情理,今日是昌平侯府洗三禮,你且起來收拾一番過去賀喜吧。”
遲璟奕這才擡起頭來,道:“謝祖父寬容。”
遲老太爺擺手,道:“去吧,回來自行往祠堂跪着去,什麼時候心中平靜明白了,什麼時候再來見祖父。”
遲璟奕又恭敬地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出屋而去,他乘坐的馬車剛離開遲府沒兩盞茶時候,便有一騎踏塵衝到了遲府門前,那馬上之人長得極爲魁梧,瞧着也就四十上下,留着絡腮鬍須,一雙眼睛精湛懾人。
這人正是回京述職的豐州按察使海雲天,大半個月前遲璟奕便和他的嫡長女海蘭定下了親事,雙方父母皆已在兩人的婚書上簽字蓋章。剛好到了年節下,海雲天回京述職,長途跋涉,車隊剛進了京城,他未曾回府去便先打馬來了這遲府,要先瞧瞧未來的女婿是什麼樣的,能否配得上他海雲天的嫡長女。
海雲天作爲三品大員,在地方上也是乾剛獨斷,說一不二的人物,常年養成了一種懾人威儀,雖然身上並未穿着官袍,可一身打扮也是富貴大氣,縱馬到了遲家府門外,未曾下馬,只沉聲衝站在府門的小廝大喝一身,道:“遲璟奕呢?讓他出來迎接未來岳丈!”
各府的門房小廝都是有些眼力的機靈人,門房小廝雖然從來沒見過海雲天,可從他的神情舉止氣態已經瞧出此人非等閒之輩。
倒是沒將海雲天當成什麼胡言亂語之輩,他們都知道大公子和定安侯府三老爺家的姑娘訂了親,眼前人自稱公子的岳父,那便只能是蘇三老爺了。
他們不曾見過蘇三老爺,可卻知道那是個文官,且聽說長得儒雅俊美,可眼前這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蘇三老爺啊,而且今日昌平侯府洗三,蘇三老爺作爲孩子的外祖父,不去昌平侯府,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雖然心中奇怪,可門房還是恭敬地回道:“回蘇大人的話,我們大少爺兩盞茶前就乘坐馬車往昌平侯府去了,這會子蘇大人去追,想來還能追的上。”
海雲天聞言卻是沉聲道:“什麼蘇老爺?我乃豐州按察使海雲天,可記清楚了!”
他言罷也再管呆愣的門房,調轉馬頭便揚鞭往昌平侯府的方向奔馳而去。
一人一馬走了個沒影,門房小廝方纔面面相覷地驚愕起來,商量了下,到底覺得方纔那人不像是騙子,派了一個小廝將此事傳進了府中老太爺處。
昌平侯府紫竹院的正房中,瓔珞已經隨着蘇瑛玥幾個向躺在牀上的蘇瑛瓊見過了禮,坐在了一旁準備好的一排錦繡杌子上。
蘇瑛瓊的容貌和馬氏倒有幾分相似,眉眼卻和宋氏如出一轍,剛剛生產完,臉上有些虛胖,氣色還算不錯,頭上戴着個寶石藍的暖帽,靠坐在大迎枕上,瞧着極是端方賢淑。
她倒是並非多爲難瓔珞,瓔珞見了禮,她甚至將瓔珞招到了面前,拉着瓔珞的手細細誇了兩句瓔珞的容貌,末了又送了一對蝦鬚赤金鐲子,和送給蘇瑛紫的見面禮同等價值,並無任何偏薄。
待瓔珞姐妹坐下,老夫人等人和蘇瑛瓊說了會話,乳孃便將康哥兒抱了過來,小嬰孩穿着喜慶的紅衣裳躺在襁褓中,瓔珞只遠遠瞧了兩眼,謹慎期間並非往前頭湊。
老夫人等人逗弄了一會子孩子,見蘇瑛瓊已面露疲倦之色,便笑着令她歇息,帶着瓔珞等人出了紫竹院,往侯府宴客的雙喜院去。
雙喜院是昌平侯府平日專門用來宴客之處,花廳修建的極爲闊大,裡頭早已佈置的花團錦簇,富麗堂皇,這麼一會子功夫,花廳中已經有了早到的幾家女眷,都圍坐在尉氏的身邊說着話。
老夫人帶着人進去,衆人皆起了身,一番見禮後,這才又重新坐下,尉氏也不拘束着瓔珞幾個姑娘,將昌平侯府的三個姑娘介紹給蘇瑛紫和瓔珞,便讓她們到西次間去尋各府的姑娘們作耍。
昌平侯府的一嫡二庶兩位姑娘,今日代表昌平侯府招呼一衆姑娘的自然是嫡出的大姑娘白錦華。
她今年已十七,早便定了永昌伯府的嫡長子爲夫婿,只因前年永昌伯府的老太爺過世,這才一直沒能出嫁。她容貌嬌美,性格也爽利,帶着瓔珞一行進了西次間便笑着道:“今兒來的都是通家之好的姑娘們,皆是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姑娘們,個個都好相處的緊,幾位妹妹都不要拘束。今兒來的早,想必幾位妹妹定沒用好早膳,桌子上早準備了各色糕點,妹妹們隨意取用,若是口味不對,想吃什麼沒有的也只管告訴我,我去讓廚房現做。”
她聲音清脆,笑容滿面,語速有些快,話語連珠般滾落出來,並不讓人覺得聒噪,卻只令人覺得熱情爽快。
蘇瑛玥,蘇瑛鶯,蘇瑛雨幾個早便來過昌平侯府,和昌平侯府的姑娘都是熟悉的,聞言便笑着打趣了兩句。
這邊的動靜立馬便讓屋子中的姑娘們都望了過來,瓔珞和蘇瑛鶯皆是萬里挑一的好相貌,頓時便引得姑娘們低聲議論了起來。
“瞧樣子是定安侯府的姑娘們,早便聽說定安侯府出美人,果然如此。”
“呵,也不知道哪個是蘇四姑娘。”
……
竊竊私語聲傳來,這次是自定安侯府女眷被當街揍了一頓鬧出大笑話後,頭一次出門交際,瓔珞早便料想到會有此一幕,聞言倒也沒表現出不自在。
而蘇瑛雨姐妹到底年幼,頓時便漲紅了臉,往後縮了縮身子。瓔珞望向蘇瑛鶯,卻見蘇瑛鶯面上依舊掛着溫婉的淺笑,倒像是沒有聽到姑娘們的嗤笑聲般。
她腳步款款地尋了處沒人的地方,姿態從容大方地坐了下去,還衝那些偷偷嚼舌的姑娘們笑着點了點頭,一時間倒是震住了無數人。
大家見她這般姿態,再取笑倒反而落了下乘,漸漸的便沒人再提這些事兒,只又若無其事的回過頭,依舊三三兩兩的說笑起來。
蘇瑛玥坐在了蘇瑛鶯的身邊,卻是笑着道:“四妹妹可真是厲害。”
蘇瑛玥上次就是因被蘇瑛鶯坑了一下,這才害的受了重罰,跪祠堂又得了風寒,一直病歪歪的養到了現在。這會子她雖滿臉笑意說着讚歎的話,可眼眸中的嘲意卻是一覽無餘。
蘇瑛鶯瞧了眼蘇瑛玥,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三姐姐也是長進了不少。”
蘇家幾個姐妹都圍坐了下來,瓔珞自然不會用昌平侯府的糕點和吃食,不過和蘇瑛紫坐在一起低聲說着話。
沒過兩柱香時間,屋中的姑娘們便多了起來,香衣鬢影,朱釵寶翠,擠了一屋。人多了自然也就熱鬧了起來,嘰嘰喳喳的歡笑聲不斷傳出。
蘇瑛鶯和蘇瑛雨姐妹早便和相熟的姑娘湊做一堆說笑去了,蘇瑛玥雖然是剛回京不久,還沒能出門參加過聚會,可她是蘇瑛瓊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蘇瑛瓊該是早拜託了昌平侯府的姑娘,故此蘇瑛玥也被白錦華拉着說笑去了。
蘇府姑娘這邊就只剩下瓔珞和蘇瑛紫二人還呆着,瓔珞是心思不屬,腦海中總閃過方纔在侯府門前秦嚴和她說話的情景,老覺得今天會發生什麼事,因此連結交手帕交的興致都被打壓了下去。
蘇瑛紫倒是有心多認識些姑娘,可她縱平日也算聰穎早慧,可到底跟着姜姨娘避居慣了,在穗州時宋氏便沒怎麼帶她出過門,這會子面對一屋子的貴女們,她一時也實在不知該怎麼結交。
瓔珞見她絞着手中帕子猶豫不決,不覺湊過去低聲道:“七妹妹瞧,這哪裡的宴席果然都是一個樣的,這嫡庶就是天敵,便連這平日裡姑娘們湊在一處玩鬧,也是嫡出的一堆兒,庶出的一塊,可笑那些大老爺們在前朝玩着心術,一個個老奸巨猾的,回了內宅竟然真就相信妻妾和諧,嫡庶相親。”
她說着用下巴點了點昌平侯府兩位庶女的方向,又往白錦華的方向瞧了眼,蘇瑛紫頓時便眼睛亮了亮。確實,她就是覺得這裡都是京城各府的貴女們,一時泛怯,不敢邁步,如今被瓔珞一提點倒不怕了。
她不往那嫡出貴女們的面前湊就是了,那些庶女堆,便出身高門,左右大家都是姨娘出的,也擺不出什麼高貴來。
見蘇瑛紫微咬着脣,還有些猶豫,瓔珞便又道:“七妹妹那間繡鋪不是已經開到了四通街上嗎?今兒七妹妹手中的帕子就是那位有獨家繡藝的繡娘繡的吧?瞧着很是有些不同呢,鮮亮好看的緊。”
蘇瑛紫聞言雙眸綻放出神采來,嫡女們未必注重女紅繡活,可一般庶女卻不得不在這上頭下足了功夫,或是練就了一手好繡活平日裡做活計討好嫡母,或是憑此提高身份,刺繡確實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一準能馬上引起共鳴。
蘇瑛紫望着瓔珞不覺道:“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謝謝五姐姐提點。”
她說着站起身來,走了一步又回頭看瓔珞,道:“五姐姐不一起過去玩會兒嗎?”
瓔珞卻笑着搖了搖頭,未言。蘇瑛紫早察覺到了,瓔珞自被那靖王世子塞了玉佩便有些心不在焉的。見她懶懶地坐着不動,便也不再多勸,往那一堆庶女聚集的地方走了過去。
她不過在外圍安靜地聽着,隨意拿帕子撫了撫脖頸,便又個穿紫紅色錦繡長褙子的姑娘瞧地眼前一亮,道:“呀,好漂亮的帕子,這一叢蘭都繡的傳神了,這是什麼繡法,怎瞧着那麼新鮮,以前都沒見過呢。”
那姑娘的說話聲頓時便引得周圍幾個姑娘都瞧了過去,蘇瑛紫笑着回着,被兩個姑娘拉着坐了過去。
瓔珞見她很快和大家聊到了一處去便自行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喝了起來。她原本是不敢動昌平侯府的吃食的,但這茶水卻是方纔蘇瑛紫也喝過的,料想不會出什麼問題。
她這邊吃着茶,就聽那邊白錦華一堆中有個穿鵝黃?色衣裳的少女拉了白錦華問道:“華姐姐,我聽說今日你們府上洗三,靖王世子竟然來道賀了,這是真的嗎?”
一衆姑娘們還都沒聽誰說過此事,加之那鵝黃衣裳的少女聲音又不算低,一時間屋中竟然突就安靜了下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錦華的身上。
白錦華卻是一笑,道:“是真的呢,靖王世子來的早,這會子該是還在外院由我祖父陪着說話呢。”
她一言頓時屋中氣氛便有些變了,說出的安靜,接着又嘈雜了起來,姑娘們紛紛圍着白錦華打聽着秦嚴。
“聽說靖王世子從來不參加各府的宴席,之前連着誠王和瑞王娶妃這樣的大喜事,他都沒去過呢,今兒怎就來了昌平侯府?昌平侯府和靖王世子有什麼交情嗎?”有人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其實白錦華也不大知道靖王世子怎麼會來了府上,她在花廳中聽到此事時也驚異的很,此刻聞言便面露迷茫地搖了搖頭,道:“靖王世子會來自然是和祖父或者大哥哥有什麼交情,這些外宅的事兒,我卻是不清楚的。”
衆女聞言卻是面露失望,那靖王世子歷來都是個是非人物,又身份尊貴,最是得罪不得。白錦華不欲姑娘們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免得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來反到給侯府惹禍,頓時便笑着道:“聽說這兩日楚衣閣又推出了一種新花色的煙雲紗,裁剪出來的衣裳披在棉衣外頭,不僅不顯臃腫輕飄,反倒能將冬衣穿出輕盈飄逸之感來,如今還沒正式對外售賣,卻出了兩件成衣掛在店中供人欣賞,不知道妹妹們都去瞧過了沒有。”
她一言,大家便紛紛談起了那楚衣閣新出的布料有多神奇美妙上,讚歎着,卻忽有個穿淺紅色衣裳的圓臉少女嘟嘴道:“那煙雲紗好是好,就是太貴了,裁剪一件褙子少說也要五六百兩銀子,實在是駭人。本來我母親還說給我和妹妹各自置辦一件的,可如今各地雪災,各府邸都在裁剪用度捐獻銀兩,母親便將此事擱置了,那煙雲紗我卻是隻能飽飽眼福了。”
這姑娘一言,大家便又將話題轉到了各府捐獻銀兩的事情上,比着哪家捐的多,說話間又有個女子拍手道:“若說這捐銀捐的多,誰還能比得過皇商遲家,人家一家便足捐了八十萬兩銀子,及得上滿朝文武捐銀總和了。”
“說的是呢,要不那煙雲紗豈能賣得到幾百兩銀子一匹,遲家豈能不富有。”
“對了,華姐姐,聽說遲家大少爺和定安侯府的蘇五姑娘定了親的,定安侯府今兒幾位姑娘可是都來了?也讓我們都瞧瞧,哪位是將來的遲家大少奶奶。”
這女子一言,頓時大家的目光便隨着白錦華望向了坐在角落獨自品茶的瓔珞,瓔珞沒想到自己都儘量減少存在感了,還能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一時愣了下方纔站起身來,略福了福身,故作嬌羞地低着頭不言語。
蘇瑛玥見此卻一陣快意,心想那遲家不過是商戶人家,便在這捐銀上拔得頭籌,將一衆公侯府邸都給壓了下去,更因遲家帶頭,衆貴胄們不得不跟着割肉捐銀,雖遲家受了皇上表彰,大家不敢公然攻擊遲家,可暗地裡卻一準心懷怨恨。
今兒這些貴女們哪裡會讓一個商戶人家出風頭,不收拾下蘇瓔珞纔怪呢,她想着笑着上前拉了瓔珞的手,道:“這就是我家五妹妹,我家五妹妹是個有福氣的,當日遲家下聘,聘禮極是豐厚呢。”
瓔珞又怎會不知蘇瑛玥的心思,垂頭冷笑,果便聽有人嗤笑一聲,語氣頗爲不肖地道:“到底是商戶,家中只怕除了銀子也拿不出旁的來了,八十萬兩對旁的人家自然是驚人之數,對財大氣粗的皇商遲家想來並不算什麼呢。”
這話聽着是誇遲家富有,可實在貶遲家一身銅臭味,除了銀子什麼都拿不出手。
這姑娘一言,便有人接着附和起來,道:“商人重利,最會算計這得失之事了,就說這次遲家捐銀一事,八十萬兩就換的了遲家名下藥鋪爲宮中貢藥,這不過捐了些銀子,便名利雙收了,也莫怪人家能將生意做的那麼大,蘇五姑娘將來嫁了過去,可不就是掉進金銀堆兒裡去了?”
她一言衆女掩脣而笑,一個穿石榴紅西番蓮暗紋斜襟褙子的少女甚至笑着上前拉了瓔珞的手,道:“五姑娘,我呢是崇恩侯府的三姑娘,咱們今兒這可算是認識了,來人我到楚衣閣置辦衣裳行頭,五姑娘這賣衣裳的說什麼也要給我便宜一些纔好,我們都是清貧的呢。”
一言頓時便將瓔珞貶成了賣衣裳的下九流裁縫,惹得一片附和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