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親人相見
平邑侯夫人暈厥過去,不過片刻便被丫鬟掐着人中弄了醒來,她六神無主,雙腿發軟地往江白院趕,又忙吩咐讓人往薛姨娘處叫平邑侯。
等她趕到江白院時,喬恩珉早便疼的暈厥不省人事,兩個大丫鬟癱軟在地上,喬恩珉也沒做什麼處理,隻身上蓋着薄被,平邑侯夫人上前掀開薄被,只看了一眼就被駭地猛退了兩步,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沒片刻外頭便響起了平邑侯喬源的腳步聲,喬源進了屋,平邑侯夫人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撲上去便抱着喬源的大腿哭着道:“侯爺,你要爲我們珉哥兒做主啊,他還沒能娶妻生子,這可怎麼辦啊,他這一輩子要怎麼活下去啊,侯爺,靖王世子這是要絕我們平邑侯府的後啊!”
喬源因爲喬恩珉在昌平侯府丟人現眼,心中煩悶,惱恨了大宋氏,便住在了薛姨娘那裡,薛姨娘自然是抓住機會,各種溫柔小意,曲意逢迎,喬源剛在解語花身上發泄了一通,擁着美人睡下,這邊便又出了事兒。
丫鬟並未告知喬源具體出了什麼事兒,喬源只以爲是喬恩珉的病情又反覆了,見大宋氏跌坐在地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狀若瘋婦,不覺一陣厭煩,腿抽了下,怒喝一聲,“還不把夫人扶起來,像什麼樣子!”
說着上前兩步,見喬恩珉臉色雪白躺在牀上,無聲無息,瞧着竟是比之前擡回來時還嚴重,而鼻翼間又充斥着一股濃重的血腥味,喬源詫異地蹙眉。
喬恩珉雖然受了重傷,可卻都是內傷,怎麼會有這麼重的血腥味呢,喬源想着掀開被子查看,一眼便瞧見了喬恩珉身下那處血肉模糊的傷處,喬源倒吸一口冷氣,臉色鐵青,掀着被子的手頓時青筋暴露,甩上了被子,回頭怒道:“哭什麼哭!可請了大夫?”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又是這樣的手段,丫鬟和嬤嬤何曾遇到過這種事兒,只想着去請夫人,哪裡想到請大夫,而大宋氏倒是吩咐了去請大夫,聞言道:“我讓人去請太醫了。”
喬源聞言心火直冒,沉聲道:“請太醫?你是想明日天亮就讓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平邑侯府的世子成了閹人嗎?!”
大宋氏渾身一抖,臉色蒼白,平邑侯見她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沉聲吩咐道:“馬上去請寧和堂馬大夫過來,太醫來了就說是夫人不舒服,請去給夫人看病。”
言罷他握拳又吩咐道:“今夜的事兒都誰知道?珉哥兒這事兒不能傳揚出去,我平邑侯府丟不起這個人!”
平邑侯言罷,大宋氏連連點頭,目光銳利地掃視了眼屋中的幾個丫鬟,丫鬟本便知今日主子出了事兒,她們只怕不能善終,此刻腿一軟跪了一地,哭求聲一片。
平邑侯卻揉了揉眉心,又衝宋氏道:“還有,定安侯府那個丫鬟和蘇三姑娘,趕緊派人去定安侯府將人要過來,說不得還能爲珉哥兒留了一點血脈,晚了不定定安侯府已經將她們如何處置了!”
大宋氏原本是一點都沒想着讓蘇瑛玥進府的,蘇瑛玥毀了喬恩珉的名聲,又害的喬恩珉被打成了重傷,大宋氏就這麼個寶貝兒子,這會子已經恨透了蘇瑛玥。
更何況,她雖然是蘇瑛玥的姨母,但卻也沒有讓兒子娶個名聲敗壞的女人的道理。
蘇瑛玥她都不想擡進府,更莫說是那紅雀了,可這會子被喬源一提醒,大宋氏立馬便反應了過來,忙忙爬起來道:“對,對,得趕緊把她們兩個都接近府裡來,我這便去安排,這便去。”
如今喬恩珉已經不中用了,只能期待蘇瑛玥和那個紅雀能懷上喬恩珉的孩子。
喬恩珉先前還不曾娶妻,雖然早早便有了四個通房丫鬟,可是正室沒進門,自然是不可能留下什麼庶長子的,故此通房都是喝着避子湯的,這會子大宋氏很是後悔,早知道會這樣,就該早早給喬恩珉娶了妻的。
待宋氏匆匆去了,喬源握着雙手,轉身盯着無聲無息躺着的喬恩珉,心中滿是恥辱憤恨。
喬恩珉本就受了內傷,又因名聲不保,受了打擊,好容易睡下又雪上加霜出了這樣的事兒,結果後半夜就發起了高燒,到天亮都還暈暈沉沉的。
喬源在江白院一直呆到了快天亮,這纔回去匆匆換了朝服往皇宮趕,他本以爲喬恩珉的事兒定然是秦嚴做下的,可到了皇宮才聽說秦嚴昨日傍晚接了一樁差事,被皇帝派遣去京了。
喬源不覺便有些疑惑,待上了早朝,竟然突然冒出來兩個御史,跳出來便彈劾靖王世子囂張跋扈,和平邑侯世子不過發生了幾句爭執,晚上便令人潛入平邑侯府對平邑侯世子行兇,致使平邑侯世子不能人道。
這彈劾的奏章頓時便令朝臣們都盯向了喬源,喬源頓時麪皮紫漲,可以想象,不出今日全京城都會知道平邑侯的世子爺是個廢人了。
他明明昨夜便讓大宋氏封鎖了消息,爲何今日一早便會發生言官彈劾的事兒,且這彈劾秦嚴的還是素來和誠王有些牽扯的。
想到昨日秦嚴的離京,再想到今早的彈劾,喬源覺得自己兒子被閹割,多半並非靖王世子所爲,只怕是昨日在昌平侯府的事情泄露了什麼風聲,誠王知道自己那混賬兒子得罪了秦嚴,故此半夜派人過來閹了喬恩珉,嫁禍秦嚴。
若不然,怎麼能解釋的了這一早的彈劾,這分明就是早就安排好的,且昨夜喬恩珉出事的消息已經封在了平邑侯府中,誠王這邊卻還是早早知道了,除了這事兒就是誠王做下的以外,喬源想不到還會有什麼旁的緣由!
喬源一時雙拳緊握,心中怒意卻又向着誠王府去了。
且不提朝堂上的事兒,卻說夜裡平邑侯夫人派了人往定安侯府要人,大夫人白氏接待了平邑侯府的人,聽聞平邑侯府竟是要連夜擡了紅雀和蘇瑛玥一起進門,白氏臉色難看,只覺得這平邑侯夫人多半是瘋了,怎麼會有這樣行事的。
蘇瑛玥雖然出了事兒,可那也不能當個丫鬟就要這樣討要回去吧,這簡直就是打定安侯府的臉。
白氏氣的差點仰倒,令人將平邑侯府的人趕出去,可平邑侯府的人都是得了死命令來的,接不回蘇瑛玥和紅雀,她們回去就要屁股開花,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便在定安侯府中鬧了起來,大半夜的驚動的整個定安侯府都沒個安寧。
白氏實在是沒了法子,又覺平邑侯府是鐵了心要人,生恐這鬧事兒的白日也不離開,定安侯府已經夠丟人了,這時候再鬧上一場實在雪上加霜,白氏想到那紅雀不過無關緊要一個丫鬟,給了平邑侯府也沒什麼,便揮了揮手,同意了。
那紅雀本來都要被灌藥的,沒想到平邑侯府來了人,這一鬧倒是躲過了一命被塞進平邑侯府的馬車帶走了。
而平邑侯府這次前來的高嬤嬤倒也是個能幹的,竟然打聽到了蘇瑛玥入夜時被送出了府往莊子上去了,頓時便令平邑侯府的護院前去追人。
蘇瑛玥本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閨閣女子,受了宋氏的唆使逃命,可她心中實在忐忑害怕,眼見這天色越來越黑,離莊子也越來越近,蘇瑛玥心知再不逃命,等到了莊子只怕想逃都沒了機會,一咬牙才行動了起來。
只可惜她的身子經過前段時日的折騰本就虛弱的厲害,今日又經受了一番折騰驚嚇,一直也沒人給她好好吃上一頓飯,雖然出其不意跳下馬車,可跑了沒多遠便被婆子給抓住了。
蘇瑛玥實在的掙扎尖叫,求饒哭泣,婆子們卻是領了命的二話不說,堵住了蘇瑛玥的嘴便將人又捆綁了個結實丟進了馬車,只是沒行出多遠,平邑侯府的人便追了過來,竟然是將蘇瑛玥強行搶走了。
翌日瓔珞起身便聽說了昨日夜裡平邑侯府來要人的事情,她覺得很納悶。平邑侯府又不是缺丫鬟,那紅雀已經害的平邑侯世子顏面盡失了,平邑侯府爲何會讓她進府?
難道就是爲了將紅雀弄回府去慢慢折磨?可犯得着爲個丫鬟鬧出這樣大的陣仗嗎?
她直覺是平邑侯府又出了什麼事兒,可一時卻也猜不到,便丟開了此事,剛用過早膳,倒是振威將軍府太夫人身邊的金嬤嬤親自帶人來了定安侯府,去見了老夫人。
言道太夫人樓氏馬上要宴客將盛承義正式過繼到將軍府,侯府中諸事繁忙,太夫人年邁身子不中用,夫人又常年在佛堂吃齋唸佛,萬事不管,光靠王王瑤一人操持實在是有心無力,太夫人一直將瓔珞當孫女看待,想將瓔珞接到將軍府去住一段時日,也好幫襯一二。另外太夫人也好久沒見蘇景華了,正好盛承義在府中,說是先前蘇景華央了盛承義說騎射,盛承義答應了,今日便也一併接了蘇景華過去將軍府小住。
老夫人心中那個氣啊,只覺得瓔珞這麼個禍害,得了將軍府太夫人的高看委實像在打她這個祖母的臉,她雖然不想放人,可金嬤嬤卻是太夫人身邊的心腹,頗有幾分顏面,將軍府到底不好得罪,忍了忍便令人去吩咐瓔珞收拾東西到將軍府住幾日。
瓔珞被告知此事,心思難免一動,當下便應了。她常往將軍府去,當日回京便在將軍府住過幾日,後來太夫人也沒讓人將她先前住過的屋子收拾出來,每次去了都還是跟着王雪瑤住在雪月院,故此也不用收拾什麼東西,隨意帶了兩套衣裳便出了秋水院。
今日蘇景華並未曾騎馬,直接隨着瓔珞坐馬車,等他登上馬車,瓔珞打量了下,卻見他穿戴仔細,顯然也猜到了太夫人一早便來接人多半和祁陽王府的事兒有關,瓔珞見蘇景華面色緊張,雙手緊緊扣着膝蓋,身子也僵的厲害,並不多加安慰,只將手伸過去覆在了蘇景華的手上,一路到了將軍府這纔拿開。
瓔珞和蘇景華到太夫人的松鶴院時,丫鬟已經先一步打前報了信,兩人剛進院子,正準備沿着抄手遊廊往上房去,那上房那石青色福紋吉祥棉簾便被從裡挑開,從裡頭急急出來個老太太來。
那老太太瞧着古稀年歲,頭上黑白摻雜,梳理的一絲不亂,梳着簡單的髻發,只插着兩支玉質極好的白玉扁方。身上穿着青灰色蓮花暗紋湖稠褙子,未曾披斗篷便衝了出來,瞧見蘇景華身子一晃,差點沒絆倒在門框上,被丫鬟急急扶住,慌亂的喊了一聲,“郡王妃。”
那老夫人卻像是未曾聽到丫鬟的呼叫,目光直愣愣落在了瓔珞身邊站着的蘇景華身上,神情似恍惚似害怕似激動,渾身都在哆嗦着,竟是老淚縱橫地顫着嘴脣喊了聲,“嵐哥兒。”
那老夫人衝出來,瓔珞和蘇景華不覺便都停住了腳步,瓔珞本能瞧向了身旁的蘇景華。
卻見蘇景華也在看着祁陽郡王妃唐氏,垂在身側的手陡然間抓住了她的手,少年的手勁兒有點大,握的瓔珞的手微微發疼,瓔珞只是任他抓着,另一隻手撫上他的手背,輕拍了兩下。
許是真有血脈感應這回事,瞧見那唐氏顫抖着喊嵐哥兒,瓔珞分明感受到蘇景華扯着她的手抖了下,接着眼眶便也紅了。
瞧着唐氏那樣子,瓔珞覺得悵然若失,她已經明白了蕭家的態度。蘇景華早晚是要離開定安侯府的,瞧祁陽王府這着急的姿態,想來這一日一定還會很快。
她雖然說的淡然,其實心中還是有些難受的,總覺地自己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小正太要被人領走了,本來是親密無間的一對親姐弟,好似突然間要隔了一層般。
只是她只真心的將蘇景華當弟弟看待的,眼瞧着定安侯府那樣子,瓔珞早厭倦了,更何況從小就不受重視,被排斥在外的蘇景華?如今少年能尋到親人,尋到真正待他好的人,瓔珞總歸還是爲他高興的。
見蘇景華站着不動,瓔珞便推了下他,道:“愣着幹什麼,過去吧。”
蘇景華被瓔珞推了下,本能地邁了一步,卻又頓住,看向了瓔珞。
瓔珞衝他鼓勵一笑,牽着他下了天井的臺階,這才鬆開手又推了下他,蘇景華這才走向了廊下站着的唐氏。
唐氏原本以爲祁陽王遇到蘇景華都是意外,昨夜求拖到了太夫人這邊,才從太夫人處知道,原是太夫人見祁陽王和蘇景華容貌相似,又想到了早逝的祁陽王世子,這才故意安排了蘇景華和祁陽王見面。
知道蘇景華和瓔珞姐弟心中有底,唐氏也不怕嚇着了蘇景華,見蘇景華一步步走了過來,她已經回過了心神,知道眼前不是兒子,一時心情激盪顫巍巍伸出了手,流着淚道:“孩子,我是祖母啊……”
蘇景華原以爲自己從未接觸過祁陽王府的人,驟然見到親人多半很難產生親近之意,可瞧着唐氏小心翼翼似生恐驚嚇到他的神情,瞧着她滿目的喜悅慈愛和期盼,又聽她喊出一聲孩子,蘇景華只覺心頭一陣委屈酸楚,自然而然便跪倒在了唐氏的身前,眼淚也流了下來。
雖則沒有喊出那聲祖母,可明顯這孩子是認了她的,唐氏眼淚不住墜落,喜的上前一步便將蘇景華抱在了懷中,嗚嗚大哭起來,拍撫着蘇景華的背道:“祖父祖母對不住你,都不知道還有個你,讓你吃苦了孩子。”
說着睜着淚眼朦朧的眸子撫着蘇景華的面容,蘇景華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錦緞棉長袍,領口袖口都圍着一圈白狐腋毛,那白色的風毛圍着還帶着稚氣的俊秀面龐,唐氏只覺他簡直和大兒子少年時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時間又哭又笑,摸着蘇景華的手一寸寸,當真是怎麼愛憐都不夠。
蘇景華自出生便不曾得到過這樣的愛撫,這大半年雖然和瓔珞感情突飛猛進,但如今兩人年紀都大了,礙於男女大防,平日並沒有很多親暱的肢體動作,有時候這樣的肢體語言比什麼都能令人感受到親情愛意,迎着唐氏慈愛的目光,蘇景華不自覺便喚了一聲。
“祖母!”
太夫人等人也都出了屋,瞧見祖孫兩人抱着在廊下哭,一時也都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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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生病,這兩天更新有點亂,妞兒們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