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秦嚴歸京

111 秦嚴歸京

婚書寫下的翌日早晨,老夫人馬氏破天荒地從病牀上爬了起來,吩咐丫鬟通知幾房的晚輩們都來請安,順便也好將瓔珞定親的消息給宣佈出去。

福祿院中難得的熱鬧起來,瓔珞到時,長房二房和四房的夫人姑娘們都已經到了,擠了滿滿當當的一屋。老夫人坐在羅漢牀上,旁邊蘇瑛鶯和蘇瑛雨姐妹陪着說笑。

老夫人今日明顯心情極好,穿着件極爲喜慶的暗紅色毛領繡金菊的長褙子,頭髮用頭油梳理的鋥光發亮,臉上還施了脂粉,雖然一場病使得她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好,可精神倒極好。

瓔珞進了屋,老夫人難得目光柔和地看過來,待她請了安,便笑着道:“坐下吧,不必和祖母這般客氣拘謹。”

老夫人不喜歡三房這個庶女那是有目共睹的,今日老夫人讓大家來請安,大家在心中不由便紛紛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兒,此刻見老夫人對瓔珞這個態度,衆人不覺都瞧向瓔珞猜度起來了。

瓔珞見老夫人笑容和藹,心道看來這老夫人是真對自己厭惡到了極點,如今自己眼見就要出嫁離開,這股子高興勁兒當真和得了靈丹妙藥一般。

她笑了笑起身,這纔打量起坐在老夫人身旁的蘇瑛鶯姐妹幾個。

蘇瑛雨和蘇瑛雪瞧着還是老樣子,倒是蘇瑛鶯瞧着有些不同。

她今日穿着一件極明媚鮮豔的海棠紅對襟繞領褙子,淺粉色的襦裙。那褙子領口袖口鑲着明紫色的瀾邊,其上有繞領繞邊兒的繡着石榴紅的海棠花,衣裳華麗鮮亮,故此頭上便裝扮的素了些,只挽着個單髻,上頭纏繞着一圈米粒大珍珠攢成的珠花。

人瞧着瘦了兩圈,可氣色卻還不錯,臉上也不知用了什麼好藥膏,這麼些天竟已養好的傷。那些青青紫紫,血淋淋的傷痕都沒有了,皮膚瞧着竟比被打前還要細膩一些。

因爲之前蘇瑛鶯性情清高,孤芳自賞,總是愛穿素淡無華的衣裳,好彰顯自己的脫俗雅緻一般,今日卻一改風貌穿着極爲豔麗,故此瓔珞便本能地多瞧了她兩眼。

這一看倒心中微詫,卻見蘇瑛鶯着實有些不一樣了,以前蘇瑛鶯雖然竭力表現的端莊嫺雅,可舉止間眉眼間總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的心浮氣躁來。如今她坐在那裡倒是瞧着沉靜了許多。

對上瓔珞打量的目光,蘇瑛鶯即刻便回了一個文雅友善的笑來。瓔珞也笑着點了下頭,福了福身,道:“四姐姐好,前些日原是想去探望四姐姐的,又恐打攪了四姐姐養病,故此便只讓丫鬟送了些打發時間的小玩意過去。如今瞧見四姐姐都好了,我也就放心了。”

蘇瑛鶯也站了起來,回了個禮,笑道:“讓五妹妹費心了,那日也多虧了五妹妹和七妹妹通知京兆府,我才能脫險,還沒謝過五妹妹呢。”

說着又衝瓔珞福了福身,竟似真心誠意的道謝一般。

當日街頭捱打的丟人事兒,瓔珞原以爲蘇瑛鶯只怕被人提及就要不自在,不想人家自己竟都能若無其事的提起此事。

瓔珞不由揚了揚眉,覺着這個堂姐經此一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不過她也不甚在意,回了個半禮便坐下了。倒是一旁的四夫人瞧着蘇瑛鶯淡笑道:“鶯姐兒啊,說起來嬸孃和你九妹妹,十妹妹也是受了你的牽連這才捱打的,你得了好的傷藥,怎麼也沒想起來給你嬸孃和你妹妹們送點。你嬸孃也就算了,左右一張老臉了,便是毀容那也不會怨怪於你,可你妹妹們還沒定親,這若是毀容了,叫她們可怎麼活呢。你瞧瞧,你九妹妹現下這臉上還留有印子呢!”

小劉氏說着,撫着蘇瑛雨的臉給老夫人看,道:“母親,我可聽說四丫頭得了宮中的雪脂霜,可憐我們雨兒和雪兒,受了無妄之災,這臉算是毀了。”

小劉氏說着便抽出帕子抹起眼淚來,她一言,衆人看去,果然蘇瑛雨的右臉頰上還有條淡淡的白印,雖然假以時日,定然會沒了痕跡,可這道淺傷對比了蘇瑛鶯完好如初的面容,便顯得有些刺眼了。

蘇瑛鶯一時面露窘迫之色,看向大夫人,道:“母親,你不是姨母送的雪脂霜都分成了等份給姐妹們送去了嗎?怎麼……”

大夫人愣了一下,遂滿臉尷尬地道:“那雪脂霜是我騙了你,實在是雪脂霜太少,就那麼一盒底,你臉上好幾道子血印,若是用一般傷藥是一定要毀容的。再說了,我看雨丫頭幾個傷的也都不重,用雪脂霜倒是浪費了……”

白氏一言,小劉氏頓時便不幹了,狼哭鬼嚎着喊着讓老夫人給評評理。

瓔珞冷眼旁觀,卻是沒放過白氏方纔面上一閃而過的呆愕之色。這蘇瑛鶯爲了不被指責不念姐妹,竟然將錯往自己的生母身上推,這可真是……本性難移。這樣狠心自私的人,誰知將來會做出什麼事兒來,這纔是一隻隨時都有可能咬人的狗呢。

瓔珞正想着以後對蘇瑛鶯定不能放鬆警惕,那邊蘇瑛鶯已面露懊惱之色,忙起身跪在了地上,磕頭道:“祖母,母親也是一片愛女心切,這才做的不夠周全,還請祖母看在她一片慈母心的份兒上原諒母親。我代母親給四嬸,九妹妹和十妹妹陪個不是。”

她說着便磕了個頭,她這樣四夫人一時倒不好再哭下去了,蘇瑛鶯已起了身,拉住了蘇瑛雨姐妹的手,道:“這次讓兩位妹妹跟着我受罪了,我前些時日得了兩匹雪融錦,一匹嫩綠,一匹蔥黃,剛好適合兩位妹妹,一會子就讓丫鬟給兩位妹妹送過去,也好爲兩位妹妹壓壓驚。”

那雪融錦是貢品錦,倒是上好的東西,價值不菲,四夫人聽聞此話也便不鬧了,蘇瑛雨也面露歡喜,道:“瞧四姐姐說的,咱們姐妹間哪裡有什麼拖累不拖累的。”

蘇瑛雪也拍手高興的道:“上回去高府上游玩,葉七姐姐就穿了一件雪融錦的衣裳,帶了一套粉珍珠的頭面,不知多好看呢,當時我便想我要是也有那麼一件衣裳就好了。多謝四姐姐了,只可惜我卻沒有粉珍珠的頭面搭配……”

蘇瑛雪說着瞟了眼站在一邊的大夫人,白氏如何不知道四房姐妹這是又抓着話柄要東西呢,心裡恨得癢癢,可眼瞧着老夫人沒有說話的意思,只得笑着道:“是伯孃做的不好,兩位侄女的頭面算在伯孃頭上,等做好了就給兩位侄女送去。”

小劉氏這才放下揉弄眼睛的帕子笑道:“那可真是煩勞大嫂了,我記得大嫂陪嫁裡頭有一匣子淺玫瑰色珍珠,一匣子淡紫紅的珍珠,極是稀奇,我看她們小孩子家家的也不用多大的珍珠打頭面,就嫂子那兩匣子珍珠便不錯,個頭都不大,顏色也也適合她們小姑娘。”說着回頭衝蘇瑛雪二人吩咐道,“還不快謝謝你們大伯孃!你們大伯孃肯拿出嫁妝給你們打頭面,那當真是將你們當成親女兒般疼愛呢。”

蘇瑛雨兩姐妹忙忙福身笑着謝了,白氏的臉色一時極爲難看,卻四夫人將話說到了這份兒上也不能再說不給的話,心肝疼的直抽抽,應了聲不謝。

白氏的那兩匣子珍珠蘇瑛鶯自然是見過的,雖然個頭都不算大,可顏色實在是稀奇漂亮,且個個色澤好滾圓滾圓的,就那麼兩匣子珍珠少說也能賣個五六百兩銀子,母親還說等她及笄時就用那兩匣子珍珠給她做一套首飾,如今倒好,就這麼沒了。這四房的吸血鬼母女可真敢張這個口。

蘇瑛鶯雙手也握了起來,面上卻還掛着溫軟的笑意。

瓔珞坐在一旁又瞧了場好戲,瞧着蘇瑛鶯母女強顏歡笑的模樣心中失笑。這四房母女雖然行爲有些令人不認同,可瓔珞覺得四房母女倒有些真性情。起碼這母女三人除了費盡心思的籠銀子以外,從來不背地裡搞那些陰損事兒。

且小劉氏和蘇瑛雨姐妹這般作爲也是可以理解的,四老爺是個不正乾的,四夫人的出身也只一般,嫁妝也沒多少,如今生活在定安侯府中四房的日子還不錯,可一旦分家,四房生活便成問題了,四老爺靠不住,這古代女子身在閨閣並不是人人都會打理生意,有手段發財致富的,四夫人爲兩個女兒精打細算雖然小家子氣兒些,卻也是被逼無奈。

經此一事,馬氏原本大好的心情一時被鬧的大打折扣,也不再等待了,招手令瓔珞到了近前,拉着瓔珞的手,衝衆人道:“今日叫大家來也是有件事要和大家說,咱們五丫頭昨兒便算是訂了親了。松枝。”

馬氏言罷,松枝上前將一對盈綠的翡翠手鐲捧給了老夫人,老夫人接過笑着套在了瓔珞的手上,道:“你這是祖母給你的定親禮物,既然定了下來,就趕緊將嫁衣繡起來,以後便莫四處走動了,祖母這裡的晨昏定省也給你免了,好好調養身子。”

瓔珞定親一事辦的極爲快速且隱秘,便是掌家的白氏都沒打聽到什麼風聲,如今衆人驟然聽聞此事,一時間竟都沒反應過來。

這會子見瓔珞低着頭羞答答地衝老夫人福身應是,白氏才笑着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悄無聲息的便訂了親了,定的可是哪戶人家?不會是……”

白氏的話沒有說完,衆人卻都聽明白了,這五姑娘不會是要去給人做妾室的吧。

再不然就是定的親事極不好,畢竟只是一個三房外室出的庶女,做妾或是去給老頭做續絃什麼的也是正常,也只有定的親事不好纔不會悄無聲息就定了的。

這樣想着,一時白氏瞧向瓔珞的目光便有些同情可憐,二夫人劉氏也有些幸災樂禍地看着瓔珞,心想真是白瞎了這麼一副好顏色,庶出就是這麼可憐,像她嫁個庶子,一輩子擡起頭。

小劉氏面露惋惜,輕輕搖了搖頭,蘇瑛鶯愣了下,早先平邑侯夫人母女過來向老夫人提親,蘇瑛鶯倒是探知了些消息,此刻她只以爲是老夫人應下了這門親,垂眸間不覺面露喜色。

心道早知道這樣,她也不必費心對付蘇瓔珞了,蘇瓔珞這樣四處樹敵,怪只怪她自己太蠢,得罪的人太多。

倒是蘇瑛雨姐妹,頗爲同情唏噓地瞧着瓔珞,而蘇瑛玥如今抱病在牀,根本不曾前來,蘇瑛紫卻是面露驚詫擔憂地望着瓔珞。

瓔珞只低着頭裝羞澀,完全忽視衆人四處射來的各種不明目光,馬氏卻呵呵一笑,道:“定的是前吏部尚書府遲家。”

衆人聞言頗爲詫異,二夫人劉氏笑着道:“喲,這遲家如今雖不爲官了,可聽聞富可敵國,生意做地大江南北,頗令人豔羨,且這遲家老爺們不爲官,娶的太太們卻都是官宦之女,頗有些姻親關係,咱們五姑娘能嫁到遲家去也是好福氣呢,不知說的是哪房的庶子呢?”

老夫人不由沉着臉瞪了眼二夫人,斥道:“不知道瞎胡說什麼,咱們五姑娘要嫁的是長房嫡長孫,如今接管着遲家生意的遲大少爺!哪兒來的什麼庶子!”

老夫人一言,不僅二夫人,連着白氏等人都驚愕了。

遲璟奕雖然不是京城的權貴子弟,可遲家也多在官宦之家中走動,遲璟奕除了出身略低一些,其它各方面都極爲出色,因和現吏部尚書阮江的嫡長子阮啓明相交莫逆,每每參加宴席總同出同進,加之那阮啓明有芝蘭公子的美名,故此遲璟奕倒也得了個風華公子的稱號。

故此便連蘇瑛鶯和蘇瑛雨姐妹也是知道遲家這位大少爺的,雖則從未見過遲璟奕,但也知道蘇瓔珞這是高攀了,當真說了一份再好不過的親事。

蘇瑛鶯心中不由便不是滋味起來,瞧向瓔珞的目光一時有些晦莫難言。蘇瑛雨姐妹年紀還小,不過詫了下,倒沒多想,當即圍上瓔珞恭喜起來。

二夫人劉氏面露尷尬和嫉妒,訕訕地笑着說不出話來。大夫人白氏卻是驚愕不已,心中想着,三房這個庶女攀了高枝,也不知老夫人會不會給她加嫁妝,中饋的銀子可不是拿來填補三房女兒的。

四夫人面露豔羨,心想要是自家兩個女兒也能嫁得這麼好便好了,只遲璟奕已及冠,蘇瑛雨姐妹年紀還小,她自然不會有其它念想,轉而又覺蘇瓔珞說了這門親事不錯,將來說不得遲家有別的少爺了,還能介紹給堂妹們,一時也上前拉了瓔珞的手滿口稱讚。

倒是蘇瑛紫早先總覺着瓔珞和靖王世子有些不對勁,如今乍然聽聞瓔珞和遲璟奕訂了親,面露詫異和疑惑之色,不過她還是替瓔珞高興的。而且,她和瓔珞同爲三房庶女,瓔珞嫁得好,對她也是有好處的,起碼父親說給她說親事時,便不能太差了,不然便會引人非議。

蘇瑛鶯和蘇瑛玥都還沒說親,蘇瓔珞這個做妹妹的倒是搶了先,這其中的道理衆人多多少少都猜想到了,故此也沒再多言什麼。倒是大夫人白氏瞧了眼自己的女兒蘇瑛鶯,心中琢磨着也得趕緊相看人家,三房一個庶女都嫁的這麼好,她的嫡長女說什麼也得更好兩三等才成。

且不說瓔珞的婚事在定安侯府中激起了什麼波瀾,卻說那邊靖王府,留守在浮雲院的蘇哲卻接到了宮中水嬤嬤遞來的消息,他不敢耽擱,接到宮裡的消息便忙忙使人一路飛馬往林山送去。

這些天四處下雪,道路封堵,並不好走,等這消息送到林山時,已然是四日後的傍晚了。

彼時林山一帶也已下起了暴雪,天地蒼茫一片,這兩日天璽帝都呆在行宮中沒能前往狩獵,反是處理着各地送來的降雪防災的奏摺。

傍晚秦嚴帶着人親自巡視回來,便見院中廊下風雪地裡站着個披着蓑衣,一身風雪的人,望之見是留在京城的侍衛江遠,秦嚴不由加快腳步,道:“可是宮中太后出了什麼事兒?”

那江三見秦嚴回來,也忙上前一步,不顧風雪跪地將手中的信桶雙手奉上,道:“確乃宮中信函。”

秦嚴取過信桶,大步往屋中走,不忘吩咐一句,“下去用些薑湯。”

秦嚴離京時倒不曾爲瓔珞擔憂,一來他最後一次進定安侯府,在後花園中和瓔珞相處的不錯,起碼他自我感覺很良好,覺得瓔珞一定會乖乖地等自己回去帶着她見長公主去。他這些天空了就在想,到時候怎麼跟姨母說,怎樣才能讓姨母喜歡瓔珞,有時想的許久睡不着覺。

二來,他知道瓔珞是個不會被人欺負的,加上他也瞭解如今定安侯府的形勢,知道那總害瓔珞的嫡母如今蹦躂不起來了,侯府的女眷們更是因爲當街捱打一事消停着,故此他覺着不用爲瓔珞擔心。

於是,他出京時,甚至都忘記讓人盯着定安侯府,盯着瓔珞。

此刻接到宮中的來訊,他只以爲是太后出了什麼事兒,不待進屋已拍開信桶上的火漆,抽出了裡頭的紙張來,一面挑簾進屋,一面抖開了信。

屋中因下雪的緣故,已點燃了燈燭,秦嚴展信一看,不覺腳步一頓,一張臉頓時也黑了起來。

心道,好啊,他這才離京不幾日,那女人竟然就和七皇子牽扯不清了,弄的七皇子還跑到貴妃面前求她做側妃,她可真是本事見長。

水嬤嬤在信中只說了瓔珞進宮見唐貴妃的事兒,並沒有提及太后見過瓔珞的事兒,因瓔珞定親隱秘而匆忙,連太后都不知道,故此水嬤嬤自然更不會提及此事來。

只這樣,秦嚴看了信便覺渾身冒火,捏着信紙的手筋骨微跳。

秦嚴和七皇子葉宇軒雖然都是天潢貴胄,可說起來其實並不熟,一來兩人畢竟差着年紀,秦嚴比葉宇軒年長不少,當年秦嚴住在皇宮時,七皇子還是個小娃娃。後來七皇子大了,秦嚴也出了宮,之後又多在邊疆。即便這一兩年秦嚴在京城的時間略長了些,可他和七皇子也不是一路人。

可即便如此,秦嚴卻也知道七皇子雖胡鬧一些,在女色上卻並不荒唐,想到七皇子那得帝寵便格外跋扈,想要什麼便定要得的性子,秦嚴頓時面色越來越黑。

他又想到了這才七皇子留京的奇怪舉動來,往年皇上出京狩獵,七皇子是必要跟隨了,今年偏偏就留京了,又鬧出了這樣一出來,莫不是七皇子留京就是爲了此事吧?

秦嚴越琢磨越不妙,頓時便呆不住了,轉身就往外走,出了屋竟是吩咐一聲,“準備馬匹草料乾糧,馬上動身回京。”

話聲沒落,他人已大步出了院子往天璽帝起居的乾元宮去了。

他要離開提前回京,自然是需要皇帝批准的,天璽帝對秦嚴一向寵信,聽聞秦嚴求見,也未讓他多等便宣了進去。

秦嚴進殿時,天璽帝還在和大臣們商議政事,大殿中上百根嬰兒手臂粗的蠟燭將四處照的通明。

天璽帝正對着幾本奏章凝眉沉目地道:“這是經南路湖州,西川路豐州,甘南路雲州和賀州各地的奏章,都道轄下遭遇了風雪,較之往年不僅下的早且下的大,都預測今年只怕冬季不好過,有發生雪災的可能性,這幾日朕看送上來的此類奏章有增無減,朕需儘快回京才行。”

吏部尚書阮大人聞言道:“皇上前兩日已然派左大人帶人前往各地查探情形,如今天災未成,只需令各部做好準備,皇上實在無需太過憂心。如今天降大雪,林山到京城一路早便大雪封路,這一道不乏山路崎嶇之處,萬一發生崩塌,不堪設想。皇上一心爲民,急於回京坐鎮京師,可怎麼也得等到這雪停下,慢慢探路再行移駕纔好。萬望皇上以龍體爲重啊。”

吏部尚書韋大人也上前,道:“皇上憂國憂民,然皇上安康亦是百姓福祉,還望皇上莫以龍體爲念。”

“望皇上以龍體爲念,三思啊!”

幾位大臣紛紛表態,天璽帝見秦嚴進來,卻是揚聲道:“阿嚴,往京中探路的斥候可回來了?這一路如何,可能行車?”

如今大豐四處降雪,這林山到底不比京城交通便利,各地的奏章送過來本就要晚上兩日,如今一下雪,奏章兜兜轉轉送到行宮更是要晚上幾日甚至十幾日。天璽帝還是比較勤政的,自然是心急的。

秦嚴聞言躬身應答,“斥候未回,只這樣大的雪,道路阻塞是必然的,臣也不贊成皇上此刻移駕回京。”秦嚴說罷,抱拳單膝跪地,又道,“臣知皇上憂心於民,願先行護送韋大人回京,清算國庫,籌備銀兩糧草,以備救災。”

秦嚴言罷,戶部尚書韋大人也反應了過來,忙上前跪地道:“微臣願先行回京,整頓戶部,做災前部署,請皇上准奏。”

救災卻實最主要的就是銀兩和糧食,戶部乃是重中之重,天璽帝聽聞此話,面露欣慰,親自起身繞過龍案,扶起韋大人,道:“准奏,辛苦愛卿了。”

言罷,又衝秦嚴吩咐道:“有鷹揚將軍一路護送,朕完全放心,如今兩位愛卿便收拾下明日一早啓程。”

秦嚴卻沉聲道:“既是要出發,臣現下便帶人出發,免得雪越落越多,一夜不知又積幾尺。”

韋大人聞言心中發苦,面上哪裡敢露出半點不願來,忙也表了態。天璽帝一時大爲讚許了一番,這才放兩人離開。

秦嚴和韋大人一前一後出了殿,秦嚴只衝韋大人抱拳道:“一刻鐘後本將軍派車過去接韋大人,告辭。”

言罷大步下了臺階身影融進了風雪中,韋大人今年已經年過半百,瞧着漫天的風雪,只覺一出大殿骨頭縫都是冷的,想着這樣的天要連夜趕回京城,就覺要搭進去半條命。

他瞧着風雪中秦嚴挺拔的身影不由苦笑嘆氣,復想到人家年輕人爲了百姓福祉都可以不畏嚴寒風雪,自己這坐馬車的老前輩反倒只想着養尊處優,便又慚愧起來,握了握拳忙忙回去收拾行裝。

是日夜秦嚴便帶着人出了林山行宮,一路頂着風雪往京城趕去。

秦嚴這一路趕的極快,當真是日夜行進,未曾有半刻停歇,故此竟然只用了兩日三夜便在第三日的清晨趕到了京城。

馬車中戶部尚書韋大人覺得自己當真就剩下最後一口氣兒了,看到京都城門時簡直感動的熱淚盈眶,差點沒老淚縱橫。

他想就衝着這一路辛苦,差點被雪埋進半山腰的兇險,這回戶部籌措賑災銀糧,他便不允許任何人從中動手腳,中飽私囊,不然都對不住他這一把老骨頭。

因天還早,城門都還未開,秦嚴直接執令牌叩開了城門,一行人進了城,秦嚴便打馬到了韋大人的車前,保拳道:“這一路多謝韋大人配合本將軍行進,大人辛苦,先回府休息下喝點熱湯再到戶部衙門也不遲,本將軍便先行一步了。”

言罷,跳轉馬頭便率先驅馬奔馳而去了。

韋大人這一路幾日連口熱水都沒喝上,全靠些乾的冷的填肚子,這會子早便不行了,實在有些不明白這位鷹揚將軍怎麼回事。

各地災情這還沒發生呢,其實晚回京城一兩日並無大礙,偏這位怎麼跟趕着投胎一樣。

此刻秦嚴一走,韋大人只覺渾身一輕,嘆了一聲吩咐道:“趕緊回府!”

而定安侯府中,天光未亮,秋水院的西廂房只廊下挑着兩盞紅燈籠,照地院中落雪紛紛揚揚,屋中主子下人都還沒醒,四下一片寂靜。

明間的後窗卻被推開,發出一聲極輕微的咯吱聲,秦嚴一閃身便身影輕巧地落在了屋中,駕輕就熟地閃身到了碧紗櫥後的小添漆牀前,一記手刀便劈暈了躺在上頭值夜的霜杏。

他心中有火,加之眼見就快天亮,也不再空耽誤功夫便直接挑簾進了內室,今日卻再沒了欣賞瓔珞香閨的閒情逸致,邁步就往牀邊兒走。

哪知道還沒走到牀前,便聞一個陌生的聲音低低地從牀帳中傳出。

“霜杏?”

聲音落,牀帳竟被一隻手挑了起來,昏黃的燈光自窗幔間溢出,就見一個全然陌生的女子披散着長髮,一邊捂着嘴打着呵欠,一邊拽着剛披在肩上的罩衫下了牀,正摸索着牀下的繡花鞋,迷迷糊糊地瞧了過來。

秦嚴根本沒料想到瓔珞的牀上會有別人,且還是個衣衫不整的女人,一時不知是瓔珞換了閨房,也鬧不清楚牀上女人的身份,不由腳步一頓,皺起了眉頭。

這翻身下牀的卻是妙哥,自訂了親,瓔珞便每夜喚了妙哥在屋中陪着自己,就是想着多個人也多份安全,興許秦嚴再來了,驚動了妙哥便會自動退走。

也確實如此,妙哥在房中伺夜,故此睡的便極淺,加之這會子也已快到天明瞭,秦嚴即便動作很輕,可妙哥還是被驚醒了,她原本以爲是霜杏進來了,迷迷糊糊翻身起身,望去卻見屋中站着個極高大的黑影。

妙哥有片刻的腦子空白,接着本能張口便要尖叫,不想秦嚴已閃到了近前,一記手刀,妙哥聲音尚未發出,妙哥便腿一軟倒在了腳踏上,頭磕在牀沿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下倒將躺在牀裡的瓔珞給驚動了,她翻了個身,含含糊糊地喊了聲,“妙哥?”

不聞有人應,這才眯着眼睛往牀前望了眼,這一下便嚇得面色微變,一咕嚕坐起身來,蹙眉瞧了眼倒在地上無聲無息的妙哥,眸中閃過懊悔之色。

她早該想到秦嚴這人不會因爲她屋中多了個丫鬟便有所顧忌的,到底還是她想的太天真了,倒是白白讓妙哥受了罪。

想着,瓔珞才微微抿了下脣,擡眸瞧向秦嚴。

他站在牀前,身影高大壓下陰影來,因燈影閃在身後,故此瓔珞一時倒瞧不清楚他的神情,只感覺那身影帶着一股子冷厲和蕭颯,瞧着叫她有些透不過氣兒來,心跳也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瓔珞覺得這人一定是聽到了她定親的消息這才跑回來的,不然這麼大的風雪,皇帝又沒回來,他怎麼就這麼快回來了呢。

見秦嚴站在牀前,盯着她竟然也不說話,瓔珞莫名竟有些心虛害怕,不由翹起脣角笑了下,道:“下這麼大的雪,世子爺怎麼回來了?”

她這話說的自然,倒像是等待在家的妻子對歸家丈夫的關切和輕責一般,秦嚴原本壓抑欲爆發的怒火便被這一句話給問的消散了些,卻依舊未言語,只是盯着坐在牀上,擁被微笑的女人。

半響他才緩緩開口,道:“你心虛什麼?”

瓔珞臉上的笑容頓時便僵了下,心道這人眼可真夠毒辣的,微抿了下脣,方道:“我心虛什麼?不顧禮法闖人閨房的人又不是我,該心虛也得是世子爺。”

秦嚴卻是略一揚眉,道:“我想你了,回京便先來了這裡。”

瓔珞全然沒想到他會說的這麼直白,頓時心像被什麼東西砸了下一樣,愕然看着秦嚴,噎的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倒是秦嚴輕笑了一聲,他這會子見到了瓔珞的人,一時倒是不着急了,擡步跨過倒在牀前的妙哥撩袍坐在了牀上,微微舒展了下身子,竟然旁若無人地靠在了牀柱上,閉上了眼睛,那樣子就像坐自己的牀一樣隨意自然。

瓔珞目瞪口呆,只他這般舉動,也讓瓔珞瞧清了他的面容,許是一路奔馳,他的髮髻微亂,上頭還染着些未曾融化的雪片,一張俊面上沾染的雪花倒是消融了,故此鬢角和睫毛都顯得黑亮亮,溼漉漉的,他這樣子雖然完全不掩俊美,可卻也令他整個人都多了些狼狽和疲倦。

瓔珞瞧着他這分明是日夜疾馳而歸,心中倒有些說不出的滋味瀰漫開來,瞧他渾身風雪之色,便嘆了聲,拉了牀腳的衣裳套在了身上,跳下牀親自到桌前給秦嚴倒了杯茶水,回身將水捧給他。

秦嚴這才睜開眼睛目不轉睛地盯着瓔珞,直勾勾看了兩眼才從她手中接過茶盞,幾口灌下。

茶放在暖巢中溫着,因有些時候了,故此並不是很熱,可喝在胃中卻是說不出的熨帖,對於一個趕了兩日三夜風雪路一口流食熱物都沒用上的人來說,簡直再沒有更好的了。

秦嚴只覺這輩子就沒喝過這樣好喝的茶,這一杯茶進肚,當真是半點火氣都沒了,他神情又舒緩了幾分。

瓔珞卻覺得有些奇怪,她覺得秦嚴聽到她定親的消息應該會惱怒非常纔對,怎麼他如今瞧着情緒還不錯?

難道他並不知道自己定親了?可若是這樣的話,他又怎麼會匆匆跑回來?

還是這是壓抑着呢,馬上就會爆發出來嚇死她?

瓔珞心中忐忑着,秦嚴卻擡手將空了的茶盞直接一丟,那茶盞在空中劃過,穩穩落在桌上的同時,秦嚴也擡手一扯。

瓔珞但覺腰身一緊,沒回過神,人已坐在了秦嚴擱在牀邊的大腿上,被他圈在了懷裡。

兩人的姿勢頓時曖昧難言,瓔珞整個人都呆了,本能地擡手去推秦嚴,可他哪裡會放過她,不僅未曾放開手,反而將她拉着緊緊固在了臂彎間,道:“別動,不然出什麼意外就怨不得我了,嗯?”

瓔珞聽他聲線有些低啞,身子也緊繃了起來,頓時不敢動彈了,整個人僵在了秦嚴的懷中,咬着脣沒說話。

秦嚴見她不再動彈,大掌在她僵直的背脊上微撫,道:“你和七皇子如何識得的?”

瓔珞愣了下,心思微動,心道他這樣,難道是因爲她進宮的事兒纔回來的?而不是知道了她定親的消息?

若不然她和葉宇軒的事兒自然沒和遲璟奕的事兒來的嚴重,他應該先問遲璟奕纔對,怎麼會提的是七皇子。若是這樣的話,她倒可以先把人哄走了再說。

瓔珞想着,面上不動聲色,道:“我和七皇子?當初在穗州時他曾客居在蘇府見過兩回。”

秦嚴不想兩人竟然在穗州時便認識了,而他竟然完全不知,心中氣惱,手上便沒輕重,圈着瓔珞的手臂一緊。

瓔珞不防,臉蛋兒撞上秦嚴的硬邦邦的胸膛,鼻子一疼,眼淚差點沒掉下來,秦嚴卻冷笑了聲,低頭瞧了眼瓔珞,語氣涼颼颼地道:“這麼說你識得他倒比識得我還要早?”

他記得當時七皇子出京比他可要早一些的。

瓔珞被秦嚴冷冰冰的眼神俯視着,也不知是他渾身都是寒意還是那眼神實在駭人,不由便哆嗦了下,她覺得倘使自己告訴他認識七皇子在先,說不得會被他直接掐死!

086 吃醋副作用007 疼愛037 弄巧成拙146 狗咬狗了019 慈母心腸165 自以爲是017 放開我002 都穿越了087 不歡而散133 盯視100 秦嚴娶妻的一個條件081 她的淚是武器006 首戰告捷092 第一次求婚032 出府063 夫妻決裂147 鬧進宮076 挑撥離間058 瑞王堵人060 出其不意034 容顏084 唯願愛如初番外包子下151 裝可憐的秦嚴124 夜不歸宿060 夜闖閨閣095 迎合064 英雄救美了139 抱養皇孫047 各有心思089 打也白打099 枕邊風074 重生046 機關算盡116 卑劣秦嚴071 煞神秦嚴135 可憐的秦嚴174 褫奪爵位008 爹爹救我030 花前月下077 及笄了017 放開我005 惡奴欺主162 又一波狗咬狗087 三從四德144 閹008 爹爹救我016 子嗣緣薄074 靖王世子洪水猛獸103 責女135 可憐的秦嚴148 當年事068 所謂克妻下154 決定151 退親035 再救一次25 號下午5點010 醉酒和逼供088 不知足090 兩廂輾轉115 惜取眼前人087 三從四德059 六姑娘呢004 秦嚴也懂浪漫164 自找玩弄061 非禮勿視102 鬧劇168 寵庶滅嫡155 變故055 田莊生變094 要回孃家095 迎合103 責女088 不知足022 丟進水裡012 自以爲是064 錯了047 各有心思v公告跪求首訂158 遇襲153 原來如此140 一起看戲143 恩愛夫妻到頭了133 盯視022 丟進水裡012 進宮155 變故023 狼狽二姑娘146 明悟070 得救170 神助攻大少爺067 振威將軍盛家117 遲璟奕的看重請假條073 不離不棄050 毀了037 集體做夢154 遇襲028 嫁禍122 葉宇軒的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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