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瑾娘雙手驀地握緊,手心出汗,渾身發冷。荔枝一瞧陸瑾娘情形不對,趕緊將人扶住坐下。“姑娘,姑娘你可要當心啊。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了,可千萬不能有事。”
陸瑾娘臉色蒼白,“桂嬤嬤了?叫桂嬤嬤過來。”
“姑娘你等等,奴婢這就去叫。”荔枝還算鎮定,急忙讓人去將桂嬤嬤請來。
桂嬤嬤來的很快,“美人叫奴婢過來,可是有事?”
陸瑾娘驀地抓住桂嬤嬤的手,“嬤嬤,你聽到了嗎?王爺大開殺戒了,王爺這是在犯殺戒。”
“美人,你冷靜點。”桂嬤嬤心知肚明,陸瑾娘這是有點魔障了,“快,去給姑娘拿杯熱水來。”
“誒,我這就去。”荔枝慌了起來,急忙去倒熱水。
桂嬤嬤讓荔枝扶着陸瑾娘,強行將熱水灌入陸瑾孃的口中。陸瑾娘猛然被嗆住,劇烈的咳嗽起來。桂嬤嬤擔心不已,輕輕的拍着陸瑾孃的背,“美人,你這會可不能去想那些血腥的事情。那對孩子不好。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嬤嬤……”陸瑾娘突然哭了起來,“嬤嬤你難道沒聽到嗎,那麼多人的慘叫聲,這是殺孽。我如今懷了孩子,王爺卻在造殺孽,這對孩子不好。不好啊!”陸瑾娘痛苦不已,幾乎快要崩潰。
“美人,你莫非今日才知道嗎?”桂嬤嬤語氣頓時一變,嚴厲異常,“王爺那是什麼身份?他就是造再多的殺孽,那也是王爺。既然王爺在那個位置上,就不可避免要有人犧牲。難道美人覺着就那麼讓世子白白死了嗎?王妃會甘心?用那些人的命買王妃一個甘心,這值得。”桂嬤嬤閉上眼睛,話語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陸瑾娘止住了哭聲,愣愣的看着桂嬤嬤,“嬤嬤覺着那些人死得其所?呵呵……”陸瑾娘面色扭曲,是她太天真了嗎?幾十條人命,說沒了就沒了,可是就連桂嬤嬤也覺着那些人應該殺。
陸瑾娘頭暈,今日一切似乎顛覆了她的三觀,她有點承受不住。那麼多人命,說沒了就沒了,沒人爲那些人說一句公道話,只說死得其所。哈哈,死得其所。幾十條人命都不放在眼裡,那未出世的孩子又算得了什麼了。
“美人,你心地善良,看不得別人無辜沒命。可是美人你仔細想想,那些人真的無辜嗎?”桂嬤嬤苦口婆心,“二公子和三公子鬧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了。那麼小的孩子,不過是開始記事的年齡,若是沒有人拾掇着,怎麼會三天兩頭的鬧起來?二公子和三公子鬧架的時候,那些伺候的人在做什麼?他們可有勸解?若非世子在勸架的時候受了傷,一個落水又怎麼會要了世子的命?美人,這世上凡事都有因果。那些人不好好看着二公子和三公子,放任不管,纔會遭致今日禍事。說的直接點,那都是他們自個種下因,今兒收穫了那個果。美人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想那麼多。想多了對孩子不好。你這肚子還不滿三個月,胎位還不穩,這會更應該小心謹慎。美人別忘了,你肚子裡的那孩子也是一條人命。難道美人狠心,要爲了別人的命害了自己孩子的命嗎?”
陸瑾娘拼命搖頭,痛苦異常,“我沒有。我只是,我只是難受。”心裡憋悶的很,一閉眼眼睛,眼前全是血腥,噁心的她想要發瘋。“嬤嬤,我難受。”
桂嬤嬤瞧着陸瑾娘這樣子不太好,示意荔枝趕緊去叫人請太醫。
荔枝慌忙出去了,桂嬤嬤就挨着陸瑾娘坐下,不停的說話安慰陸瑾娘。希望藉此緩解陸瑾娘緊張的情緒。
小順子急忙跑進外書房,“啓稟王爺,陸美人動了胎氣,已經去請太醫了。”小順子低着頭,很想添一句:王爺你要不要去沉香院?可惜他沒膽子,也不想做的太過明顯了。
顧忠狠狠的瞪了眼小順子,做事毛毛躁躁的,一點都不穩重。顧忠恭敬的候在五王爺身邊,“王爺,要不奴才去沉香院看一眼。”
五王爺收回目光,搖頭,“不用了,本王這就親自過去。”頓了頓,又道:“顧忠,陸美人有孕,比照規矩另外再加兩成賞賜下去。”
“聽王爺的,奴才這就去。”顧忠衝小順子揮手,還不趕緊出去做事。小順子笑着退了出去。
五王爺到了沉香院,衆人恭敬迎接。
“瑾娘了?”
立春領路,這低眉順眼的,臉也紅紅的,“啓稟王爺,美人動了胎氣,這會桂嬤嬤正陪着美人說話。”
“嗯,帶路吧。”
五王爺進了臥房,就瞧見陸瑾娘蒼白着一張臉,臉上大滴大滴的汗水,頓時心中一慌,“這是怎麼了?”
“王爺……”陸瑾娘朝五王爺伸手,巴巴的看着五王爺。
五王爺急忙握住陸瑾孃的手,入手冰冷。“怎麼回事,早上太醫來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嘛,怎麼這會就成了這樣子?”五王爺轉眼朝桂嬤嬤瞪過去,眼神像是要殺人。
桂嬤嬤一臉爲難,都不知怎麼和五王爺說清楚這裡面的情由。
“王爺!”陸瑾娘虛弱的叫着,眼淚在見到五王爺那一刻,就掉了下來,“王爺,奴害怕。”拼命的搖着頭,“奴看到好多血,好多人的血。奴心裡害怕。王爺,你救救奴,救救咱們的孩子。”陸瑾娘一隻手放在腹部,總有種不祥的預感。心裡頭恐懼得快要窒息了。
五王爺恍然,眼中閃過一抹疼惜,轉瞬即逝。緊緊握住陸瑾孃的手,“別怕,有本王在,神鬼莫近。”
陸瑾娘點頭,是的,五王爺是皇子,神鬼莫近。或許是心理作用,或許是五王爺真的有哪種神奇的力量,陸瑾娘慢慢安心下來。不過畢竟是動了胎氣,不是情緒穩定下來就能好起來的。
“瑾娘不用擔心,有本王陪着你,咱們的孩子一定平安無事。”
陸瑾娘虛弱的衝五王爺笑了笑,“王爺,我盼這個孩子盼了許久,可是他來的似乎不是時候。我一直擔心王爺會不喜,畢竟前頭……”世子纔剛過世。陸瑾娘神情落寞,“今兒聽到王爺說的那句咱們的孩子,奴心裡高興。就是拼着一條命也要保住孩子。”
“不許胡說。”五王爺板起臉來,“你和孩子都會好好的。放心,那些污穢不會再來,以後都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陸瑾娘安心的笑笑,“我相信王爺。”真的不能再造殺孽了,就當是爲孩子着想吧。
太醫很快就到了,請脈開方煎藥。藥喝下去後,很快陸瑾娘就沉沉睡去。
齊氏醒了過來,愣愣的望着頭頂,並沒驚動屋裡伺候的下人。春分在臥房門口張望,秋月看了眼牀上的齊氏,以爲齊氏沒醒來,便放心的走到門口說話。“怎麼了,瞧你一臉興奮的樣子。”
春分抿嘴笑了笑,“也沒什麼,就是剛剛聽說陸美人動了胎氣,王爺這會正在沉香院了。你說會不會是陸美人沒事找事,上午還好好的,這會就動了胎氣。我看啊,八成是這些日子王爺沒去沉香院,那陸美人急了。誒,我都聽那兩個漿洗婆子說了,在宗人府的時候,王爺對那陸美人可是半點都不客氣的。幾乎是沒給半點好臉色。就那樣,陸美人還能懷上身孕,不知是使了什麼招數。”
秋月一聽這八卦,頓時來了興趣,“誒,你說當初在王府的時候王爺挺待見那陸美人的。怎麼去了宗人府了,王爺反倒是不假辭色了。莫非是那陸美人不討王爺歡心?”
“誰知道了。誰不定是做了什麼噁心事情,讓王爺厭棄了。不過那陸美人也是好運氣,就那樣竟然也有了身孕。這纔剛剛查出來,就來個動了胎氣。哼,就這虛弱勁,我看啊,八成那肚子裡頭的是保不住的。”春分不屑笑道。
秋月打了她一下,“你可別胡說。這話怎麼能瞎說。如今咱們王府可經不起折騰了。這事柯媽媽可交代了,王爺那裡也有吩咐。”
“知道,知道。就你話多。我這也不就是和你說說,也不拿到外面說去。反正我看那陸美人不像是個有福氣的。”春分撇嘴,一臉不耐。似乎陸瑾娘懷孕的事情戳痛了她的痛腳一般。
兩個丫頭都會心一笑,平日裡沒事,不就是聊聊各位主子的八卦打發時間。如今有陸瑾娘這麼個好題材,兩人自然是聊的興起。
“你們再說什麼?誰懷孕了?”
黯啞的嗓音在寂靜的屋中響起。春分和秋月先是一愣,接着慌張起來。急忙進屋,在牀邊給齊氏跪下。“王妃醒了。王妃可要喝水?”秋月小心的問道。
齊氏轉頭看着地上的兩個丫頭,目光陰森森的,“你們說誰懷孕了?”
“是,是陸美人。”秋月緊張的都有點結巴了。
“呵呵……”齊氏怪笑起來,配上她那不正常的嗓音,真心嚇人的很。“怎麼沒人和本王妃說起此事?”
秋月和春分交換了一個眼神,秋月低頭說道:“回稟王妃,是柯媽媽交代的,暫時不要和王妃提起此事,免得影響王妃養身子。”
齊氏嘲諷一笑,伸出乾枯的手,指着秋月,“去,將柯媽媽叫來,本王妃有話要問她。”
“奴婢這就去。”
兩個丫頭急忙出了臥房,心裡頭都在發顫,齊氏手段太過兇狠,這段時間脾氣也是陰晴不定的,連她們這些近身伺候的丫頭都倍覺壓力。
柯媽媽很快來了,對上齊氏那冷冰冰的眼神,柯媽媽原本還帶着僥倖心理,此刻蕩然無存。乾脆的跪了下來,“王妃,奴婢有罪,請王妃責罰。”
“扶我起來。”齊氏聲音很虛弱,但是氣勢並不弱。似乎有什麼力量在齊氏的身體裡成長,讓她逐漸恢復。
柯媽媽不敢忤逆,連開口勸解的話都沒有,老老實實的將齊氏扶起來,然後低着頭,一臉我有罪的樣子站在牀邊。
齊氏冷冷的看着她,“陸氏懷孕了?”
柯媽媽小心的點點頭。
“爲何不告訴本王妃?還特意讓人瞞着本王妃,你是按的什麼心思?”
“王妃恕罪,奴婢不敢有二心。奴婢就是擔心王妃得知此事後,心中不舒坦,怕影響了王妃修養,故此才讓人瞞了下來。而且這事也是今日才查出來,不過一個多月而已。算算時間,那陸氏該是在宗人府的時候懷上的。差不多就是世子沒了的時候。”
齊氏心中劇痛,一股憤懣之意瀰漫胸腔,他的兒子過世,而王爺和陸瑾娘竟然在滾牀單,還有了身孕。齊氏深恨之。面目猙獰的看着柯媽媽,柯媽媽嚇了一跳,卻絲毫不敢表現出來。
“你確定?”
“奴婢確定。”柯媽媽猶豫了一下,很堅定的說道。
“好,好的很。陸氏果然是有福氣的,竟然懷上王爺的孩子,王爺怕是高興的很吧。”齊氏猛然間恢復了精力,連說話給人的感覺都有了力氣。
柯媽媽眨眨眼,沒能理解齊氏這是怎麼了。只見齊氏臉色潮紅,紅的有點不自然,心中很是擔憂,“王妃息怒。自從王爺回了王府,這許多天都不曾去沉香院。”
“哼,許多天不曾去?”齊氏似笑非笑的看着柯媽媽,“剛纔本王妃還聽丫頭們說起,這會王爺可就在沉香院。就因爲那陸氏動了胎氣。”齊氏眼神兇狠,“哈哈,好一個情深意重啊!利用我的世子從宗人府出來,在世子過世的時候,和那女人懷了身孕。哈哈,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齊氏猙獰着一張臉,惡狠狠的將枕頭朝柯媽媽丟過去。
柯媽媽不敢躲避,“王妃息怒。王爺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什麼樣的人?”齊氏睜圓了眼,“我的兒子沒了,他此刻卻在和另外一個女人在一起。哈哈,是啊,世子沒了,王爺自然要開枝散葉,讓那些女人多給他生兒子。哈哈,我就看看,她究竟能不能生出來。”齊氏雙手死死的抓着被面,青筋暴露,心中滿是仇恨。
柯媽媽乾脆跪下來,“王妃息怒。王妃,如今要緊的是早日養好身子。太醫也說了,王妃年輕,養好了身子未嘗不能再有孩子。王妃,咱們可不能本末倒置啊!那陸美人就讓她先得意幾天,等王妃養好了身子後,要怎麼收拾她,不過是王妃的一句話而已。王妃,奴婢求你了,一定要保重身子啊!”柯媽媽痛哭失聲,這一個多月的煎熬,不光是齊氏受不了,就是她們這些伺候的人,也臨近崩潰了。眼看着王爺回府,一切慢慢好起來,王妃萬不能在此時鬧出任何事情來。
齊氏頓覺滿心疲憊,擺擺手,“你這是做什麼,起來吧,我的身子我自個知道。”
“王妃,王妃你還年輕,你還有郡主,等養好了身子後,咱們再生個哥兒,奴婢一定好生看着哥兒,定不會讓他出半點差錯。”
齊氏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來,拉着柯媽媽的手,“你說的對,本王妃還年輕,還能生。王爺也許了本王妃一個孩子的。”嘴角微翹,一個譏諷的笑容轉瞬即逝,“你放心,本王妃有分寸。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下去好生歇息幾天。本王妃這裡有丫頭們照顧就行了。”
“王妃!”柯媽媽驚慌失措,王妃這是丟棄她了嗎?是打算不用她了嗎?
齊氏笑了笑,“瞧你,盡亂想。罷了,明日你照常來當差吧。”
“多謝王妃,王妃放心,奴婢不敢辜負王妃的厚意,一定用心辦差。”柯媽媽乾脆利落跪下,給齊氏磕了三個頭。
齊氏虛扶一把,“起來吧,我累了。”
“奴婢伺候王妃。”柯媽媽站起來,小心翼翼的在旁邊伺候着。
齊氏閉上眼睛之前,又說了句,“改天讓陸氏來見我。”
柯媽媽心頭微顫,“是,奴婢遵命。”
陸瑾娘只是一時受了驚嚇,加上自己愛腦補,搞得整個人緊張兮兮的。畢竟如今是孕婦,情緒總是異於平常時候,有點起伏不定。不過過了一晚上,第二天陸瑾娘就已經恢復了精神,胃口也不錯,並沒有出現晨吐的反應。
陸瑾娘懷孕,王府衆人自然要來看望。來看望的時候也不能空着手,有帶藥材的,有帶布料的,有帶首飾的,但是無一例外沒人帶吃的東西來。就是藥材,挑的也都是些最常見的。大家無非就是避忌,畢竟王府這兩三年已經失了兩個胎兒,一個世子。如今說起孩子的話題,大家都是小心翼翼的,就怕出了事情,牽連到自己身上。就連李夫人這個人,見陸瑾孃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靠都沒靠近陸瑾娘。不用陸瑾娘喊累,說了幾句話後,自己就主動提出告辭。
瞧着眼前的一幕幕,陸瑾娘心中感慨不已。同桂嬤嬤說着,“看來大家都被王爺的手段嚇住了。”一日內處死幾十個人,這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比如陸瑾娘,她肯定就沒辦法下達這樣的命令。
“早就該使出手段來了。”自從陸瑾娘壞了身孕後,桂嬤嬤每天都守着陸瑾娘。她經驗豐富,陸瑾娘也放心讓她照顧。桂嬤嬤眼神凌厲的掃了眼伺候的幾個小丫頭,“是該震懾一下了,不然這王府遲早亂了套。”
小丫頭們低着頭,都不看吭聲。那陣仗誰曾見過?陸瑾娘這樣心理強悍的人都差點崩潰,更何況那些小丫頭們。誰晚上沒做噩夢啊。
陸瑾娘低着頭,瞧着自己的腹部,完全看不出是懷了身孕的。過了好一會,陸瑾娘猶如自言自語一般,“說的也是,的確是該震懾一番。只是手段未免血腥了點。”雖然死的是世子,但是讓活人陪葬,呵呵,估摸着也只有皇室之人才能做的出來。以前也只在史書中見過這一幕,聽都沒聽人說起過。而今雖然沒親眼所見,但是那些人淒厲的叫聲,卻是親耳所聞。
皇室成員,果然心都很冷很狠。陸瑾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五王爺那張臉,越發的顯得冷酷,只怕那心也是冷血的。
“美人不必多想,這點手段在皇室實屬平常。像是去年東宮那件事情,光是宮裡頭因爲這事死的人就幾百號人。牽連朝堂宗室無數,多少人爲此丟官去職,丟了爵位的也不是沒有。”桂嬤嬤安慰陸瑾娘,“美人,既然如今身在皇室,就要習慣皇室的處事風格。所謂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咱們王爺金尊玉貴的一個人,平日裡看着不管內院的事情,那是大家好運道。等到王爺親自過問內院的事情的時候,什麼都晚了,不死人那不可能的。這一次就算是給全府的人一個教訓。”桂嬤嬤眼神凌厲冷酷,陸瑾娘瞬間有點怔愣。或許桂嬤嬤在皇宮多年,見慣了生死,故才能如此冷靜的說起那幾十條人命。
陸瑾娘暗歎一聲,無論如何,此刻她都沒辦法像桂嬤嬤那樣無視生死。好在經過一個晚上,如今陸瑾娘也算勉強平靜下來,儘量不去想那些血腥的東西。
丫頭冰香想要進來稟報事情,被立春給攔在門口,說什麼也不讓她進來。冰香心裡頭憤怒的很,面上還是笑着,“立春姐姐,你就讓妹妹進去吧。”
“有什麼事情告訴我就行,我去轉告美人。咱們沉香院的規矩莫非你不知道,除了頭等丫頭和桂嬤嬤外,沒美人的允許,其他人都不能擅自進入正房。莫非你那規矩學到狗肚子裡去了。還是說什麼時候冰香姑娘做了頭等丫頭了?我怎麼不知道?”立春嘲諷一笑,狐媚子,心裡打的什麼主意,她門清的很。
冰香愣了下,臉色漲紅,有點難堪。“立春姐姐教訓的是,是妹妹糊塗了。是這樣的,喜樂堂那邊有人傳話,說是王妃要見咱們美人。我就想着此事耽誤不得,這才一時間忘了規矩。”
“哼,我看你不是一時間忘了規矩,而是故意的吧。行了,下去吧。此事我會和美人說的。”立春揮手,就跟趕蒼蠅似地將冰香趕走了。
立春進屋內稟報陸瑾娘,陸瑾娘得知後,揮手讓人都下去,就只留桂嬤嬤一個人。“嬤嬤,王妃這時候叫我過去,你看是因爲什麼事?”
桂嬤嬤皺眉,又看了眼陸瑾孃的肚子,“怕是美人懷孕的事情,王妃已經知道了。”
這麼說王妃是有主意了。王妃精神那麼不好,能夠說話理事嗎?陸瑾娘忐忑不安的起身,桂嬤嬤伺候在旁,荔枝櫻桃跟上,又點了冬兒和杏兒還有兩個婆子隨侍。這纔出發去了喜樂堂。這排場瞧着有點大,陸瑾娘也是沒辦法,如今有孕不得不謹慎小心。即便受人詬病,也總比孩子出了意外來的好。
到了喜樂堂,是柯媽媽出來迎接。陸瑾娘急忙上前,“辛苦柯媽媽了。”
“陸美人客氣了,還沒恭喜陸美人。陸美人進去吧,王妃正等着美人。”柯媽媽笑了笑,還算和善。
陸瑾娘點頭應是,跟着柯媽媽進了喜樂堂。
齊氏是在臥房等着陸瑾娘,陸瑾娘小心的搭着桂嬤嬤的手走進去。瞧見齊氏竟然坐在椅子上,愣了下。再看齊氏的模樣,陸瑾娘心中震撼。齊氏明顯瘦的脫形,看上去老了許多,臉上半點光澤也無,整個人顯得很頹,衣服穿在身上也是空蕩蕩的,王妃的氣度和威嚴蕩然無存,瞧着就是個過得很不開心的婦人。不過齊氏的眼神太過陰沉,顯得有點瘮人。總之變化太大,陸瑾娘一時之間都不敢認。不過最意外的還是齊氏竟然下牀了,還端坐在交椅上。不是都說齊氏起不來牀了,怎麼看着好像精神還算不錯,竟然還安穩的坐着。莫非之前是哄騙人的?
陸瑾娘心中驚疑不定,對齊氏叫她來的目的,越發的不安起來。
齊氏面目深沉,死死的盯着陸瑾孃的肚子。陸瑾娘瑟縮了一下,想要用手遮掩腹部,卻最終什麼都沒做。
見陸瑾娘行了禮,齊氏平和的擡手,說道:“起來吧,你如今是雙身子的人,可經不起折騰。給陸美人看座。”
“多謝王妃。”陸瑾娘低着頭,一副規矩小媳婦的樣子,半點差錯都不敢有。這個時候的齊氏,真的不能以常人心理猜測。
齊氏笑了笑,只是那目光卻顯得陰沉沉的,讓人心生警惕。齊氏緩緩的端起一杯養身湯,隨意的喝了口,味道不太好,卻硬着頭皮又喝了一口。“昨兒得知你有了身孕,本王妃心裡頭也是爲你高興的。這幾年,咱們王府子嗣上頭多有不順,先是柳美人,接着又是劉庶妃,再然後就是我那可憐的世子。”
齊氏拿着手絹擦了擦眼淚,悲苦異常。
陸瑾娘有點坐立難安,“王妃請節哀,世子若是知道王妃爲了他傷了身子,想來心裡也是難過的。”
“誰說不是了。這些日子我天天在夢裡和世子說話,他瞧着我瘦了,摸着我的臉心疼的不行。我的世子最是孝順不過的。”齊氏說完,陰測測的瞧着陸瑾娘,“陸美人你說是不是?”
陸瑾娘心中發慌,齊氏變化太大,那麼的陰沉,就像是常年不見陽光,從裡到外都有了一股黴氣陰氣。陸瑾娘坐直了身體,微微點頭,“王妃說的是,世子最是孝順不過的。世子是妾見過的最好的孩子。”只是福薄。
“誰說不是了,我的世子,就是皇上也誇的。”齊氏陰陰的笑了笑,“不過還是要恭喜你,我的世子剛走,你卻有了身孕,真是讓人要說一聲,巧的很。”
陸瑾娘手心冒汗,齊氏的語氣充滿着詛咒和仇恨,陸瑾娘恨不得拔腿就跑,她怕再待下去,人都會崩潰的。
“呵呵,陸美人坐立難安,這是爲何?你有了身孕,正是高興的時候。爲何見了本王妃卻是如此模樣?莫非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本王妃的事情?”齊氏陰陰的瞧着陸瑾娘,目光下移,落在陸瑾孃的肚子上。
陸瑾娘沉住氣,不能讓齊氏的陰謀得逞。齊氏分明是在嚇唬自己,想通過這種方式給她施加壓力,從而逼迫自己,比如逼的自己身體不適,最後流產,這對齊氏來說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不用承擔任何責任。陸瑾娘緩緩的擡起頭來,勇敢的齊氏對視,“回稟王妃,妾從不曾做過對王妃不利的事情。至於坐立難安,那定是王妃看錯了。”
“呵呵,看錯了?莫非本王妃躺了一個多月,身體不好,連眼睛也花了嗎?”齊氏似笑非笑的,充滿了不屑的意味。
陸瑾孃的手鬆了又緊,“王妃說笑了,妾觀王妃氣色,王妃想來很快就能好起來。大家心裡頭都關心着王妃,還請王妃保重身子。”
齊氏哈哈的笑起來,“陸美人盡說些瞎話。”
陸瑾娘微微低頭,沒有吭聲。
齊氏又笑了起來,“瞧瞧,咱們陸美人有孕後,果然不同了。和以前比起來,說話都有底氣了。哎呀,要是我的世子還在,想來陸美人說話也要掂量幾分吧。”
陸瑾娘依舊沒吭聲。
啪——齊氏重重的放下茶杯,陸瑾娘微微一顫,依然穩坐。
“怎麼了,陸美人這是不屑和本王妃說話嗎?”
“妾不敢。”陸瑾娘擡起頭來,“妾看王妃心情不愉,也不知該說什麼纔好。妾笨嘴笨舌,就怕說多錯多,讓王妃嫌棄。”
“本王妃的確嫌棄。”齊氏心中惱怒異常,心頭有一股氣,不發泄出來不痛快,“本王妃看你是不懂規矩的很。你老實交代,在宗人府的時候,你都做了什麼?”
“妾每日照顧王爺三餐,若是王爺有需要,就近身伺候,若是得閒,便在東廂房縫製衣服。別的妾什麼也沒做。”陸瑾娘心沉了下來,瞧着齊氏的模樣,應該是在那兩個漿洗婆子那裡打聽到了不少消息。
“哦,這麼說來,你倒是辛苦。不過王爺向來最是看重你,你情深意重,自願去宗人府伺候王爺,爲何王爺不感動,反而對你越發的冷淡?陸美人,你可否告訴本王妃,你究竟做了什麼事得罪了王爺,讓王爺對你生出冷淡之心?”齊氏淡淡的笑着,眼神裡卻全是陰霾。
王妃這是要準備拿她開刀嗎?陸瑾娘淡然一笑,擡起頭來,坦蕩無私的看着齊氏,“回稟王妃,王爺突遭大難,心中鬱結。心情也是時好時不好。妾無能,不能開解王爺,致使王爺那段時間的日子過的並不如意。妾愧對王妃當初所託,請王妃責罰。”陸瑾娘低下頭來,恭敬順從的請罪。
齊氏噎住,好一個陸瑾娘。“這麼說來,倒是王爺的不是了。”
陸瑾娘低眉順眼,“妾不敢指責王爺。王爺是做大事的人,妾一個小女子,實在是見識有限,許多時候都是無能爲力。”
無能爲力?說的好聽。分明是膽大包天,否則也不敢有膽子對勞勇說出那番話來。雖然陸瑾孃的主意救了齊氏,但是齊氏因爲世子過世的緣故,心性大變,見誰都有仇的樣子。因此不僅不感激陸瑾娘,反而越發的看陸瑾娘不順眼。
“陸美人好生會爲自己開脫。”齊氏目光冷冷的,“陸美人和本王妃說說吧,當初你和勞總管說的那番話,究竟是安了什麼心思?”
陸瑾娘愕然,接着又恍然,齊氏果然不是記憶中的那個王妃了。世子的過世,讓齊氏整個人從裡到外都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陸瑾娘暗歎一聲,“回稟王妃,那時候妾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王妃不能出事,王妃一定不能倒下。王府離不開王妃,王爺更離不開王妃,還有郡主,那麼小的年紀,怕是天天都要想孃親。爲了王爺,爲了郡主,王妃也不能有事。妾就是做如此想,纔會放肆的和勞總管說了那番話。妾莽撞,請王妃責罰。”
“責罰什麼?本王看陸氏做的很好。”隨着聲音,五王爺從外面走了進來。
陸瑾娘鬆了一口氣,齊氏暗皺眉頭,五王爺莫非是得了消息,巴巴的趕過來爲陸瑾娘做靠山?陸瑾娘站起來行禮,齊氏端坐着,微微頷首,算是行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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