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到了御花園,這個時節御花園的景色正好。但是乾德帝無心賞花,更無心看景。眉頭緊皺,顯然是在爲政事煩惱。只可惜,這會可沒人做他的解語花。顧忠戰戰兢兢的伺候在一旁,自從齊氏的事情爆發後,顧忠覺着如今當差是越來越困難了。乾德帝的脾氣也變得有些陰晴不定,時不時的就會莫名其妙的發一頓火氣,連他這個伺候乾德帝的老人也不能倖免,有時候也同樣看不明白乾德帝的心思。
在御花園走了小半圈,乾德帝累了,身體累,心也累,就想找個地方放鬆一下。前面是路口,其中一條路可以直接通往瑤華宮。
乾德帝站在路口,並沒有行動。他的表情很自然,可是他的心卻在糾結。他在懷念曾經在陸瑾娘那裡得到了平靜和安寧。可是如今後宮女子衆多,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替代陸瑾孃的存在。這個事實讓乾德帝感覺很鬱悶,很不滿,更加的憤怒。是不是陸瑾娘也對她下了藥,否則爲何他還會時不時的想起這個女人。不僅如此,明明不待見她,卻又讓她繼續掌管後宮權柄。這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乾德帝一句話都沒說,沉着一張臉,直接朝瑤華宮走去。顧忠也沒吭聲,就跟在後面。
很快瑤華宮就出現在眼前,乾德帝腳下一頓,冷哼一聲,大步走向瑤華宮。
陸瑾娘正在練習書畫,聽外面稟報,說是乾德帝來了,陸瑾娘笑笑。說起來也奇怪的很,乾德帝不是很厭煩她嗎,怎麼又跑來了。不過想到最近朝中發生的事情,陸瑾娘似乎又有些瞭然。放下手中的事情,出門恭迎乾德帝的到來。
乾德帝冷冷的看了眼蹲着行禮的陸瑾娘,冷聲說道:“平身。”
“謝皇上恩典。”
陸瑾娘起來,沒動。乾德帝盯着陸瑾娘看,也沒動。乾德帝發現陸瑾孃的氣色很好,好像比前段時間看起來還年輕了些許,這一點朕是讓乾德帝着實不爽。冷哼一聲,表達了一下不滿。然後往書房走去。
見陸瑾娘沒跟上,又回頭盯着陸瑾娘,一臉嫌棄的說道:“還不跟上來。”
陸瑾娘笑笑,什麼都沒說,慢悠悠的跟上,並且示意宮女奉茶。
端坐在乾德帝的身旁,陸瑾娘低眉順眼的,乾德帝不說話,她也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態度。
乾德帝只覺氣悶,連這個茶水都喝不下去了。不滿的看着陸瑾娘,陸瑾娘有些茫然的擡起頭來,一臉很無辜的模樣。乾德帝冷聲說道:“朕過來不是讓你光坐着不說話的。說話。”
陸瑾娘一臉膽怯柔弱的模樣,好似很害怕一樣,“皇上,臣妾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臣妾擔心說錯了,會惹怒了皇上。”
“放肆。”乾德帝鬱悶,陸瑾孃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說他愛挑刺,愛雞蛋裡挑骨頭,如今又不待見她,所以乾脆還是不說爲好。
陸瑾娘露出害怕的神情,還故意瑟縮了一下,表現出自己對乾德帝的害怕。
乾德帝揉揉眉心,“無論你說什麼,朕都恕你無罪。”
陸瑾娘依舊不吭聲,她纔不相信乾德帝的,乾德帝的信用就是個渣渣。
見對方不說話,乾德帝冷笑一聲,然後說道:“西南,東南還有西北都不安寧,朕打算將老六派出去,如何?就當是歷練一番,如何?”
陸瑾娘笑了,原來是爲了這些事情。陸瑾娘低眉順眼的說道:“皇上的主意極好,緒哥兒當差這麼長的時間,也該出京城歷練一番,就當是長點見識。此事全憑皇上做主,臣妾並無異議。”
乾德帝挑眉,“你不擔心他?”
“他已經長大了,就該承擔起他該承擔的責任。臣妾的確會很擔心,但是卻不能因爲擔心就阻止他的長大。那樣他會恨臣妾的。”陸瑾娘事實求實的說道。
乾德帝冷笑一聲,“你倒是心寬的很。若是朕將他派往西北前線,你覺着如何?”
陸瑾娘很淡定,她相信這不過是乾德帝的一次試探罷了。“臣妾相信皇上不會拿軍國大事開玩笑。緒哥兒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年郎,連戰場是什麼樣子都沒見過,又如何能上前線。派他去西北,只會耽誤軍機大事,延誤戰機。臣妾相信皇上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的。”
“你倒是要了解。那你說說,派老六去哪裡最合適?”乾德帝問道。語氣不怎麼客氣。
陸瑾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啓稟皇上,臣妾有一些拙見,若是說的不好,還請皇上見諒。”
“說吧,朕說了今日不計較你的言行。”乾德帝的心緒已經開始慢慢的平靜下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陸瑾娘身上的某些本事,不是別的女人可以相比的。她雖然沒有出色的姿容,卻有一顆聰明的大腦,冷靜的思路,還有犀利的觀點。這是經過長久的歷練,才具有的。不是十幾歲的纔剛剛長大的女人能夠具備的。所欲從某個角度來講,陸瑾娘是不可替代的。她的言語並不見的有多出奇,卻能夠讓人心漸漸的安定下來。這是一種很神奇的力量,或許說是本事吧。乾德帝喜歡的其實就是這一份安寧。
陸瑾娘起身,福了福身,又重新坐回去,這才說道:“啓稟皇上,臣妾對於最近朝中的事情,的確有一點看法,若是皇上不嫌棄,臣妾這就一一道來。”既然乾德帝是來聽取意見,是來尋求某種心靈安慰的,那麼作爲他的女人,陸瑾娘自然要滿足他的需求。
陸瑾娘頓了頓,斟酌了一番,這才說道:“皇上,如今國家處處都有事,先說西北,西北是朝廷一直關注的地方,這麼多年的備戰,所以說只要西北人不出問題,西北就不會出問題。只需再派一個妥當的,熟悉西北軍務和政務的人前去,足可以將西北的局勢穩定下來。這是一點拙見,還請皇上不要笑話。”
“那麼西南呢?”乾德帝來了興趣,他倒是想要聽聽陸瑾娘能說出個什麼東西來。
“至於西南,相信朝臣們已經有了很好的解決方案。臣妾就說說自己的一些想法。西南要緊的就是賑災,外加趁着還有機會,趕緊恢復生產,穩定人心。不過下面的官員恐怕有些辦事不力,所以朝堂這裡一定要派人人去。剛纔皇上說到派緒哥兒去東南,東南是軍事政務一起,緒哥兒還沒那個本事處置這樣的大事。臣妾以爲,若是皇上真要派緒哥兒出京城歷練,西南倒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不過光是緒哥兒還不行,他只能起到一個震懾和安撫人心的作用,卻並不能做到順利的賑災和恢復生產。想要賑災,想要保證賑災的糧食和銀兩都順利的到達災民的手裡面,必須還要派一個穩重的,又有衝勁的,還有一定官聲的人去。當然,除了這些,安全也不能忽視,護衛跟隨是必須的,另外就是還要派選足夠的大夫和藥材一起去。都說大災之後必有大疫,所以藥材和大夫也是必不可少的。臣妾一點淺見,還望皇上不要見笑。”
乾德帝摸着手上的扳指,點點頭,“你說的還算是條理分明。除此之外,你對西南的事情還有什麼看法?”
陸瑾娘輕笑一聲,覺着有些好笑,這種朝中大事,朝中大臣們肯定有很好的方案,爲何乾德帝不同大臣商量,偏偏來找她這個後宮女人,怕是朝中大臣們在提出建議的時候,難免會夾帶私貨,或許就是這一點讓乾德帝對那些大臣不能相信,也不能乾脆的決定究竟採納誰的建議。陸瑾娘覺着這一次或許是她的一個機會,能夠改善她同乾德帝之間的關係。
陸瑾娘想了想,又說道:“剛纔說到安全的事情,臣妾以爲光是護衛恐怕還不夠。最好是帶一對軍隊去,人數不需要太多,三五百人足矣。糧草皇上可以下旨讓沿途的官府提供,當地官府事後再將賬目報到官府來。如此一來,也免了那些官府的難處。再一個,這對軍隊最好是上過戰場見過血的。畢竟西南的情況都是看題本上寫的,或許實際情況比寫的還要嚴重許多。這時候若是有一支威武之師,完全可以給予強烈的震懾作用。並且帶隊的人,一定是要性格果敢,敢爲天下先,敢殺人,更敢殺官。這就是臣妾的一點想法,若是說的不對,還請皇上見諒。”
乾德帝盯着陸瑾娘,冷冷的問道:“你覺着這一次西南的事情,不是天災是人禍嗎?”否則陸瑾娘怎麼會提出帶隊的人要敢殺官這樣非一般的要求。
陸瑾娘淡然一笑,“臣妾以爲既是天災,也是人禍。縱觀史書,天災往往都會伴隨着人禍,若是一開始沒處理好,到最後往往會糜爛成禍害。所以爲了以防萬一,防備着當地的官員瞞報災情,貪污銀錢和糧食,必須要有強有力的武力鎮壓。”
“這樣做,對老六的名聲可不好。”乾德帝冷冷的說着,一個皇子背上一個嗜殺的名聲可不是個好兆頭。
陸瑾娘笑了,“皇上,比起賑災,區區名聲又算得了什麼。臣妾相信緒哥兒也會明白這一點。”
乾德帝於是又問道,“那你覺着除了老六外,派誰去賑災比較好?”
陸瑾娘暗皺眉頭,其實說到賑災和震懾人心,最合適的人莫過於竇猛。不過相比於西南,東南那邊更需要竇猛去料理。而且在乾德帝面前,陸瑾娘也拒絕提起竇猛。這個時候從她嘴裡說出竇猛兩字,那皇帝的疑心病又該犯了。於是陸瑾娘說道:“皇上,舉賢不避親,臣妾以爲陸可信陸大人就很合適。雖然陸大人的孝期還沒過,不過皇上完全可以奪情。至於帶領軍隊的人,臣妾則是摸不着頭腦,還需皇上拿主意。”
“你倒算是有點自知之明。不過朕有允許你夾帶私貨嗎?”乾德帝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陸瑾娘挑眉一笑,“皇上,臣妾認識的官員本就有限。皇上讓臣妾舉薦,臣妾自然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陸大人。臣妾對陸大人的性情也算是瞭解,皇上絕對不用擔心他會和下面的官員同流合污。而且陸大人曾經在成都府做過幾年地方官,對西南那邊的情況多多少少都瞭解一些。等過去了,也有打聽消息的渠道。故此臣妾纔會舉薦陸大人。”頓了頓,陸瑾娘又道:“皇上,其實說起來這差事也是個苦差事,做好了那是應該,做不好那就要被朝中彈劾,說不定連烏紗帽都保不住。換做別人,早就避開了這樣的苦差事。也就是臣妾這樣的實誠人,纔會舉薦孃家大哥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放肆,朝廷大事豈是吃力不討好。照你這麼說,人人都找清閒的事情做,朝廷豈不是沒人辦事。”
“皇上恕罪,臣妾愚鈍。臣妾也就是這麼一說,還請皇上拿定主意,如此臣妾也能安心,朝中大臣也能放心。西南那邊也能儘早得到安定。”陸瑾娘低眉順眼的,在心裡頭強烈鄙視乾德帝。
乾德帝一揮手,大度的說道:“行了,此事朕已經有了決定,你也不用再說。還有別的想法嗎?比如東南那邊?”
陸瑾娘從心裡頭覺着東南的事情想要解決非竇猛莫屬。別問陸瑾孃的自信來自於哪裡,她就是相信竇猛有本事將東南的形勢穩定下來,並且徹底的解決東南的隱患。不過這些話不能在乾德帝面前說,所以陸瑾娘從另外一個方面說起此事,“皇上,臣妾也聽說了,說是國庫如今緊張,已經拿不出錢來。偏偏打仗是最耗費銀錢的。尤其是在海上打仗,光是戰艦的建造就要耗費許多。臣妾以爲,若是朝廷真的是力有不逮,不如想個別的法子來解決此事。”
“這麼說來你是有什麼好的想法呢?”乾德帝問道。
陸瑾娘淡然一笑,“也不是說多好的法子,不過是一點淺見罷了。東南富貴人家多,東南局勢同這些富貴人家休慼相關。既然朝廷沒錢,那就讓這些富豪募捐吧。臣妾想只要能打退海盜和倭寇,能夠肅清沿海的盜匪,能夠保證海商的行程安全,相信富豪們還是願意出錢出人的。不過臣妾以爲東南涉及的銀錢太大,肱股重臣不能前往。還要防止辦事的人貪墨。還要保證第一場仗就要打贏。若是大家捐了錢,結果仗沒打贏,反倒是造成了東南局勢的糜爛,造成銀錢被貪污,臣妾擔心那邊會人心不穩,出現嚴重的事情。故此,一定要派又懂軍又懂政務,並且資歷足夠,家世也要足夠,背景也要足夠強大的人前去。否則不足以震懾東南官場的人。”
乾德帝點點頭,不得不說陸瑾娘這個建議給了乾德帝一個很好的思路,照着這個思路進行下去,東南的事情想要解決並不是什麼難題。如今難就難在人選上面。將朝中的人想了一圈,若是說到誰最合適,乾德帝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竇猛。但是乾德帝不放心竇猛前往東南,尤其這一去又是掌軍又是管民,手中還握着募集來的大批銀錢。乾德帝又轉念一想,或許可以參考西南的處置辦法,軍政分開。將銀錢掌握在文臣手裡,打仗的事情就讓武將去好了。武將只需備戰打仗,別的事情都不參與。
有了這個想法,乾德帝眉間的陰雲終於散去,難得的對陸瑾娘露出了一個笑容,“你還算有點見識。”
陸瑾娘輕笑出聲,“能夠爲皇上解憂,是臣妾的福分。皇上,已經快到晚膳的時間,皇上可有留下來用膳?”
陸瑾娘不過是隨口這麼一說,結果沒想到乾德帝竟然答應下來,“行,今日朕就留在瑤華宮用膳。”
陸瑾娘先是一愣,接着才反應過來,“既然皇上留下用膳,那臣妾這就去讓人準備。”
當晚,陸瑾娘用心伺候。用過晚膳後,又陪着乾德帝散步下棋,還陪着說了會話。時辰不早了,乾德帝總算起身離去。陸瑾娘鬆了口氣,她還真的很擔心萬一乾德帝會留在這裡過夜,那可就麻煩了。她如今是半點心思都無,她都不想看到乾德帝的身體,更別提要同乾德帝上牀的可能。可喜可賀,總算走了。只是擔心,萬一將來乾德帝又來又該如何?難道要直接拒絕嗎?
乾德帝這邊一回去,就忙到了半夜。然後次日,同內閣們一起商討,最後拿定了一個方案出來。西南那邊,派陸可信同周王唐方緒一同前去。兩人不得耽誤,次日一早出發,務必將西南穩定下來。另外從三大營選派了五百名官兵跟隨,都是上過戰場,紀律嚴明的人。另外乾德帝還給了周王十個護衛跟隨,這些護衛都是武藝高強之輩,專門用來保護周王的安全。周王如今是乾德帝最能幹的兒子,乾德帝即便對陸瑾娘厭惡,也不得不承認周王是如今諸位皇子中最有資格繼承的他的位置的人。所以周王的安危也變得格外重要,甚至重於賑災和安撫災民。
故此大朝會過後,乾德帝就將陸可信召進皇宮,將方略對他細細講解,又特別囑咐陸可信務必保證周王的安全。周王這次出京是爲了歷練,而非以身涉嫌,這一點萬萬不可弄錯。陸可信也知道責任重大,其實從他本心來說,他是不願意周王跟着去的。但是從利益角度來說,他也知道這一次對周王來說是多麼重要。只要做好這件事情,周王的地位再無疑問,等回到進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太子人選。
陸可信深吸一口氣,頓時就愁白了頭髮,好歹皇上還不算吝嗇,給了足夠的資源,又有軍隊跟隨,除非遇到大股叛匪,反正安全方面該是沒有問題的。
同陸可信說完話,乾德帝又將周王叫到思政殿囑咐了一番。乾德帝希望周王能夠認清楚自己的額責任,故此乾德帝問他,“這次朕派你去西南,你該做什麼,你心裡可有數?”
周王沉默片刻,他想起陸瑾娘曾經同他說的,他的身份最貴,無需凡事親力親爲,要做的就是做一個好的領導者。當差這麼久,周王這會更有感悟,於是他說道:“啓稟父皇,兒臣以爲兒臣的主要責任就是在關鍵時刻把握住大方向,保證下面的人都能各司其職,將賑災的事情做好。另外,若是遇到危險時刻,以兒臣的身份也可以起到一個穩定人心的作用。所以這一路上即便要吃許多苦,兒臣也不能喊苦喊累,影響軍心士氣,影響大家對皇家的看法。兒臣一點淺見,有說的不對的地方,請父皇指正。”
“你說的不錯,你這次去,不是要你賑災,賑災的事情有陸大人做。你要做的就是穩定人心,震懾宵小,關鍵時刻要有大決斷,敢殺該殺之人。想要人心穩定,就要從你自身做起。若是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讓所有人看不起,朕定不會輕饒了你。”乾德帝嚴厲的說道。
“兒臣遵旨,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嗯,下去同陸大人好好商議商議,明日你們就要出發,想統一一下想法,以免路上出現什麼亂子。”
“兒臣遵旨。”
周王從思政殿出來,見了陸可信,還沒來得急同陸可信說話,瑤華宮就來了人,說是陸瑾娘那裡有話要囑咐周王殿下,讓周王趕緊過去。
陸可信也說道:“既然娘娘讓你過去,那王爺就先過去吧。我這裡什麼時候都可以。再說,娘娘見識不俗,說不定一番囑咐,對你也有助力。”
“那本王就先過去了,大舅舅若是等不及,你就先去忙。等本王空了,就去找你。”
“王爺不用管下官,王爺自去忙吧。”
周王來到瑤華宮,陸瑾娘一臉嚴肅,問他,“你要去西南,你做好準備了嗎?”
周王眼神堅定的說道:“兒子已經做好了準備。”
但是陸瑾娘並不看好,他還只是個少年,他還沒見識到人性真正的黑暗和世間的殘酷。他所謂的準備好,不過是他的自以爲是罷了。於是陸瑾娘很殘酷的問他,“若是一個貌美的姑娘求到你跟前,說她多慘多慘,同親人失散,沒有人能保護她,求你收留她,你會收留嗎?若是你不收留,她回到大街上,就有可能被人隨意欺凌。”
周王蹙眉,他有點不太明白。“兒子或許會吧。等安定下來,就送她回家。”
陸瑾娘笑了,真是愚蠢啊。“那本宮再告訴你,這個女人她說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是別人派出來接近你,刺探你的消息,是爲了拉攏你的,你覺着你又該如何?”
周王臉色鉅變,皺眉。沒吭聲。
“不相信嗎?”陸瑾娘嘲諷一笑,“這不過是一點小伎倆罷了,你以爲賑災只需要拿着銀錢糧食種子去就行了嗎?你以爲賑災,只需要你振臂高呼就行了嗎?你未免將事情想的太天真了。他們爲了保住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可以無所不用其極。用女人不過是最簡單又直接有效的辦法而已。街邊的野花不行,還有大家閨秀,還有小家碧玉,總之各種類型的女人,他們都能找來,只要能逼你就範。酒水裡下藥,派來伺候的丫頭別有用心,這些也都是他們會耍出來的計謀。若是你能享用他們的女兒,將他們的女兒帶回晉城,帶到你將來的王府,那就更好了。知道劉德妃的來歷嗎?她當年就是被她老子送到了你父皇的牀上,你父皇沒能把持住,最後只能將人帶回京城來。劉家也從此富貴起來,在劉家祖籍,劉家儼然已經是當地最強的豪門望族,貪贓枉法的事情可沒少做。並且還是打着你父皇的名義做的。”
陸瑾娘眼裡有掩飾不住的譏諷之色。
周王冷汗澤澤,“兒子明白了,多謝母妃提醒,否則兒子可就犯了錯誤。”
“這還不夠,女色不行,他們還有錢財開路。”
“兒子怎麼可能被區區一點銀錢收買。”周王義正言辭的說道。
陸瑾娘嘲諷一笑,“真的嗎?一萬十萬你看不上,那一百萬,兩百萬你也看不上嗎?即便看不上銀錢,那王羲之的字帖看得上嗎?”
周王臉色慘白,冷汗滲出。
陸瑾娘冷哼一聲,“怎麼,這點就受不住了,這還只是本宮說說而已,當你真的面臨那些考驗的時候,你能把持住嗎?”
周王的眼神一開始還處於迷茫中,片刻後,又恢復了清明和堅定。陸瑾娘讚許的點點頭,“還算有點定力。這麼說吧,爲保萬無一失,也爲了你的安危着想,本宮希望你這一路上,凡事都讓陸大人拿主意。他從官這麼多年,當年也在地方上做了那麼多年的官,審理了那麼多的官司,可以說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見過,等閒事情還逃不過他的法眼。這一路,本宮的要求就是少說多做,在陸大人需要你的時候,你站出來穩定人心。在陸大人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在旁邊看着,多學着點人情世故,學着點世道艱難。緒哥兒,這是一次極好的鍛鍊機會,若是你能從中有所長進,將來你的本事和成就定會高於你的父皇。你可明白本宮的苦心?”
周王堅定的點頭,“母妃放心,兒子明白。兒子不會擅作主張,肆意妄爲的。兒子會尊重陸大人,多聽少說,多看少做決定。凡事都以陸大人爲主。”
“如此甚好。本宮很難得爲你爭取來這麼一個機會,說是機會,其實也充滿了風險。關鍵就看你能不能將危險化爲機會,從中鍛鍊自己。出門在外,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凡事都是安全第一,不可讓護衛離開你左右,私自行動。什麼微服私訪,什麼獨自出門,那都是沒見過世面的書生自以爲是的想象出來的。你是要做這個帝國的繼承人的,你的安危不光是關係你到自己,更關係到這個國家,關係到無數人的性命。你若是出了危險,陸大人第一個跑不了,你身邊伺候的人還有那位護衛統統都會沒命。那五百軍人也有可能一半多都要被砍頭。當地官府從上到下都要死一遍。所以你的命很值錢,所以本宮絕對不允許你自私的單獨行動,絕對不允許你甩開護衛,明白嗎?”
周王鄭重點頭,“母妃放心,兒子已經長大了,不會做出那樣愚蠢的事情。”
“這樣就很好,希望你能說到做好。還有,這一路上需要準備的東西不少。鄧福,將東西拿上來。”
鄧福捧着一個木匣子出來,“陸瑾娘接過來,親自放在周王的手上,”拿好了,這裡面是五萬兩銀票,另外還有解毒丸,只要不是見血封喉的毒藥,基本都可以解。還有兩瓶上好的上藥,另外還有幾個治療疫情的方子,據說很好用。另外這個小匕首,你可以當做裝飾用掛在身上,不起眼,但是關鍵的時候卻可以保命。“
陸瑾娘將小匕首演示了一番,匕首鋒利無比,幾乎可以說是吹毛斷髮。手柄處有個暗槽,陸瑾娘在裡面放了幾張銀票,有大面額的也有小面額的。還有一粒解毒丸。總之是各種需要都想到了。
周王對小匕首愛不釋手,沒想到這東西有這麼多的用處,當即就掛在了腰帶上,很是滿意,”多謝母妃,這玩意兒子很喜歡,以後母妃不會收回去吧。“”放心,既然給你了,就是你的。“陸瑾娘笑着,拍拍孩子的肩膀,說道:”該囑咐你的都說了,出京後凡事多留個心眼,不要被人的甜言蜜語給騙了,也不要被裝可憐的人給騙了。總之要擦亮眼睛,看明白世間百態。凡事多思多想,多聽聽陸大人的建議。“”兒子一定的,不會讓母妃失望。“”那好。這一次一定完完整整的回來,去見陸大人吧,你們先磨合一下,免得路上出問題。“”母妃放心,兒子先去了。“
望着周王意氣風發的離去,陸瑾娘深深的擔憂。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即便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也做好了準備,可是偏偏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鄧福在旁邊小聲說道:”娘娘放寬心,周王此去,身邊跟着那麼多的人,一定會沒事的。而且竇侯那裡也安排了人暗中跟着,不會讓周王發生意外的。“
陸瑾娘點點頭,”這些本宮都明白,可是這麼多年來,他是第一次離開本宮身邊這麼久。這一去怕是到年底才能回來。若是那邊的事情沒能控制住,說不定今年年底都要在那邊過了。一去那麼久,本宮難免會擔心的。“陸瑾娘嘆息一聲,”罷了,男子漢大丈夫,總不能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下生活。那樣的話,他永遠都成長不起來的。還有,讓竇猛那邊一有消息就送過來,本宮要及時的知道周王的情況。“”奴才遵命。“
次日一大早,周王就同陸可信帶着人出了京城。沒有送別,走的靜悄悄的。不過胡氏在早上送陸可信出門的時候,卻是忍不住痛哭起來。她是真捨不得,尤其是她的兒子還要跟着去。說什麼給周王做個伴,也是爲了長點見識。可是她怎麼捨得,陸可信又怎麼忍心。即便她反對,陸慶佑還是跟着一起出了京城。想到父子二人這一去,不知何時纔會回京城,胡氏的心都揪了起來。自古賑災的大臣就沒幾個好下場的,胡氏是真擔心他們出事。
出了京城城門,騎在馬上的周王,忍不住回頭看了又看,這是他第一次出京城辦差,也是他的最重要的一次機會。他絕對不會允許這次事情出現意外。誰敢擋住他的前路,他一定不會手軟的。什麼金錢,什麼美女,所有的誘惑他就都會堅決的抵抗的。
陸可信略有深意的看了眼周王,他一開始是很擔心的,周王對他來說就是個沉重的包袱。讓陸慶佑跟着一起去,無非就是想讓陸慶佑看着周王,免得出了意外。不過或許周王會讓他刮目相看也說不定。”駕!“前路漫漫,此去是福是禍,誰也不知道。不過周王雖然是負擔,卻也是一個強有力的依仗。陸可信笑了起來,陸家的未來,周王的未來,就決定在這一次南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