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侯府。
大齊氏拿起一個茶杯蓋子就朝一個丫頭扔了過去。丫頭不敢躲,頭上頓時就被劃出血了。坐在下首的祝四渾身哆嗦,一聲不吭。大齊氏氣的不行,鎮南侯世子不是她的兒子,這世子夫人自然跟她也不親。以前看着還老實,如今做了世子夫人,這脾氣也大了起來,竟然敢跟她對着幹,這讓齊氏如何不怒。
朝祝四眼一瞪,祝四頓時挺直了背脊,動都不敢動一下。世子夫人有底氣,人家有誥命,有兒子,自然不懼大齊氏。她祝四能有什麼,不過是一個女兒,至於相公頭兩年還算恩愛。如今祝四是滿心的苦水無處倒。
“叫你去和衛王府的陸夫人聯絡,可有了結果?”
祝四心裡頭纔不不願意和陸瑾娘來往。嘴上卻恭敬的說道:“回稟婆母,兒媳,兒媳不知道該怎麼聯絡。”
“廢物。”大齊氏氣不打一處來。
祝四委屈的說道:“婆母,那日王府桃花宴,兒媳是有去找陸夫人了。可是那陸夫人提前離了場,說是身體不適。兒媳這不是沒辦法嘛。”
“你還敢狡辯,你既然與她是閨中好友,得知陸夫人身體不適的時候就該主動提出去看望人家。而你做了什麼?愚蠢!”大齊氏對祝四真是各種嫌棄,連做人都不會,也難怪不得她相公喜歡。
祝四心中不服氣,臉上卻一點都不敢帶出來,生怕大氣氏藉機收拾她。恭恭敬敬的站起來請罪,低眉順眼的,十足一個受氣小媳婦的樣子。
大齊氏端起茶杯喝了口,不耐煩的對祝四說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下去寫信給陸夫人,將你們兩人的關係在重新抓起來。”
“那,那兒媳究竟該寫些什麼?”祝四是多麼希望什麼都不要做啊,什麼陸瑾娘,她纔不認識。
“蠢笨,寫個信還需要我來指導你,你還能更笨一點嗎?寫什麼,不就是寫寫你們過去高興的事情,等她回了信,一來二往的不就重新聯繫起來了。”
祝四懦懦不敢言,只好下去老老實實的寫信。
荔枝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夫人,這裡有寫給夫人的信。”
“信?誰寫來的?”陸瑾娘奇怪,莫非是陸府出了問題。
“是,是鎮南侯府的二奶奶。”
“祝四寫給我的信?”陸瑾娘就跟聽到天下最大的笑話一樣,完全不敢相信。
荔枝點頭,表明千真萬確,絕對沒有欺瞞陸瑾娘。
陸瑾娘無話可說,直接伸手:“信給我。”
撕開信件,陸瑾娘快速的看完。嘴角翹起,一臉嘲諷,笑道:“這倒是奇怪了,荔枝你說說祝四那麼一個高傲的人,竟然會折節下交。她不是一向看不起我這個給人做妾的,竟然會刻意同我交好。你說她有什麼目的?”
荔枝搖頭,“奴婢不知道。要不夫人別理會她了。她那人勢利眼的很,當初和大爺都定親了,後來爲了攀附富貴,竟然退婚。退婚就退婚吧,竟然還污衊陸府的名聲,真是太不要臉了。夫人可別理她,誰知道她安了什麼心。”
陸瑾娘笑了起來,隨意說道:“上次桃花宴,瞧她樣子,似乎日子過的不太順心。不過以她的性格不該會主動和我聯繫。看她這封信,寫的倒是有幾分勉強。”
“難道夫人真的要和那聯繫嗎?”荔枝一臉不贊同的樣子。
陸瑾娘無所謂,“聯繫不聯繫都是另說,只是瞧着咱們王妃對鎮南侯夫人的態度很是一般。偏偏鎮南侯夫人又想巴結咱們王妃。荔枝,你猜猜看,這封信是不是那鎮南侯夫人讓祝四寫的?若真是如此,那倒是有意思了。”
“這能有什麼意思。夫人,要奴婢來說,乾脆就別理會。她們愛做什麼就做什麼,那祝四是死是活都和咱們沒關係。”荔枝倒是爽快。
“自然是沒關係的。”陸瑾娘笑笑,“不過嘛,若我猜的不錯,祝四這封信我倒是可以回覆一下。荔枝,伺候筆墨。”
荔枝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夫人真的要回信?”
“嗯,伺候筆墨吧,廢話就不用說了。”
荔枝嘴巴張張合合,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完全不明白陸瑾娘這麼做究竟有什麼意義。陸瑾娘卻是興致勃勃,提筆就寫,中途半點停頓沒沒有。寫完一封又寫一封。等將信件裝到兩個信封裡頭的時候,荔枝才反應過來陸瑾娘寫了兩封信。
“夫人,另外一封是寫給誰的啊?”
陸瑾娘神秘一笑,“你猜?”
“奴婢猜不出來。”
“呵呵,另外一封自然是給鎮南侯世子夫人的。”陸瑾娘也沒賣關子,直接說了。
荔枝已經無法跟上陸瑾孃的思路,“夫人認識那位世子夫人?”
“見過兩面,說不上認識。不過我想這封信沒意外的話肯定能順利送到世子夫人的手中。荔枝你去安排送信,世子夫人的信件早半天送出去。給祝四的晚半天送出去,明白嗎?”
荔枝搖頭,“奴婢不明白。”
“不明白不要緊,只要別送錯了信件就行。快去。”
“哦,那奴婢這就去了。夫人,要不要叫人進來伺候?”
“不用,我一個人靜一靜。”
荔枝送信回來,半途去找了小順子,打聽一下五王爺的消息。五王爺那天似乎是和陸瑾娘重歸於好,但是爲何又連着好些天不去蘭馨院。當然,這期間也沒聽說五王爺歇在別處。荔枝找到小順子,還沒開口問小順子話,小順子就先告訴了荔枝一個消息。齊氏的身體好了,尚太醫親口說的,而且還說已經可以準備再次受孕了。這段時間齊氏整日裡讓廚房做補品給五王爺喝。五王爺也沒拒絕,似乎是打算配合齊氏的生子計劃。
荔枝一聽這消息,也沒心思再問別的了,急忙回到蘭馨院,找到陸瑾娘將此事稟報。
陸瑾娘聞言,沉默不語。
荔枝急的要死,“夫人,此事可要拿個章程出來啊。”
陸瑾娘放下手中的書本,看着荔枝,“禮葬你莫非糊塗了不成?章程?什麼章程?王妃失了世子,王爺親口許諾要給王妃一個孩子的。如今王妃身體調養好了,準備懷孕,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你激動幹嘛?”
“奴婢,奴婢這不是擔心夫人嘛。王爺如今很少過來看望夫人。如今又要配合王妃懷孕,等將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荔枝憂心忡忡,陸瑾娘卻也沒輕鬆多少。
若是齊氏不能懷孕,那一切都沒問題。但是齊氏若是順利懷上,並且還生下男嬰的話,那王府的事情就很難說了。不知道會鬧出什麼事情來。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齊氏如今權威甚重,若是有了兒子,再次被立爲世子的話,怕是更沒有人能夠撼動齊氏的地位。那麼將來人人都要被齊氏壓着一頭,羅側妃也不會例外。這種情形對陸瑾娘來說並無好處。但是阻止齊氏懷孕,此事也是天方夜譚,沒有可行性。那喜樂堂就給鐵桶一樣,根本就別想在齊氏身邊搞出事情來。
陸瑾娘皺眉,在屋裡頭走了幾圈。似乎是想通了什麼,對荔枝吩咐道:“去安樂堂看看羅側妃可在,若是在的話,就遞張帖子。說我明日會親自去拜訪羅側妃。”
“夫人?”荔枝驚慌,“夫人,羅側妃可不是好相與的人,與她一起,說不定反被羅側妃算計了。”
“行了,我心裡有數。你照着吩咐去做就行了。”
荔枝無法,只能照着吩咐去安樂堂送了帖子。
羅側妃接過帖子翻開一看,頓時笑了起來,“這陸氏可算是鬆口了,我看她還真是個慢性子,這都多少天了,才曉得要跨出這一步。”
陪嫁嬤嬤在旁邊陪着笑,“側妃,奴婢看那陸夫人是個有腦子的。”
“哪又如何,她那樣的出身背景,即便生了女兒,又能有什麼作爲。王妃早就將她當做眼中釘,恨不得吃了她。她想在這王府後院生活的好好的,必須尋找一個強援,而我就是那個唯一的強援。”羅側妃說的不錯,所以她也有資格高傲,有資格不理會齊氏的某些吩咐。
“王妃如今忙着生孩子,可沒功夫理會陸夫人那裡。”陪嫁嬤嬤小心提醒道,“那陸夫人瞧着性子倒是和柳美人有幾分相似,都是不喜歡抱團的。這次太過意外了。”
“沒什麼意外的,形勢比人強。如今瞧着咱們王府安靜的很,其實啊大家心裡頭都有一本帳。”羅側妃嘲諷一笑,“聽說西北邊那院子裡死了個貌美歌姬?”
“正是。是昨天的事情,聽說是偶感風寒,這不是藥石無效就去了。”
“依我看不是藥石無效,而是有人故意要那歌姬的命。”羅側妃冷哼一聲。
陪嫁嬤嬤沉吟,“側妃的意思是?”
羅側妃笑了笑,“我可是知道,前些日子王爺請幾位先生們喝酒,叫了歌姬去唱曲助興。估摸着是那天出了什麼事,這不王妃一句話,那歌姬的命就沒了。嬤嬤你瞧瞧,那齊氏簡直就是視人命如草芥。當初世子過世,她一句話就讓幾十近百的人給世子賠命。如今不過是個歌姬,她也容不下。她這女人看着大度,其實心眼比誰都小,又愛記仇。咱們王府看似井井有條,說白了,不是齊氏多能幹,而是她的手段太殘忍。”
“哎呀,側妃,這話可不能亂說。小心隔牆有耳。”
“誰敢!”羅側妃眼一瞪,表情兇狠的很。之前發覺有丫頭愛偷聽,不知道被傳出去多少消息。羅側妃也不管那些丫頭究竟是齊氏的人還是劉庶妃的人,統統打殺了事。她這院子,若是有人敢背主,或者做奸細,那麼只有死路一條。
“嬤嬤,這次挑選的幾個小丫頭,你可查清了背景?本側妃可不想再看到有心人鑽進我這院子裡,行那鬼祟之事。”羅側妃有點煩悶,渾身戾氣,真想抓一個犯事的丫頭來狠狠折騰一番,好發泄她的煩悶。
“側妃放心,這次挑選的丫頭都是奴婢親自看過的,家裡的情況也都登記在冊,應該沒有王妃和劉庶妃安插的人。”
“不要應該,要肯定。總之小心無大錯。若是發現有人不對勁,不用稟報我,直接趕出去就是了。還有我這正房伺候的人,都用從伯爵府帶來的,王府的人一個都不用。”羅側妃也是下定了決心,之前看似小事,卻給羅側妃提了個醒。她這院子不知道被多少人鑽了空子,以後定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奴婢聽側妃的,一定用心觀察,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嗯,嬤嬤辦事我放心。”
次日,到喜樂堂請安,遇見羅側妃,陸瑾娘和她交換了個彼此才懂的眼神。齊氏忙着懷孕將身體調養到最好,所以也沒多少心思理會衆人,說了幾句話就將人打發走了。出了喜樂堂,陸瑾娘和羅側妃都走在後面。兩人並肩走着,走到路口,羅側妃笑道:“陸夫人,我那裡新得了今年的雨前茶,陸夫人賞臉,如何?”
“羅側妃客氣了。羅側妃相邀,豈敢不從。”
於是陸瑾娘跟着羅側妃去了安樂堂。丫頭奉上香茗,羅側妃一揮手,伺候的人紛紛退了下去。
“陸夫人,嚐嚐這茶,該是比得上蘭馨院的吧。”
“羅側妃說笑了,我那裡的再好,也是比不上安樂堂的。”陸瑾娘淺嘗一口,回味一番,點頭,“果然上品。”
羅側妃得意的笑了起來,“陸夫人喜歡就好。陸夫人頭一次到我這安樂堂來,你看看我這裡如何?”
陸瑾娘四下打量,“佈置格局都顯得極爲大氣,和羅側妃很像。”
“陸夫人果然會說話。”
陸瑾娘低頭微微笑笑,也不囉嗦,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羅側妃,大家心中所想彼此都清楚。據我所知,王妃前些日子已經停藥,如今正準備懷孕,並且每日都督促廚房給王爺燉補品。”羅側妃挑眉,“陸夫人的消息倒是挺靈通的。此事當真?”
“消息來源可靠,自然是真的。若是羅側妃不信,大可派人去打聽打聽。喜樂堂那裡打聽不出來,大廚房那裡想來是能打聽出來的。”
陸瑾娘似笑非笑的看着羅側妃,“如今繼哥兒是王府長子,雖然不是嫡長,卻也是出身高貴。若是王妃沒有懷孕倒也罷了。若是懷孕並且生下小公子,到那時候繼哥兒可就尷尬了。至於我,不過是個夫人,名下也就一個閨女,自然不要緊。”
羅側妃緊皺眉頭,五王爺許諾齊氏一個孩子,此事大家都知道。但是羅側妃不覺着齊氏就能懷上。若是真的能懷上,那前些年齊氏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陸夫人就這麼肯定王妃能懷上孩子?”
陸瑾娘坦然一笑,“尚太醫的醫術我是相信的。這將近一年,一直是尚太醫爲王妃調養身體,即便以前不行,如今可就說不定了。”
羅側妃心裡一驚,接着又是一笑,“陸夫人以爲這麼說,我就害怕了嗎?”
“當然不是。若是羅側妃就此害怕,我今日也不會來了。我的處境,羅側妃心知肚明。羅側妃你的處境,我同樣心知肚明。咱們之間放下成見,彼此攜手,想來這是對我們最好的選擇。不知羅側妃意下如何。”
羅側妃笑了,陸瑾娘還真是能幹。此事明明是她提議,如今陸瑾娘卻反客爲主,壓了她一頭。羅側妃端起茶杯,掩飾住眼中的內容,最後笑了起來,“陸夫人說的對。此事本側妃早有所決斷,等的就是陸夫人一句肯定的話。如今既然咱們有相同的想法,自然該撇棄前嫌,精誠合作。”
“說的好。”陸瑾娘滿意的笑了,“咱們的確該精誠合作。具體的事物,我這人愚鈍,沒個規劃,還請羅側妃辛苦一下,我一定聽羅側妃的安排。”
“好說,陸夫人痛快,我也不含糊。如今咱們該做的就是……如此這般,陸夫人可明白了?”
陸瑾娘含笑點頭,“多謝羅側妃指點,我心中已經明白。時辰不早,我不該多留,就此告辭。”
“陸夫人慢走,嬤嬤,代我送送陸夫人。”
出了安樂堂,荔枝幾人都沉默不語。雖然理解陸瑾孃的選擇,卻覺着這選擇太過玄幻。羅側妃是誰啊,眼高於頂,誰都看不上眼。不僅如此,當初陸瑾娘投靠齊氏的時候,羅側妃可沒少爲難陸瑾娘,簡直將陸瑾娘當做眼中釘一樣。誰想到斗轉星移,一年半載的時間,一切都發生了變化。陸瑾娘竟然和羅側妃聯手了,陸瑾娘和齊氏幹上了。這種顛覆性的轉變,還真是讓人難以適應。
陸瑾娘一點感覺都沒有。這種事情在王府再正常不過。大家因爲利益聯手,同樣也會因爲利益而反目。今日和羅側妃聯手對付齊氏,說不定改日就是陸瑾娘和羅側妃直接對上。陸瑾娘笑笑,這種日子其實也不壞。
回到蘭馨院,陸瑾娘將立春叫來,“立春,你同喜樂堂的夏荷是不是熟悉?”
立春不解,不過還是點頭,“回稟夫人,奴婢同夏荷是一起長大的。”
那就好。“你過來,我吩咐點事情你去做,做好了有賞。”陸瑾娘小聲吩咐了一番立春,立春表情變幻,驚訝不解忐忑不安最終又是一臉堅定。
“奴婢聽夫人的,奴婢這就去。”
王府的日子很平靜,卻不想突然有一天,就爆出廚房管事貪污銀錢,喜樂堂的丫頭暗藏禍心,竟然私下裡尋藥。頓時整個王府都鬧了起來,尤其是某些丫頭被人煽動,質控廚房的人剋扣銀錢,吃回扣的事情。
先不論喜樂堂丫頭私下裡尋藥的事情,說起來那畢竟是喜樂堂自己的事情。最要緊的是廚房那裡。去年年底的時候,五王爺就責令齊氏整頓王府下人,齊氏也的確是雷厲風行整頓了一批人。像是羅側妃和劉庶妃安插的人,全都被整頓了出去。如今廚房就是齊氏一人的天下,那些人全是齊氏的。廚房一出事,頓時所有的矛頭就指向了喜樂堂的齊氏。
啪——齊氏狠狠的拍着桌子,“豈有此理,此事定有蹊蹺。一直好好的,怎麼會突然就鬧了起來。”齊氏咬牙切齒,心裡轉動,這件事情究竟是誰的手筆?
柯媽媽也是一頭大,“啓稟王妃,廚房那幾個管事娘子,的確平日裡有做的不當的地方。奴婢私下裡也提點過她們幾句。哪想到這一會竟然被人利用了。”
“豈有此理,氣死本王妃了。不早不晚,正是本王妃需要安心靜養的時候,卻發生這件事情。柯媽媽,此事定有幕後之人,無非就是那幾個人。你給我查,將事情給我查清楚。本王妃要知道究竟是誰在此刻給我找不痛快。”齊氏恨的不行。廚房的事情可大可小,解決起來很簡單。但是喜樂堂的人私下裡尋藥,此事就太容易引人聯想了。不擔心有人追究,就擔心有人胡思亂想,編排些閒話出來。
丫頭夏荷緊張兮兮的進到屋裡,“啓稟王妃,王爺來了。還,還……”
“還什麼還,將話說清楚。”齊氏怒不可歇,若非看這丫頭是身邊得用的,齊氏差點控制不住將怒火發泄在夏荷頭上。
夏荷低着頭,小心翼翼的說道:“回稟王妃,王爺還帶了賬房先生過來。”
砰——齊氏腦子頓時一熱,五王爺這是什麼意思?想要清算嗎?不過是個廚房,何至於鬧到這種樣子。
齊氏穩住心神,揮手示意丫頭們出去。端坐上首板着臉,“柯媽媽,王爺這次過來可是有點算賬的意思啊。”
柯媽媽憂心,“王妃,是不是還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齊氏冷笑,“放心,天塌不下來。即便真的塌下來,也有本王妃頂着。”
五王爺進到正房,齊氏起身行禮。五王爺擡手虛扶,說了聲:“免禮。”兩人分別落座,五王爺也沒拐彎抹角,“府中的傳聞,想來王妃早已經知道。”
“妾身有錯,妾身識人不明,讓那起子黑心肝的人鑽了空子,請王爺責罰。”
五王爺搖頭,“廚房的人貪墨,這不是第一天就有的。即便是宮裡頭也無法避免,此事不怪王妃。”
齊氏心中越發不安,既然廚房的事情不要緊那爲何五王爺要親自走一趟。那只有一個解釋,還有更嚴重的事情發生了。齊氏心中不安,面上卻絲毫不露,“王爺不怪罪妾身,妾身感激不盡。只是妾身治家不嚴,該罰。”
“罰不罰另說。”五王爺面無表情,“今日本王過來,不爲別的,就想讓王妃一個解釋。”說罷,給了賬房先生一個眼色。
賬房先生會意,拿出幾頁紙,上面的寫的密密麻麻的,雙手遞到齊氏跟前。“請王妃過目。”
有一刻,齊氏恐懼的不敢去看那幾頁紙。屏住呼吸,總算鼓足了勇氣,大無畏的將幾頁紙拿在手裡,仔細的看了起來。這是一本賬,準確的說是一些不爲人知的私帳。金額從幾百兩銀子到幾千幾萬都有,來路去處也都有標明。時間更是清清楚楚,經手人也差不多登記在上面。
齊氏渾身顫抖,這,怎麼會這樣。這麼多年一直沒事情,怎麼會突然落在五王爺的手裡。誰,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究竟是誰在處心積慮的謀算她。
五王爺曲指,輕輕的敲擊着桌面,一下接着一下,敲擊着齊氏的心臟。
齊氏臉色發白,差點控制不住內心的緊張惶恐跳了起來。“王爺,這……”
五王爺笑笑,好似不太在意的樣子,從齊氏手中將紙張抽走,“王妃都看清楚了吧。王妃可否和本王解釋一下此事?這麼大的銀錢進出,本王一直都是一無所覺。若非得知這份賬目,本王還會依舊被瞞在骨裡。嗯?王妃沒話同本王說嗎?”
齊氏低着頭,嘴脣發白,一言不發。
五王爺也不着急,只是敲擊着桌面,以此給齊氏施壓。齊氏一直不吭聲,但是五王爺不可能一直等在這裡。“王妃不說,本王也能查出來。”頓了頓,五王爺就說了兩個字:“西北。”
齊氏渾身一顫,眼中含淚,嘴脣抖動着,“王爺……”
“王妃是打算說了嗎?”
“王爺,妾身,妾身……”齊氏還是沒能將話說下去。
五王爺皺眉,“王妃應該知道,本王的耐心很有限。這次本王親自過來,就是給王妃一個機會。若是王妃不把握機會,後果自負。”
齊氏忍住眼淚,“王爺,事情妾身都可以告訴王爺。只是王爺能否告訴妾身,這份賬目是從哪裡得來的?”
五王爺不滿,“本王不知。”
“王爺不相信妾身嗎?妾身只想知道消息怎麼走露的,也好預防着,以免發生更大的事情。”齊氏巴巴的望着五王爺,這關係着魯國公府,齊氏家族上千口人。同樣也關係着衛王府幾百口子人。爲何王爺就不着急。難道是打算丟卒保帥嗎?想到這個可能,齊氏心裡發寒。
“王爺,此事重大,還請王爺將無關的人都請出去。”齊氏心裡很清楚事情的嚴重性,她不能冒一點危險。
五王爺皺眉,擺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讓顧忠派侍衛來守住窗戶門口。房屋二十步內不能進人。若是有人膽敢冒犯,不問緣由,直接殺無赦。
一番殺氣騰騰的話,加上殺氣騰騰的侍衛們,喜樂堂的人都驚慌起來。都遠遠的,眼巴巴的望着正房,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王妃會不會有事?她們這些做下人的會不會是那被殃及的池魚。
此刻沒有一個人會僥倖的認爲自己沒事,都在緊張的等待最後的結果,或者說最終的審判。
齊氏起身,走到窗戶邊,朝外面看了幾眼。侍衛守門,氣氛森嚴肅殺。齊氏冷笑一聲,淡然的說道:“王爺未免大動干戈了。”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齊氏的驚慌的情緒已經調整過來,恢復了一向的冷靜自持。
“此事關係重大,即便大動干戈,也是理所當然。”五王爺不耐,“還請王妃將事情告訴本王。”
“王爺放心,到了如今妾身不敢隱瞞。既然王爺不肯說此份賬目從何而來,但是卻給妾身敲響了警鐘。此事已然暴露,這一次怕是開始。妾身不敢預估若是事情被捅出去,究竟會有多少人人頭落地。”齊氏苦笑,“王爺想知道,那妾身就告訴你。”
齊氏回身,“家父魯國公常年駐守西北邊關,與韃靼人雖是仇敵,但是並非時刻都是敵對關係。朝廷禁邊貿,韃靼人必要的生活物資卻都必須從內陸運過去,否則他們就只能吃草皮。王爺想必已經知道,如今西北邊關最厲害最猖獗的就是走私。但是邊關有將士把守,若是沒有守軍的通融,那些走私的人連關口都出不去。更別說貨物了。而家父……魯國公府家大業大,族中上千口人,幾乎都靠着魯國公府吃飯。就是有再大的家業,也禁不起年年虧空。實在是逼得沒了辦法,家父只能利用職務之便,給那些走私的人一點便利。王爺,事情就是如此。”
“王妃這話可是不盡不實啊!”五王爺嘲諷一笑,“本王想不僅僅是給走私的人大開方便之門,魯國公本人應該也參與其中了吧。還有王妃你,那些銀兩的進出,應該也是跟這西北邊關的生意有關吧。”
齊氏苦笑,渾身發冷,惶恐之極,卻只能強撐着,“什麼都瞞不過王爺,此事妾身的確是有參與。一開始妾身並不敢參與太多,妾身擔心有朝一日事發,誰都是吃不了兜着走。但是後來……”
“後來見獲利豐厚,王妃的胃口也漸漸大了。從一開始的幾千兩到後來的幾萬兩,甚至上十萬兩的。好,好的很。本王將偌大王府交給王妃來打理,包括王府外面所有的產業都在你手上。結果王妃就是這麼回報本王的。”五王爺怒氣升騰,“你這個貪婪的蠢婦,你知道不知道此事若是被太子或是被朝中任何一個御史知道,不光是你們齊家整族,就是本王也難脫干係。你是想害死本王嗎?”
“妾身沒有。”齊氏昂着頭,一臉驕傲,“王爺既然有這些賬目,就該查過賬本,這些年來,從西北得到的銀錢,除了留給世子和郡主的,妾身全都用各種名目入了公賬。”
妾是苦笑一聲,“王爺可還記得,當初妾身嫁給王爺,那時候王爺還沒開府,都還住在宮裡頭。萬事不便。後來戶部終於肯撥款給王爺建府開衙。王爺貴爲親王,按理戶部該實打實的給三十萬兩銀子開府。可是當時戶部尚書和鎮國公府塵垢一氣,站在太子那邊,處處爲難咱們。三十萬兩,咱們是一錢銀子都沒看到,說什麼直接撥給工部做營造王府的用途。哈哈,這衛王府多富麗堂皇啊,三十萬兩全都落在這房子裡頭。等咱們從宮裡頭搬出來的時候,王爺應該不知道吧,咱們賬面上只有八千兩銀子。八千兩養一個王府,說出去都是笑話。”
齊氏眼中帶淚,說起過去真的是一傷心淚。“當初這王府伺候的人,多是宗人府還有別家安排進來的。貪墨的,陽奉陰違的,做些陰私勾當的,那時候王爺可問過一句?偌大王府,妾身就是用盡渾身解數,一個月也用去了六七千兩銀子。妾身無法,只能拿嫁妝貼補。後來慢慢的將那些不乾淨的人清理出去,換上咱們信得過的人。又細心打理王爺名下的產業,如此日子才漸漸好過了。這些年人人都說咱們王府富貴,可是王爺可曾仔細計算過,這些銀錢具體是從什麼地方來的?妾身參與西北的事情,的確不對,有私心。但是妾身這麼做並非全然是私心。多年下來,就是西北的生意,光是算在咱們王府的公帳上的數目,就是二三十萬兩。這些都是看得到摸得着的銀子,不是戶部嘴巴上的三十萬。”
五王爺看着齊氏,目光復雜,有譴責,有感慨,有憤恨,有無奈。
“王爺,妾身有錯,妾身不敢推卸責任。但是對於王爺的指責,妾身不敢苟同。說妾身貪婪,呵呵,若妾身果真是這樣的人。那妾身大可以賬目不入公賬,自己拿在手裡面,自己花用。”
“荒謬!這麼說來你是有功無過了?”
齊實冷笑一聲,“王爺,妾身已經說了妾身有錯,不管王爺如何罰妾身,妾身都沒有怨言。但是妾身如今最擔心的事情是此事被傳了出去。萬一,那……”
“哼,王妃也知道着急了。那你知道不知道,西北那邊早就有人盯上了。之所以一直沒動,人家差的就是這個賬目。你愚蠢,我不管你投了多少錢進去,趕緊將此事了結清楚。即便是立即斬斷,也別心疼。”五王爺也懶得指責齊氏,如今要緊的是趕緊將此事抹乾淨。
“王爺,妾身必須寫信給家父。”
“不能寫信。不,你寫一封信,但是不要在信件上寫到任何有關於此事的話。屆時本王會安排人將信件帶過去。”五王爺發狠,絕對要在太子動手之前將事情抹平。不能讓太子逮住任何把柄。
齊氏目光堅毅,不過仔細看,還是看的出她內心的緊張,“妾身有一事相求。”
“若是問本王這些賬目從何而來,本王是不會告訴你的。以後王府外面的所有產業,本王都會收回來,着專人打理。王妃管理好王府內院,打理好你的嫁妝就行了。還有若是魯國公府再有人遊說你參與什麼生意裡頭,還請王妃告訴本王一聲。像是西北的事情,本王再也不想看到。”
齊氏蒼白着一張臉,“王爺這是要奪了妾身的管家職權嗎?”
“胡說八道什麼。”五王爺很不滿意,“本王這麼做也是爲你好。我看你精力不濟,外面的事情管不好,那就不要管了。”
“王爺若是不滿妾身,想收回妾身手中的權利,直說便是。妾身認罰。”
五王爺冷笑起來,“王妃這是做什麼?想撂挑子不幹嗎?王妃做下的錯事,本王替你善後,王妃還有什麼不滿的?我看你就是管的事情太多,精力分散,纔會致使廚房那地方連續出事。就你這喜樂堂的丫頭,也該好生管教管教了。別什麼腌臢事情都有,本王不喜。”
齊氏氣的發抖,“王爺的意思妾身明白了。以後妾身就安心打理內院,定不會讓王爺操心,也不會傳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來。就是喜樂堂,妾身也定會嚴加整頓,絲毫不敢懈怠。”
“王妃能如此想就很好。你趕緊寫信,本王今日就派人出去。還有着件事情究竟牽扯到那些人,你列出名單來,本王有用。”
“王爺稍後,妾身這就動筆。”
齊氏滿心苦澀,卻只能說自己棋差一招。若是一開始還以爲西北的事情事發,那麼結合這王府內院同時發生的事情,齊氏已經有幾分肯定,此事定是王府的人做下的。羅側妃?沒那麼大的能量,最多廚房的事情和羅側妃有點關聯。至於賬本,五王爺不肯說,齊氏暗下決心,一定要查個清楚。只是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手筆,竟然能讓幾件事情同時發作。